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風雲湧(四)
第137章風雲湧(四)
這玉蘭花期到了尾聲,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隨便拿。”方書遲道:“不過你該問還是問吧,與朝廷相關,我也知之甚少,想要從源頭查起,定然還是要說清楚的。”
沈宓點了點頭,“我是想問,你與那池自貞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方書遲張口就想用“露水情緣”蒙混過去,張了張唇最終還是沒出聲,苦笑道:“難以敘述得清,不過我二人各自為黨,也不是要走一條路的人,該說清的都已經說清了。”
沈宓抿唇,“那你可知當夜你畫舫遇刺一事是顧楓眠所為?”
他自然是不知曉,雖在京中消息不如之前閉塞,但皇帝下的詔令並未直揭此事,加上他近來修養不在朝中,就更不清楚這其中的三三兩兩了。
不過這麽說…那晚當真是他誤會池自貞了?
他隱下心緒,“序寧,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你不如直接說與我聽吧。”
他終究不是混同在汙濁裏的人,哪怕沾了不幹不淨,卻也是一根極度出挑的君子骨,什麽都染不髒他。
沈宓啟唇,“顧楓眠與池自貞之間恐怕也有合謀的嫌疑,我是說,畫舫行刺一事,無法分辨到底是他二人之間誰下的令,但你兄長救你定然是他們一齊串通好了的。”
或者說,沒有人想要真的要他的命,隻不過拿他耍著玩罷了。
“他們純粹就是想利用你在京城失蹤這個幌子,徹查攏秀坊和圍兵攝政王府,即使明麵上一切都是皇帝直接下達的命令,可我仍舊覺得,在背後攛掇此事的人,是池自貞。”
是啊,一切都說的通。
沈宓瞧了他一眼繼續說道:“顧楓眠因為此前東廠糾察之事,已經被揪出了一係列可以被革職查抄的罪名,隻要在朝中的勢力一散,他就是顆廢了的棋,”
“而且因合謀一事,他在其中知曉的事情太多,上頭的人不可能再留他活路,恰好畫舫刺殺一事缺一個眾人企盼的始作俑者,可以讓他來補上這個費盡心機的漏洞——”
“於是,池自貞便在禦前告發了他指使行刺,借皇帝的手,要他的命。”
多麽心思縝密的一盤棋,滿京都的天潢貴胄都成了裏頭的棋子。
他池自貞手中銜子無數,又何曾會在意他這一個棋子的死活呢。
方書遲笑也笑不出來。
卻又聽他說,“宿和,他不是什麽好人,你斷不能心軟。”
可是,已經心軟過太多回了怎麽辦?
他凝神半晌,才壓下心頭那抹鈍痛,找回自己的聲音說:“你觀形勢觀的這樣清晰,恐怕一直都沒有鬆懈過吧。”
“身在爛泥灘,不敢輕賤身。”沈宓悠悠道。
“旁人或不知曉,可我清楚,你心思靈巧,生了八竅玲瓏,這樣混亂的局勢你一語道破,恐怕耗費不少心神,我知你誌不在此,既然京都是爛泥灘,你又為何不趁早遠走?”
沈宓低歎一聲,“宿和,我與攝政王關係密切,你當真不知情嗎?”
方書遲隻以為他這般的人物,定然不屑於權力高位,也不會為此而委身於人,所以與攝政王府牽扯不清,隻是在償還當日鳳凰閣一躍,無數藥材和真心的付諸。
他為人清正,卻也純粹,許多事情看不清晰,又勸道:“你為他謀事,又怎能不顧自己安危?”
沈宓啞然失笑,卻也不忍心與他說“琴瑟和鳴”這樣會刺傷他的話,隻道:“我有幾竅玲瓏他都知曉,宿和,他人很好。”
方書遲在他這句“很好”和說時的神情裏,忽然品出來一絲別樣的味道,“你…”他頓了頓,又什麽都沒說出來。
末尾除了要他徹查方大和顧楓眠白葉寺密謀之事,沈宓還問他借了個人,說明日來接,必定捧在手心。
臨走摘了一小籃子玉蘭花,隨水如風一樣輕飄飄的出了府。
——
登上馬車,裏頭的人先他一步撩開簾子,不由分說圈住他的腰身,將他連人帶籃地卷進車廂。
漫漫糯花砸出來幾朵,落到他麵上,他也沒顧,隻按緊了沈宓後頸,與他火急火燎地纏綿了一個長吻。
車輪滾滾,顛簸之中才牽著水色分離,沉的如火在燒的眼神盯著眼前人,伸手撚起那朵白玉蘭花,順勢別在了他發間,“怎麽那麽久?”
