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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風雲湧(五)

  第138章風雲湧(五)


    吳清瞳被禁足多日,一直難能見人,沈宓存心想問詢一二,卻始終沒有合適的由頭,直到在梅苑之中見到那個叫做英英的小姑娘,才心生別法,想借為小姑娘尋授書先生之由,登門探訪。


    不過這樁事歸根結底是好事,探望借口還是拜師本願,其實不論。


    吳清瞳是好女子,方英英將來也會是。


    而且英英自從知道沈宓要接她拜會新先生的事情了之後,興奮的不得了,當日夜裏都沒怎麽睡踏實,方書遲一連叮囑了兩三回,也沒見她手腳停歇,後半夜隻能隨她而去。


    於是第二日辰時沈宓前來接人時,隻得了個掛著兩團黑眼圈的小姑娘。


    “這是怎麽回事?”沈宓驚訝又好笑。


    方書遲幫著把人提到馬車上,擺了擺腦袋,“別提了,昨日就不該與她說你早上要來。”


    “怎麽還不能提了?”


    “她昨日沒逮著你問到底,心裏頭肯定還惦記著,到了你那兒,別太慣著她。”方書遲叮囑道。


    沈宓笑盈盈地,“這麽放心我?”


    方書遲白了他一眼,皺了皺眉,“昨日不是還說什麽‘本在爛泥灘,不敢輕賤身’麽,今日怎麽還妄自菲薄?”


    沈宓苦笑,“這京都裏的人呐,個個都有八百個心眼,從前打交道都是時時提防、處處試探的作風,哪裏像你這般好說話。”


    “序寧,”方書遲深深看了他一眼,“我生怕你不與我多提要求。”


    他年少之時,祖父方觀海身居高位,被先帝委命教導沈宓詩書,他也與有榮焉被特招為伴讀。


    雖說是伴讀,其實也跟同窗差不多,而且他二人性格互補、喜好相投,處久了難免生出一股與旁人沒有的默契來,記掛著這點特殊,便時時與他掏心掏肺。


    那時候,他二人快活的不得了。


    可這好景並不長。


    沒過幾年,宮中糾察內奸一事掀起巨大風波後悄聲落幕,他祖父方觀海主動請辭了太傅一職,沈宓也被禁足長寧殿中養病,誰都探望不得。


    他再進不去宮中,隻能向方觀海打聽沈宓的情況,最後得到的卻隻是祖父的滿麵霜雪和要隱居山林的消息。


    他本以為過了那陣興許就會好,可他等了好久,也沒有收到沈宓喚他進宮的指令,好似這一場變故,連帶著他們數載的情誼也一同搗爛了。


    他那時從未仔細想過,為何沈宓會由太子太傅教導,為何世家首族的嫡係會入宮當他的伴讀,那場內奸糾察案到底是糾哪裏來的內奸,祖父方觀海又是為何請辭……


    他的心智和年紀實際也不夠他深想。


    他以為這隻不過是沈宓與他的事情,於是心中不解堵著氣,此後再也沒有主動提過相關之事。


    後來懂事之後,他逐漸耳熏目染地明白了太子太傅設立之意,是為了教導和輔佐儲君。


    而當初那個眾星捧月的少年沈宓,卻已經成了長靖帝親封的寧安世子——


    可他原本是長靖帝嫡親,親自認可的儲君人選,為何後來,會被冊封為一個與皇室繼承毫無幹係的世子?

    他追問了太多人,最後得到的風聲總是模棱兩可,於是他潛入深山霧凇觀親自問了方觀海,如願以償地知曉這出真假血脈的鬧劇……


    有時候,人都太喜歡把責任與自己身上攬,哪怕此事不是他親手所為,可他但凡有點沾星帶水的幹係,他便要把自己生生往裏頭套。


    或許是為了給自己不得結果的期待找個合適的借口,或許是怕來日、會有今日之禍帶來的憂患,或許因為太早覺醒的悲憫,在他的情感裏得到了發揮的餘地,所以裹挾著他成為了一個瞻前顧後的罪人。


    所以他倍感愧疚與可惜的同時,望著曾經的親密無間的友人,心頭冒出了一股“不敢”。


    不敢再湊近他,不敢再過問他,也不敢再與他形影不離、無話不談——隻因怕他難過。


    即使過了很多年,也還是一樣,哪怕他們再也不是當年的他們,這股“不敢”也始終盤踞在心間,教他“杯弓蛇影”。


    “你說我心思深重,可我見你也好不到哪裏去。”沈宓輕描淡寫地衝他笑道,“師兄,如今我心裏記掛的都是好的。”


    方書遲仿佛在他這裏找到了一個終結往事的答案。


    “那你…”他釋然地開懷了心胸,想著今日的天氣也不過晴芳瀲灩,烈日灼身也變得可以原諒,“多過來走動。”


