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她竟覺得那背影好熟悉(5000+一萬畢)
291:她竟覺得那背影好熟悉(5000+一萬畢) 那大夫捋了捋鬍鬚,細想了片刻才道:「倒是有,不過住城西草廬廟,有些遠,這一來一回,得一日路程,只怕夫人挺不到那個時候!」
樓宸看向雲深:「騎逐風去,快馬加鞭。」
「是!」
雲深領了命,轉身便走了出去。
逐風是上好的戰馬,可日行千里,普通馬一日的路程,他只用了半日。
那大夫被他帶上客棧,給蘇霽月一番診脈之後,當即便走到一旁開起了藥方子。看他如此模樣,想來床上的女子是有救了,雲深面色頓時舒展了幾分。
樓宸立在一邊,靜看著那大夫的舉措,面無表情。
「麻煩公子照這個方子抓藥,這上面的藥材特殊,只怕得花些銀兩,但夫人的身體也只能用這些葯來補了,還請快一些!」
雲深拿了藥方,當即應下:「好,我這就去。」
那大夫隨後走向床榻,看向蘇霽月身上那一身喜服,擰了擰眉:「夫人這一身血氣太重,只恐會傷了身子,可否請公子為她換身衣衫?」
「她不是我夫人。」樓宸面無表情,又道,「我去找人來。」
他移步往外走去,過了不久便果然尋了人來,是位大媽,想來是客棧做事的人。
那人手裡拿了熱水,對著二人道:「煩請兩位在門口騷等片刻,我為夫人擦擦身子換身衣服。」
兩人一道往外走,那大夫立在門口,忍不住偏頭看了樓宸一眼。但見他一身黑衣,容易俊美冷漠,雙目之中一片漠然,好似沒什麼事情可以打動情緒一般。
那大夫見多識廣,隱約便猜出他不是普通人,卻到底是沒有去問。
換了幾次水。進去是清水出來便是一盆血紅。那大媽如此進出了幾次,最後才打開門來對著二人道:「好了,二位可以進去了。」
原本滿身血跡的女子此刻清洗乾淨頓時就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來。她面容憔悴,唇上無半分血色,此刻一動不動躺在那裡,若不是還有一絲微弱的氣息,幾乎就要讓人覺得是死人了。
兩個多月前樓宸還見過她一次,如今再見只覺得好似換了個人。
那大夫取了銀針來,對著她的穴道扎針,又細細在一旁搗弄著瓶瓶罐罐,最終取了幾顆葯來給蘇霽月服下。而那個時候,雲深已經回來了。
瞧見他該買的藥材竟一樣不少,那大夫多少還是有些詫異。
但眼下救人要緊,他直接便取了藥材去廚房煎制,房間里一時便只剩了雲深和樓宸。
「王爺。」雲深走向他身側,「你之前說這女子是莫四王爺的夫人,但是我剛剛出去買葯的時候聽說莫四王爺昨晚上大婚,娶的是莫秦皇后的侄女,可看這女子一身嫁衣,又小產,莫不是受不住打擊從莫王府跑出來的?可男子三妻四妾那不是很正常,何以她竟如此想不開?」
「這世間女子,大多都不會因為這樣的事情而有什麼,她們大多都是認命的。但總有些人盼求的不是這些,至少月兒就不是。」
雲深一怔,頓時滿眸歉意:「對不起王爺,屬下不該提及這個……」
「無妨。」樓宸垂眸走到一旁坐了下來,「莫不知在意這個女子是事實,或許,我們此番沒有白來。」
「王爺的意思是?」雲深不解。
樓宸卻抬目看向榻上,雲深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頓時明白了什麼。
「王爺是想用這份人情交換?」
「不錯。」樓宸開口,「昔日莫不知待她如何,通州城內隨便一位百姓都知道,恰好我們救了她,無疑是天賜良機。」
雲深頓時面色一喜:「那王爺打算何時談?」
「不急。」樓宸淡道,「至少得等她的病情好了再說。」
雲深看了床上了無生氣的女子一眼,心頭又是沉了幾分。希望這女子快些養好身子吧,這樣一來,王爺才能有捲土重來的機會。
大夫很快取了湯藥來。只是那女子好似一心求死一般,竟然咽不下去。
大夫一看便急了:「看來是小產對這位女子的打擊太大……這可如何是好,若是喝不下這碗葯,那她必定熬不過今晚的!」
雲深一聽,頓時急了:「那怎麼辦?她可不能死!」
大夫也是一臉急色。
「生死有命,她若一心求死,旁人再如何努力也是白費。」
樓宸清冷的聲音插了進來,叫雲深好一陣焦急:「可她如果死了,那我們豈不是……」
猛然意識到什麼,雲深看向那大夫道:「大夫,你可得想想法子啊!」
那大夫頓時凝思苦想,好一會兒,他忽然眼睛一亮:「有了!既然這位姑娘是與你們一起的,想來你們是相熟的,不然我用銀針刺通她的穴位,你們說些勸慰的話,或許這樣能激發她的求生意識!」
「這……」雲深一怔,看了樓宸一眼,他們都是大老爺們,哪兒說得了勸慰人的話?
