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萬壽宴（下）
第一百零六章 萬壽宴（下）
不僅僅是他棗莊的味道，還有別的幾州府出了名的地方廚子，都將最正宗最地道的美味帶到此次宴席上。
誰說要那名貴的山珍海味，這最具人間煙火的各地菜肴，才是人間至味。
許聽瀾的此番用意，李顯允心知肚明。既是讓背井離鄉的朝臣們重新品味記憶中的家鄉，更是讓他知道，國家富足，百姓生活美滿。
這不僅是他一屆帝王的理想，更是每一個百姓心中的美好願景。
“明婕妤有心了。”
周丞相今日十分安靜，除了開宴前的寒暄客套，並未作聲。他嚐了這道佳肴後，眼神冷了幾分，抬眸正視著周皇後，平淡地說出這句話。
“父親喜歡便好。”
周皇後收斂起方才看許聽瀾的善意眼神，轉而板下臉，回應著來自父親的壓力。
年初國宴之後，父親暗中遣人找過自己，就紀芙寒一事對她進行嚴厲的訓話。
周家為了尋找這個千靈山後裔花費了不少的心血和時間，送進宮也是為了鞏固她皇後之位。
“丞相讓小的告知娘娘，您應該明白，您是當朝國後，更是周家的女兒，沒有周家作為您的後盾，您便沒有今日榮華富貴萬人敬仰。”
而周皇後回以冷笑。
“父親為了周家嘔心瀝血，左右逢源，他賜予本宮生命和榮華富貴，本宮心中記得，可父親可曾問過，這踩著多少人鮮血屍骨堆積成的皇後之位，可是本宮所想要的，這錦衣玉食的生活又可是本宮要的？
當本宮知道明容華父親許太傅之死，是父親親手逼迫，本宮午夜夢回之際，都能感覺到無數雙布滿淋漓鮮血的手在伸向本宮。
聽瀾也算本宮瞧著長大，陛下是本宮同窗好友，還有許太傅，也曾做過本宮幾年師傅，對本宮恩重如山。所謂一日為師 終身為父，現如今本宮卻要知道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害死另一位父親。本宮是自私，不顧周家榮辱，可偌大一個周家，不是也沒人能與本宮感同身受。
所以，請您回去告訴父親，他安排好的路，本宮不會再走，他那些所謂的家書，本宮也不會再看。”
周皇後收攏禦寒的鶴氅，轉身要走，卻在花園角落陰影處看見了一直在偷聽的周丞相，他臉色鐵青，很是難堪。
“不孝女你何等放肆，你要知道我能將你送上這個位置，也能把你拉下換人來當，我周家幾房族親裏有的是聽話的女子。”
周丞相咬牙切齒，他為了周家興衰榮辱，他可以放棄一切，哪怕是自己唯一的女兒。
“是嗎……”
周皇後仿佛聽見了什麽笑話。
“父親是想讓陛下廢後，還是說找人給本宮下些毒讓本宮神不知鬼不覺地崩逝？父親的想法本宮沒興趣知道，但請您明白，謀害國後，視作謀反，您這是將家族推向深淵。至於換後，您先看看是否有本事將本宮那些個堂姐堂妹塞入後宮。”
周婉昀此人從小端莊賢淑，溫柔和善，無論是在親族還是外人麵前，就是未來賢後的模樣。就連他這個當父親的，也被她蒙騙了。
這哪裏是個溫柔易控的羔羊，分明是隻養不熟的白眼狼，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前一瞬她的眼神飽藏陰冷，後一秒她能無事人般莞爾微笑，頷首微笑，轉身離去。
周丞相命手下人將紀太醫抓來安排後續事宜，讓她備些損傷體質的藥給周皇後，他不願要了自己女兒的性命，但他要斬斷她生出的二心與雜念。
周皇後躺在搖椅上，手中揣著隻掐絲銅爐，聽著紀太醫的回話。
自紀太醫第一日入宮起，周皇後就派人去摸清她的底，又以護她周全和給予她在宮中絕對的自由為代價，讓她將父親盤算之事悉數告知。
“虎毒尚且不食子，父親真是好魄力。”
“回皇後娘娘的話，那這藥下官該如何？”
周皇後低眉思索，轉而嘴角微揚，吐出幾個字：“父親讓你如何，你便如何去做，必要時刻，給本宮加些藥量也無妨。”
紀太醫後背一陣陰涼，看著眼前這個女子，她眼神是那麽平淡，仿佛發生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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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皇後掩帕咳嗽，好些時候才緩過勁兒來，李顯允與她雖無夫妻之情，見她麵色不佳，還是低聲問道：“可要尋個太醫來給皇後瞧瞧？”
周皇後搖頭，也用著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回道。
“陛下放心，隻是裝樣子而已，臣妾身子康健得很。”
周皇後自大婚起就和李顯允是一條戰線的戰友，對於周相的打算，她是與李顯允通過氣兒的。
“父親此舉有罪，但請念著父親多年功勞，莫要降罪於他。父親一切隻是為了周家百年基業，並無謀反之心，請您明鑒。”
李顯允不會懷疑周相的忠心，周相在朝野中的黨羽大多也是世家子弟中上進報國之人。周相許多做法李顯允並不認可，但不可否認的是，周相是肱骨之臣。
“可皇後這臉色著實有幾分難看。”
“陛下可以理解為臣妾同您坐太近，舊疾犯了。”
看周皇後還有心思打趣，李顯允也就放下了心。
周皇後當日同他說，她會順著父親的意思，但她不會服藥損傷自己，畢竟她是世上最自私的女????兒。
她需要和李顯允演一場戲，李顯允需要安排妥當，不能給周氏女子入宮的機會。待時機成熟，她假死離開皇宮，尋找自己活著的意義。
不過在那之前，她會給許聽瀾足夠時間去學習該如何成為一名皇後。
周皇後很欣慰，她隻是懶，並不是不會，甚至她能做的很好。
“陛下，皇後娘娘，請容臣妾介紹接下來這些佳肴。”
伴隨著新一輪菜肴的出現，許聽瀾躬身解釋著，所用的原料都是從南川買來。
去歲南川水患後，因李顯允和朝臣治理得當，南川不過半年恢複生機，百姓們農作時發現因禍得福，土地肥力更甚以往。於是今年收成大好，以至於過剩。
南川物價不比京城，此番購得囤積的原材料，既能夠為國庫減壓，又能給南川增添收入，是一舉兩得之事。
“明婕妤這次的安排，臣妾以為甚好，不知陛下您意下如何？”周皇後讚許地點頭，又轉頭問李顯允意見。
李顯允不知道她先前忙著的是這麽一出為國為民為他的好戲，是他膚淺笨拙，才一直將她當作需要人照顧的小姑娘。
她肆意生長，也能長得很好。
“該賞。明婕妤可有什麽心願？”
許聽瀾粲然一笑，伸出三個手指道：“臣妾有三個心願，不知陛下能否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