    沈宓應下,隨即與他告別,乘上馬車一齊回了攝政王府。


    ——


    現如今滿京都的人多多少少都知曉寧安世子與攝政王不避外人的關係,雖沒有出格到當眾曝光斷袖之癖,但偶爾讓他們見的多了,也免不了要上朝參奏或者暗戳戳地往內閣遞折子。


    不過好在上回貞景帝前來王府發過一通牢騷,都被聞濯無心管那朝堂姻緣的底氣給堵了回去之後,朝局之中動蕩不斷,誰也沒空再來惹他膈應。


    馬車停在王府門前,濂澈拿了腳凳迎車裏二人下來。


    小姑娘睡了一路終於醒過來點神,揉著眼睛被沈宓牽出車廂,踩著腳蹬落到地上,隨即睜大了眼睛瞧著沈宓跟踩著雲彩一樣,清風拂起衣袖,輕飄飄的落到跟前。


    她從沒見過幹什麽都能那麽好看的人。


    頓時心底攛掇出一股想離他更近的念頭,見他伸手過來,連忙緊緊牽住了他的衣袖。


    無比乖巧地叫著“沈哥哥”。


    要是方書遲在場聽到,絕對要氣的罵她“以貌取人”。


    走進院子裏,聞濯正在涼亭底下等。


    瞧著沈宓身旁跟的是個十來歲的小丫頭,隻覺得他生出了一股墜入了煙火的氣質,正著神色起身,隔著滿亭爬山虎的枝蔓看著那二人走近。


    “這是…聞旻哥哥。”沈宓介紹著說完,拗口的不得了,抬眸看了聞濯一眼,見他果真挑著眉頭在笑。


    而一旁的英英隻覺得她沈哥哥當真是個神仙,身邊往來的人竟然都生的跟畫上的人物似的。


    愣著沒說話,聞濯也未曾介意,指著桌上的一碟點心給她瞧,“荷花糕。”


    隨即拉著沈宓到一邊,“不是說隻找授書先生,怎麽還帶回家了?沈哥哥。”最後三字仿佛咬牙切齒,又如情意纏綿。


    沈宓聽著直想捂他的嘴,“方二今日要出門探查方書白與顧楓眠暗中密謀的事,府中沒人看顧不放心,我便直接帶回來了,反正午後也是直接要去將軍府的。”


    聞濯倒也不是不喜歡這孩子,主要是不喜歡有人黏著沈宓,還占著他的位置,脆乎乎的叫沈宓“沈哥哥”。


    於是他跟報複一樣,“沈哥哥”個沒完沒了。


    “沈哥哥,我也要牽著你的袖子,枕在你膝蓋上睡覺。”


    沈宓一愣,下意識低頭看了眼袍子上的褶皺,既驚歎他過於常人的眼力,又好笑他這股跟誰都能拈酸吃醋的小心眼。


    嗨呀,這人怎麽就這麽可愛呢。


    “晚上再讓你牽讓你枕,好不好啊,聞嬌嬌?”沈宓哄著說。


    聞濯讓他哄的七葷八素,也不在意他這渾稱了,滿心都恨不得當場將他按在庭廊背靠上,將他鬧的雲麵飛紅、潘鬢汗染,“沈哥哥,怎麽這麽聽話呐?”


    沈宓再自持的臉皮,也要讓他這股流氓勁兒給衝破了,連忙拍開他卷進袖子裏亂摸的手,低聲嗔怪道:“你別鬧。”


    聞濯在逗弄他的這件事情上天生反骨,說不鬧就偏要鬧,胸膛慢慢貼近他後背,將他半圈進懷裏,摸了摸他熱的快發汗的脖頸,“沈哥哥,你怎麽這麽熱?”


    沈宓覺得他倆人充當勾人心魄的妖精的本事半斤八兩,“你心裏沒數嗎?”


    聞濯那些小心思點到為止,挪開兩人距離,轉了個身,走到英英跟前問,“點心好吃嗎?”


    英英點了點頭,心道:人也好看。


    聞濯笑了笑,點著自己眼下又問她,“這是怎麽了?”


    英英連忙抬手捂住臉,又窘迫的放下,“昨日夜裏忽然想起未背完的詩文,心癢難耐,便燃燈熬了半晌,誰知再抬眸,已經天光破曉。”


    她如今說謊也不打草稿,反而略有文采頭頭是道。


    聞濯順應而誇,十六字箴言:“天道酬勤,自強不息,厚積薄發,一鳴驚人。”


    四個漂亮詞語落地,終於換的方英英一聲悅耳動聽“聞哥哥”。


    聞濯計策得逞,連忙彎著嘴角向沈宓邀功嘚瑟。


    沈宓眼不見為淨,領著犯困的方英英去了隔院的幹淨廂房補覺。


    待人歇下,斂袖出屋,一眼望見聞濯就站在院門口等。


    直到他走到跟前,才原形畢露,難耐地將他就手抵在院牆上,追纏一吻,短暫分離後,又故作姿態,叫著沈宓道:“沈哥哥,怎麽腿還軟了?”


    沈宓被他戳中心事,連忙伸腿踹他,轉而教他一把撈住膝彎,順勢扛上了肩,挪回本院屋裏又湊上去糾纏良久。


    趁著沈宓暈頭轉向,又一口一個“沈哥哥”的叫他,問:


    “沈哥哥,你身上怎麽紅透了?”


    “沈哥哥,你捂眼睛做什麽?”


    “沈哥哥,別鬆手,握的再緊一點。”


    “沈哥哥,怎麽還哭了。”


    “沈哥哥,我給你擦幹淨手。”


    “沈哥哥……”


    沈宓快要被他折磨瘋了,隻能紅著眼睛去捂他的嘴,“聞旻…別這樣喊了。”


    聞濯笑盈盈地問為什麽。


    沈宓咬著下唇,抬腳纏上他身,皺緊了眉頭將他一把拉下來,封住了那張喋喋不休的唇。


    他想:他先前是瞎了眼才會覺得這混球可愛!

    ……


    作者有話說:


    沈宓:他可愛個屁!


    最近添了個角色之後,自己都感覺新鮮血液帶來了生活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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