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番外：賀錦屏（一）
第110章番外：賀錦屏（一）
『盛宣六年初，元皇後周氏崩逝，舉國哀悼。
同年四月，帝封明貴妃許氏為繼後，史稱明皇後，居合歡宮。
封慧賢妃謝氏為慧貴妃，協理六宮。
貴人羅氏自請留在靜照庵為太後守靈，帝感其恩德，封為羅容華。
貴人賀氏入宮多年恪守本分，封賀嬪。
修儀榮氏自請休書一封，秉持兄長報國之誌，組建巾幗營，秘密訓練，作為暗部協助各地軍營禦敵，戰功赫赫，打破女子不從仕從軍之先例。』
以上，是史官案牘中輕描淡寫的記載，也是一切故事的開始。
這日，賀錦屏躺在自己私宅的小院子裏，手裏捧著昨日由翌辭新寫完的話本子。
這可是她從市井裏翻出來的人，卻在李顯允的威逼利誘下把他和許聽瀾的故事改編，改了姓名寫成了話本子，有甜有虐，符合翌辭以往的寫法。
元皇後崩逝，賀錦屏借著哀傷過度為說辭，封鎖了蘭林宮，上有當今明皇後許聽瀾下有宮人親信，各方勢力打掩護，她也就能溜出宮來。
隻不過聽瀾說了，在重要場合要提前回去準備一番，不能落人口舌。
正看到書中描寫自己的片段，感歎好翌辭將自己美化過度，前院走來了一人，是憶恩。
“小姐，南川商戶的船隻停在咱們港口，他們的領事懇請與您相商下一個季度事宜。”
“還是照老規矩……賀氏碼頭……開多少價，咱們就低他……半成，若是……契約寫定一連幾個季度，咱們可以多讓……半分利。”
賀錦屏微微合上書冊，羞愧道：“這次……恐怕還要麻煩你了……憶恩。”
梅氏在一夜間如同雨後春筍一樣在京城道大小街道上破土而出，長勢洶洶，多少票號商會暗查，都不能得知梅氏身後究竟是何人。
也是多虧陛下和聽瀾的幫助。
可賀錦屏深知自己的脾性，與人交往時容易緊張結巴，若是商談生意，定是被人笑話蔑視。
於是憶恩成為了她的替身。
她在會麵前同憶恩說明白輕重利害，將目標同她說清，之後的說辭就靠憶恩發揮。
憶恩一張冷豔的臉，自帶幾分生人勿近，加上她一身好武藝，諒一些心懷鬼胎之人也不敢對梅氏造次。
憶恩躬身離去後，賀錦屏又放心地換了個趴姿，雙腿不停擺動，愜意地翻閱，看到男女主人公誤會之處，暗自垂淚。
“皇天在上，後土在下，各路神佛保佑聽瀾和陛下健健康康平安順遂，他們太不容易了……”
她嚶嚶哭著，絲毫沒發現身後緩慢走來一人，直到那人拄拐聲音逼近，賀錦屏一陣心慌，連忙縮回雙腿，坐起警惕地看著他。
“你是何人，未經過……主人允許……私自進入內苑。”賀錦屏鼓足勇氣，卻還是怯生生的。
“姑娘真對不起，我是來找梅氏的東家的，我在前院詢問，那位小兄弟說東家在後院，這才唐突闖入，實在是抱歉。”
賀錦屏聽聲音耳熟，定睛一瞧，此人蒙著眼紗，拄著一柄木拐。
“您是……聶先生？”
“在下正是聶雲闊。”
這位聶雲闊聶先生，雖然目盲，卻生得一副好皮囊，最值得稱讚的是，他心靈手巧，即使是朽木經過他手雕刻，也能生花。
當年靜照庵下雕刻木牌的眼盲匠人，便是他。賀錦屏慧眼識珠，派遣憶恩替自己，與他溝通了許久，他才答應與梅氏合作，將他的木雕作品由梅氏委托賣到各商號，獲利他七她三，如今也有兩年。
賀錦屏同他隻有一麵之緣，就是當初靜照庵下挑選那次，這才認得他，而他口中得東家，一直都是替身憶恩。
“東家……她有要事，此刻不在府裏，不知聶先生找她有何事？”賀錦屏鼓足勇氣，將話說得連貫些。
“姑娘可是那梅氏東家的侍奉婢女？”
“是……吧”
“如此，我就放心同姑娘講了，我這次來是同東家請辭的。”
“為何……如此突然？可是賺得……銀兩不合您心意？”
聶先生搖頭，解釋道：“別家都是六四，梅氏東家七三，這價格是極好的，隻不過，在下如今求得一份新的生計，便不想再以此謀生了。”
“我能否……替東家問您一句，您尋的是何工作？”賀錦屏見他去意已決，也無法阻止。
“力氣活罷了，姑娘不必擔憂。”
賀錦屏有些惋惜，道：“買賣不成……仁義在，先生多加小心，若有一日您……回心轉意，梅氏還是……歡迎您的。此事，我會和東家說，您大可以……寬心。”
聶先生劍眉略凝，梅氏在外的風評極差，不少商號都說他們壓榨手下，刻薄同僚，故意擾亂行情為難競爭對手，但是那東家的婢女如此通情達理善解人意，沒有半分為難，他是有些意外的。
“先生怎麽了？”
聶雲闊道：“無礙。隻是有一東西想送給姑娘。”
他從袖子裏取出一個精致的雕花匣子，裏頭是一根木簪，簪頭是朵玉蘭花。
“方才唐突進內院之時，聽到有啜泣之聲，這簪子也能當個不錯的價錢……若是姑娘在此生活困難，這個也能好過些日子。”
“困難……嗎？”
賀錦屏見他表情真誠，一時愣神，也就伸出了手。
當簪子落入自己手中時，賀錦屏隻覺得手心滾燙，仿佛那栩栩如生的花兒要嫁接在手中綻放。
也是，聶先生無法看見外麵的事物，聽到她哭，以為她受了欺負，可以理解。
但……這心跳為何跳得如此之快。
“聶某與姑娘就此別過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賀錦屏隻覺得心間空了一塊，想到此後他和梅氏再無瓜葛，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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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錦屏沒有想到她又一次見到聶先生，便是在梅氏買下的碼頭上，今日她和憶恩主仆調換身份，前來勘查南川前來的船隻上是否有不合規定的貨物。
若是有違禁之物從梅氏港口落地，那麽等待她的，便是一場牢獄之災。
賀錦屏呼哧呼哧從第一艘船上下來後，迎麵便看見了聶先生站在力夫之中，在幾十個壯漢之中，清瘦的他是如此顯眼。
隻是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所說的新工作，是在碼頭上替人卸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