沈宓伏在他身上低頭去撈那地上一朵,邊回道:“瞧見滿院玉蘭花潔白如雪,想摘下送你,便多耽擱了片刻。”
聞濯從他臉上挪開視線,抬眼去看他發間的花,瞧了兩眼又垂眸。
看著他單手撐在自個兒胸膛上想坐起身,故意伸手一把將他按了下來,抬腿撞了撞他尾椎以下的‘丘壑’,“怎麽,想讓在這兒我畫這個?”他故意點了點他的後腰。
沈宓低呼一聲,重新伏了回去,“你別撞…”
他這樣的情態和語氣,直看得聽得人癢癢,於是聞濯越發變本加厲地撞了幾下,將他腰椎都催的酥軟發麻,捏著他的後頸肉吻了吻他的鬢角,低聲湊在他耳側,頑劣極了,“就撞。”
沈宓聽酥了心,也不再試圖起身了,就窩在他身上,“池自貞上頭的人我暫時略有頭緒,卻無法肯定,方大與他們密謀的事情,倘若猜的不錯的話,應該有關北方的軍火和兵器。”
聞濯微頓撫了撫他的後腦勺,雙手捧起他的腦袋,仔細看了看。
沈宓狐疑地對上他的眼神,“瞧什麽?”
聞濯立馬眯了眯雙眸,“瞧瞧你這腦子裏思慮的開關在哪兒,我試試能否不把你敲暈,就能讓你頭腦空空。”
“頭腦空空不成傻子了?”
“你怎麽罵人?”聞濯一臉驚奇地看著他。
沈宓莫名其妙,“我罵誰了?”
聞濯一臉正經,“濂澈啊。”
沈宓:“……”
正駕馬的濂澈心道:我還在旁聽著呢!
——
方書遲院中種的這種玉蘭花,因花瓣碩大宛如蓮花,別名又做蓮花玉蘭,可入藥泡茶,可過水抄炸,吃的喝的方法頗多。
沈宓往涼亭的台子上放了一半曝曬,又剩了幾朵給廚房,讓他們做個甜蜜點心出來嚐鮮,唯一留在手中的一朵,正別在他的發間。
他順手摘下,捧在手中,“我們日後也在院子裏種幾株玉蘭吧。”
這種話充滿了過日子的氣息,仿佛已經做好了以後也要處在一起的準備,說出來的時候盡碾在人的心尖上。
聞濯隨即湊過去挨了挨他,“好,你想種什麽都行。”
沈宓將花朵塞入他指間,“將把好花贈風流,枝頭春意不為愁。”
聞濯笑眯眯,“我怎麽能是風流?”
沈宓抬手描著他的眉目,最後堪堪落在他鼻梁上,“你是瓊枝挺秀,是玉葉貴人。”
聽他這麽誇,聞濯忽而臉上發燒,總覺得他有什麽詐,挪遠了點身子,抬著下巴看他,“說吧,又有什麽打算?”
沈宓攆著湊上去,投入他懷裏,將他壓的隻能往後倒在涼席上。
兩腳蹬在一旁,正好是冰鑒吐著霧白冷氣的位置,突如其來的涼,刺的他腳踝一縮,膝蓋徑直蹭上了聞濯身上不怎麽合適的地方。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聽見聞濯長抽一口氣,他又伸直腿複蹭了一下,惹得聞濯氣急了將他攔著壓到底下,扒了外袍。
“蹭夠了嗎?”