但是那頭,大夫顯然已經忙活了起來。
他取出銀針在女子的頭上刺了幾根銀針,末了才看向二人:「快些,這銀針堅持不了多久。」
雲深有些急,忍不住看向樓宸,可他分明不為所動。
「爺……」雲深忍不住小聲喚了一句,樓宸看了他一眼,依舊沒有動。
雲深已經急了,而那一邊,大夫急切開口道:「快!她眼皮動了,可以說了!」
「這說什……」
「命是自己的,人生那麼長,若是連這點坎都過不去,的確不如現在死了乾脆。」
雲深話音未落,忽然就被另一道聲音打斷,等他回頭,樓宸已然轉過身走了出去。
「這是什麼話?」大夫驚訝不已,幾乎要破口大罵了。
看那人生得一表人才,沒想到如此冷血!
「我來試試!」雲深只能硬著頭皮上,他看著沉睡的女子,好片刻才壓出一句話道:「姑娘……這孩子沒了還可以再懷,命只有一次,你要珍惜啊……這……」
話音未落,那一邊,大夫嘆了口氣,將原本的銀針一一都拔了出來。
雲深見狀,急了:「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被你家主人氣死了!」大夫說著,看了一眼那碗湯藥一眼,深嘆口氣,收拾起藥箱,「罷,當老朽走錯了地方,這姑娘是死是活,老朽儘力了!」
「大夫!」
雲深想拉,那人卻已經背了藥箱走了。
雲深這會兒是真的急了,忍不住便端了那葯來,對著床上的人道:「姑娘,哪兒有人作踐自己身子的?我家爺那麼多坎兒都過去了,你就不能咬咬牙挺一挺?」
他說著就將一勺藥放到蘇霽月唇邊,哀求一般道:「我家爺的事情還指望著你呢,你可千萬要喝下這葯啊!」
說完,他便伸出手來捏開蘇霽月的嘴,將那一勺藥慢慢倒了進去。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女子居然緩緩吞咽了一下,顯然是將葯喝下去了,雲深大喜,當即就放下藥碗跑了出去,將剛出客棧不久的大夫給重新拉了回來。
「她能喝了,不信我餵給你看!」
說著,雲深又將葯碗拿來,按照剛剛的方法餵了一勺下去。
果不其然,蘇霽月緩緩吞咽了起來,大夫見了也是一驚,當即上前一步探上女子的脈搏。末了,臉色大悅。
「還真是奇了!」
他看向雲深道:「小夥子,看來是你剛剛的話湊效了啊,老夫這就去再熬一貼葯,你把這副葯喂完!」
雲深應了一句,那大夫當即便離了開去。
一碗再一碗。兩碗葯下去,那榻上女子的氣息穩當了許多,大夫交代,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晚上就能醒。
而他們這一行人折騰了一晚,自然是有了困意,雲深隨後便去找了一個大媽來服侍蘇霽月,自己便下去睡了。
到了晚上,一行人都守在房間里,等著女子醒來。
蘇霽月只覺得自己好像睡了一個世紀那麼長,夢裡全是那個來不及來到世上便消失了的孩子,反反覆復,一直夢著。
後來,她只覺得腦袋一痛,然後一段夢境之外的聲音就這麼傳了過來。
「命是自己的,人生那麼長,若是連這點坎都過不去,的確不如現在死了乾脆。」
死?她要死了嗎?
也好,或許死是解脫。
可是忽然的,她心裡又一個激靈。她為什麼要死,只是孩子沒了,夫君也沒了,她就要死了嗎?人生在世,無論如何都應該活著,死才是最愚笨的做法,因為只有活著才有希望!
後來,腦子裡又是一片混沌,她隱約感覺到了苦悶的藥液在口中劃開,夢境中的黑夜就彷彿是被人一下子劈開一般,泄入半絲光明來。
她渴望光……渴望明亮。
醒來的時候,滿室漆黑,她甚至有些反應不過來。
直至良久,她才緩慢低下頭去,當目光觸及平坦的腹部,她眸底的最後一絲光亮黯淡了下去。
「夫人醒了?」只聽得旁側傳來一道聲音,蘇霽月抬頭才發現是一個陌生的婦人。
看見她的的確確睜眼了,那婦人立刻上前一步道:「我是這客棧的后廚幫傭,平日大家都叫我三娘,夫人若不嫌棄也喚我一聲三娘吧。」
見蘇霽月不說話,那三娘便道:「小夫人,你還年輕,不必這麼悲觀,孩子嗎以後還會有的。你相公待你這般好,相信我,孩子只會是你們之間的一段小插曲!」
「相公?」蘇霽月眸色一動。莫不知來了?是他救了自己?
