第三十五章 我是誰？

  隨著少年堅毅的聲音，整個冥界都在轟然震動，山峰崩塌，大海咆哮，一道道位面本源力量從中不斷激射而出，匯聚在遺忘山上，凝聚成一頂虛無的蒼白王冠，緩緩落在少年身前。


  少年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懷中的孩子，輕不可聞地喃聲道：「迪克，我一定會保護你的，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他將孩子輕輕放下，右手接過那頂蒼白的冠冕，鄭重戴上，一瞬間似乎是整個位面都壓在他的頭頂一般，但是少年與生俱來的堅毅性子，卻仍然是他頂直了脊樑。


  「生命也好，夢想也罷，這些都不如你重要。」


  遺忘山上驟然颳起了狂暴的颶風，亡靈君王的威壓逐漸從這座第一高峰上一圈一圈擴散出去。


  「我一定會保護好你們的，你也好，這個世界也罷。」


  整個冥界，從最西的龍骨荒原，到最東的巫妖之都，所有的不死者都感受到了他們的王的氣息。


  「即使是我不再是我也不重要，我會在你們看不見的地方，保護好這個美麗的世界啊。」


  十三位亡靈大領主從冥界的不同位置趕來，向他們的共主朝覲。


  「你們一定要好好的生活啊，即使沒有我，也請不要傷心。」


  少年一隻手摟著那孩子，傲然屹立在遺忘山巔，右手一抬，大地轟然破碎，十三座巨大的塔型建築破土而出，十三位封臣分立於塔頂。龐大的死亡靈力從著十三位頂尖的亡靈大領主的引導下，緩緩注入了那孩子的體中，逐漸變成一個黝黑的靈繭。


  「龍權，你負責這件事。」少年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聲音中已多了幾分濃重的陰鬱與寒瑟。


  那邊一個穿著黑色袍子的巫妖撫胸行禮，算是應下了。


  少年大帝，望著這個屬於他的位界，目光閃動，不知在想些什麼。


  畫面結束良久之後，蘇倫才緩緩把手從法師塔的外牆上移開。


  本已亂如麻的心緒，此時更加混亂了。


  那孩子又是誰？無論是何種典籍里，都不曾提到過大帝證道的時候還曾攜帶一個孩童啊！


  蘇倫整理了一下思緒，才緩緩開口：「這可是龍權巫妖雷克斯的巫妖塔？」


  「是，陛下，臣下受陛下重託，鎮守龍權大巫妖塔，至今已有小六千年，只等待陛下歸來。」黯鋒騎士長瓮聲瓮氣地說道。


  果然，老師，或者說龍權巫妖雷克斯閣下，我究竟是誰啊！


  「你們在這裡等著吧。」小蘇倫說完並不看兩人，獨自便向巫妖塔走去，輕車熟路地繞過戒備的法術陷阱。蘇倫從魔能傳送器上一路走到頂層的知識之巔。


  蘇倫顫抖著雙手，用死亡靈力激活了瑟銀質地的大門，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是在這麼一種情況下回家了。


  眼前的擺設還是自己記憶中的樣子，沒有絲毫變化，只是那雷克斯的桌案上，有一些碎開的繭殼，彷彿那個剛剛畫面中，被大帝以冥界靈氣孕育滋潤的，名為迪克的孩子早已破殼而出。


  「那會是我嗎？」蘇倫喃喃地問著自己，可是那蒼白君王又是什麼情況呢？那黯鋒騎士長埃爾維斯又是為何稱我為陛下呢？

  小小的蘇倫心亂如麻。


  當小蘇倫走出巫妖塔時，已是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勉強擠出了一個開朗的笑容，只是艾米莉亞看著蘇倫的樣子，憂心絲毫不減。


  小蘇倫輕車熟路地啟動了巫妖塔的管理程式，偌大一座巫妖塔頓時化成一道影子，鑽入蘇倫的心海之中，圍繞著蒼白君王的符文，在稍下的位置，不停做著永不止息的圓周運動。


  與此同時，巫妖塔里殘餘的一些極高質量的，似乎是來自那位被稱為龍權大巫妖雷克斯的死亡靈氣也融入蘇倫的心海之中，蘇倫原本只差一線的白銀上段，順利突破。


  蘇倫緩緩走向艾米莉亞，途經黯淡騎士長埃爾維斯，身著重甲的骷髏騎士，只是微微欠身，撫左胸行騎士禮。


  蘇倫只覺得自己好累好累，恐懼、疲倦、甚至是一種生無可戀的麻木都在這個不過十二歲的孩子身上盤錯交織。


  也是啊，不管再怎麼冠之以「亡靈君王」、「聖人傳承」之類看似響亮的名號，但他終歸不過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啊。


  常人家十二歲的稚子還在街頭巷尾閑逛、彼此追逐打鬧，或是情竇初開，迷茫懵懂的年紀。


  小小的蘇倫身上卻背負著如此沉重的東西，聖人的力量也好，亡靈君王的榮耀也罷，終歸都不是蘇倫自己想要的東西。


  明明當他走出法師塔的那一天，只是想要守護著自己在乎的東西啊。可是如今呢？


  他連自己是誰都不再清楚，原來經歷的一切都是假象。


  他還能妄言去守護著是什麼呢？


  小蘇倫眼眶一紅，竟是撲在艾米莉亞懷中，咸澀的淚水傾流下來。


  艾米莉亞感受到了懷裡這個孩子的悲慟，冰雪聰明如她其實從新生舞會那一天，心裡已經有了些猜測，今天雖然不曾看到蘇倫眼中大帝的經歷，但也基本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這個不過十二歲卻註定要接過聖人衣缽的孩子，這個明明熊得令人咬牙切齒，此刻卻撲在她懷裡抽泣的孩子。


  真是令人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