沈宓縮著腿間往上蜷,又讓他一把按下去,用膝蓋壓緊了,不讓亂動。
“嘖!”沈宓咂了一聲又解釋說:“我真不是有意的。”
聞濯伸手下探,盯著他的眼神危險,“晚了……”
近來沈宓思慮過多,經常頭暈眼花,也不是個喜動的性子,偶爾在書案前忙完起身,眼前必定要黑上片刻才能看清。
這毛病本來聞濯是不知道的,後來兩人處在屋裏忙事,他走神從公文中抬眸,想著瞧他一眼定一定心,誰成想直接將他腳步虛浮悶頭往書架上撞的景象收入眼底。
出了聲叫他,才發覺他是憑著印象下的腳,眼前壓根兒看不著東西,聽見聲音頓時站在原地不敢動了,將他嚇得不輕。
之後也請了府醫查看,隻說是身上哪哪兒都不好,要補也得慢慢補。
可隻要他繼續思慮,補上再多也不可能見好。
於是他也不敢再折騰,生怕將他累壞了,會將本就虧損的身子拖累的更嚴重,偶爾心猿意馬,也都自己院子裏衝涼解決,或是握著他的手平複一二。
其他的,他不敢多想。
今日也一樣,哪怕箭在弦上,也隻是壓著心底的火將他揉在懷裏,狠狠磨著牙齒,握著他的手覆上命門,“撥草見山”,“山重水複”。
鬧過一晌,沈宓也在他身上投了降,兩人窩在涼席間搭了一張薄衾,汗涔涔地緊緊相擁著纏吻,頃刻分離,藕斷絲連。
“梅苑添了個小丫頭,是方宿和的義妹,明日我想接她來府上…”
聞濯手掌貼在他形銷骨立的背上,摸著那些骨頭用指尖按了按,聽到這句忽而睜開了尚且帶著情欲的眼睛,欲言又止地看著他,“你…是不是想要個孩子?”
沈宓一頓,又笑,“你想到哪裏去了,小丫頭缺個授書的先生,可她畢竟是個姑娘,尋常先生礙於綱常禮教,恐怕不會好生教導,再加上方宿和自己都是個日子過的粗糙的主,帶個小丫頭難免有顧及不上,所以我想,替她找一個合適的先生。”
聞濯還是滿臉不相信地瞧著他。
沈宓無奈地湊上前去,伸手蒙住他那雙直勾勾的眼,“這滿京城最適合做這個先生的人,你難道還猜不到?”
聞濯由他蒙著,伸手摸到他根根分明的肋骨,了然道:“是將軍府正在禁足的那位啊,你真是…繞了好大一圈。”
沈宓被他指尖碾的發顫,連抓住他的手,“可是你自個兒非要多想。”
聞濯不鬧他了,隻將他緊緊還在懷裏,“那你想要嗎?”
沈宓一愣:“什麽?”
聞濯悶悶地回道,“自己的孩子。”
“你給我生嗎?”
聞濯神色黯淡:“我自然是生不了的。”
“那不就得了,”沈宓抬起眸看他,“你若不給我生,便別扯這麽多閑篇。”
“我倒是想給你生……”
沈宓直接堵住他的嘴,得輕吻一枚,安撫一般拍了拍他的脊背,“別說傻話,單是我們兩個又有什麽不好,你若想給人當爹當娘,我也不會攔著。”
“你敢不攔著!”
嘿,沒說兩句他倒惱了,也不想誰先提起來的。
沈宓不言,又聽他低聲道:“我怎麽會想給別人當爹當娘,我是怕……”
他是怕他以後想起,難免有所缺憾,畢竟方才提起那個小姑娘,他滿臉都是笑意。
“你近來怕的東西怎麽那麽多,是不是就想讓我疼你?”沈宓照著他的腰不情不重掐了一把。
聞濯愣了愣,興致淡的一般,“我也就是想了想。”
“別想,”沈宓揉皺他愁色紛呈的臉,“我除了你,誰也要不起,管他別人的天倫之樂,我就想要我的珠聯璧合,聞濯,日後你隻能疼我,我也隻疼你,好不好?”
好,好的不能再好了。
……
作者有話說:
沈宓:雖然眾所周知,但是我還是想說,他真好,我好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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