她頓時要從榻上起身:「不行,我要離開這兒……」
「哎,夫人!」三娘趕緊上前一步按住她,「你剛剛小產,可別亂動啊!你身體還很虛,這小產的女人是要坐月子的,你現在還不能下床行走……夫人!」
「怎麼了?」
門口忽然傳來「啪」的一聲,緊接著兩道人影走了過來。
蘇霽月抬起頭來,入目竟是兩道陌生的臉。她心下一松,這才沒有再亂動,而此刻,也聽得那三娘道:「兩位公子可算來了,這夫人剛醒來,情緒還有點激動,還得這位相公多安慰一下自己的娘子,女人這個時候啊,是最需要男人疼的!」
樓宸眉目擰了擰。而一旁的雲深則趕緊應道:「好的大娘,只是夫人既然醒了,還煩請大娘去廚房弄點吃的來!」
「好,我這就去,這剛小產的女人得補補血,我去找找看有沒有什麼補血的!」說著,那三娘便走了出去。
蘇霽月看著那緩緩走近的二人,心裡總算是完全放鬆了下來。原來,三娘口中的相公並不是他。
「是二位救了我?」
原本走在前頭的雲深猛然腳步一頓。因為那聲音實在太過熟悉,熟悉到他幾乎要以為見鬼了!
他下意識轉過頭去看自家主子,卻見他目不斜視,緩緩朝前走去。
難道,只有自己一個人覺得這聲音像他們王妃?
「你倒在路邊,我們剛巧路過而已。」
低沉冷峻的聲音自前方響起,蘇霽月看向來人,那人生得眉目精緻凌厲,周身上下滲了一抹肅殺之氣,與莫不知身上的氣息有些類似。
而她在通州府待了多時,身上能有這般氣息之人要麼久居高位,要麼久居沙場,所以眼前這個人必定不是普通人。
而單看那人那雙深不可測的瞳孔,只怕此人非富即貴!
蘇霽月在床上低低朝他行了個禮道:「多謝二位公子相救。」
樓宸淺淺勾了一絲唇角,冷漠得很:「你不必謝我們。說起來,你我還曾有過一面之緣,不知夫人可還記得兩個多月前年三十那一日,在通州城你曾遇到過的一個瘋男人?」
那一次的事情的確印象深刻,他這麼一說,蘇霽月立刻便想了起來:「你是……」
「我就是那個瘋男人。」
瞧見蘇霽月滿目詫異,樓宸勾起淡漠的笑來:「夫人覺得不像?」
蘇霽月看了看他,但見此人衣著華貴,面容俊美,身姿高大挺拔,與那日的形象確實大相徑庭。但那雙眼睛……深邃之中透著染盡滄桑的憂慮,與那日的眼神很像。
蘇霽月頓時搖了搖頭:「不,你們是同一個人。」
「哦?」她這麼說了,樓宸倒是有了幾分興緻,「你能認出?」
蘇霽月搖了搖頭:「我只是能看出你們二人的眼睛里裝的是同一種東西,求之不得,失之誅心。」
樓宸眯了眼睛,忽的又勾起唇角,依舊笑得淡漠:「當日我便說過,夫人的聲音很像我一位故人,沒想到夫人不止聲音像,這洞悉人的本事與她也是極像。」
這才是莫不知對她疼之護之的原因吧?
但即便一模一樣又如何?她終究不是她!
蘇霽月看了他一會兒:「那故人是公子的夫人?」
樓宸神色一凝,別開眼去。一旁的雲深感覺上前,想要避開話題:「夫人,你可覺出哪裡不舒……」
「是」
雲深的「服」字還未說出來,那一頭卻忽然被樓宸打斷。
他轉眸過來,眉目沉沉:「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夫人懂么?」
蘇霽月頃刻垂下眸去,好片刻嘴角才綻開一抹苦笑:「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么……」
她不懂,她只知道,人生是要自己去過,那些來過的人去過的人,既然已經不存在了,為何還要去多想?
「我不懂。我只知道,人生,要為自己而活!」
樓宸看了看她,唇邊勾起一抹薄笑。
不相同的兩個人,他又在期盼什麼?
終是沉默站起身來:「夫人且好生養著,若有何事,吩咐雲深與三娘便是。」
說完,他便邁步,走了出去。
光芒字門外而入,他的背影一點點沒入光影之中,蘇霽月腦海中忽然一個恍惚,怔怔看著那背影出神。
為什麼……她剛剛竟覺得那背影……好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