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重擔
第九十二章 重擔
“參見皇後娘娘。”
許聽瀾被簪朵迎了進去，對著屏風後頭那躺在貴妃榻上的女子福身行禮。
“免禮，快些坐著吧。”
許聽瀾身後是早就備下的太師椅，墊了個輕薄柔軟的墊子在腰間，桌上是沏好一會兒溫度適宜的果茶。
夏日炎炎，這酸甜的山楂果茶落腹，將暑氣消散，連帶著方才動的肝火也壓下不少。
“還是昀姐姐這兒的東西最合人口味。”許聽瀾托腮笑著。
周皇後被她的模樣逗樂，捂帕輕聲咳嗽著，由簪朵扶起來從屏風後走出。這一見卻是讓許聽瀾笑不出聲來。
那位宛若仙子墜入凡塵的傾國女子，如今瘦脫了相，肌膚沒有半點兒血色，上次見麵還是半月前送太後離宮，彼時她也不曾這樣。
怎麽短短半月，成了如此。
“紀太醫呢，她可有說是什麽病，因何而起？”許聽瀾放下了杯子，快步走到她身邊，心疼地握住她的手。
周皇後雙手冰涼，明明正值酷暑，卻像困在數九寒冬，連連打著寒戰。
“說著也不是什麽嚴重的病，不過是我沒當回事拖久了才顯得如此。”周皇後摸摸她的手背讓她寬心。
即便如此，許聽瀾還是擔憂不已。
“那紀太醫可有說什麽治愈的法子？”許聽瀾又問。
“說是多歇歇，不要太操勞，配合著藥物，也能痊愈。”周皇後回道，不過她眼中一瞬而過的狡黠，大意如許聽瀾雖未發現，可也因為她接下來的一句話心中隱約不好。
“今日喚你來，便是有事要托付給你。”周皇後命簪朵取來厚厚一疊冊子，擺在許聽瀾麵前，許聽瀾不安地瞧著封麵上大大的兩個字“賬目”，不禁腿軟，驚愕掉嘴巴。
“賬目實在繁瑣，本宮這身子如今管著六尚局的用度明細已經吃力。看顧其他，是在分身乏術。聽著慧賢妃說，因為羅貴人離宮這合歡宮清淨安逸了許多，想來你得閑，便來幫本宮分擔一二。”
許聽瀾聞言，麵露難色：“娘娘您是知道臣妾的，從小不學無術，吃喝玩樂一把好手，這些數字堆在一處，擺在臣妾麵前，簡直是煎熬。屆時算錯了數，定會惹來不少麻煩。”
周皇後哪兒能看不穿她的小心思，不學無術是真，但她天生聰穎，用心學的都能灌入腦海。
“你可別自謙，宮宴那次，本宮下旨讓你輔佐各位妃嬪，同她們共同操辦一應事宜，無論是慧賢妃還是榮修儀都對你讚許有加。”周皇後如實道來，她眼中的許聽瀾嘴上說著懶惰、麻煩、不樂意，一到緊要關頭是最可靠的人。
許聽瀾聽了她不吝嗇的誇讚，有些害羞，竟是不知該如何了。
周皇後也惦記著她懷著身孕，體恤道：“你大可放心，本宮也不是無理取鬧之人。這些賬簿也並非讓你一人完成，本宮將采買司那塊硬菜丟給你謝姐姐去啃了，采買司滑頭精多的很，從中撈油水的不在少數，宜萱禦下很有一套，若得空你該好好同她討教一番。”
周皇後端起太醫院的賬目，放在許聽瀾的手心，緩緩道：“太醫院是皇宮裏最為要緊的一處，上至陛下下到宮人，有個頭疼腦熱都會在此處看診求藥，每季度向外購買草藥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如今本宮將這賬簿交給你，你可要替本宮算算清楚。”
“臣妾領旨。”
許聽瀾不喜歡算數，枯燥乏味，如啃柴肉。但是周姐姐說了，她就一定會照做，她不想讓周姐姐病中如此操勞，更不想令她失望。
許聽瀾不願多叨擾，於是命令茝茝一塊搬著賬目，行禮後離開了未央宮。
“咳咳。”周皇後目送她離去後，坐在位置上咳嗽著，純白色的捂嘴巾帕上赫然殷紅一片。
簪朵急紅了眼。
“娘娘，要不這藥咱們就不吃了吧，您看您身子一日日垮下去，萬一……”
周皇後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平靜道：“不會的。本宮相信紀太醫不會害本宮，更何況留給本宮的時間也不多了。”
周皇後想起了那個歡脫的背影，明明都是要當娘的人，卻還是那麽玲瓏可愛，呢喃道：“父親虧欠她們的，也就隻有我能還了。”
不過是一個季度的賬本，已經壘的如此之高。皇後娘娘說太醫院的賬目不比其他，要將每一位太醫的看診、出診記錄結合著一並觀看，用藥情況也不能忽視。
皇後娘娘又命紀太醫送來幾冊醫書，上麵記載的都是些最普遍的病症，什麽頭疼腦熱的還用什麽藥。
“小姐別忘了要仔細著有沒有宮人偷帶草藥出宮賣！”茝茝取了兩個軟墊來，一個放在她腰間，一個墊在小腿下方。
許聽瀾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那豈不是要同謝姐姐采買司那塊合著來看，還要去侍衛營查出宮記錄????？”
“其實也不必如此。小主子您隻需要將易病幾人的記錄謄抄下來，看看用藥方子是否尋常計量。若是疑難雜症，尋紀太醫去問問便可。”江離姑姑在一側提點道。
這些都是管家的法子，從前小主子沒入宮還小，海嬋也不會讓她特意費心思學，入了宮後她也隻是個小妃嬪，這些皇後娘娘該會的也不必落在她身上。
可如今皇後病重，將此事托付給她，江離姑姑是宮中老人，約莫也能盤算出皇後的心意。
江離姑姑自知是下人，不能多說。她職責所在便是從旁輔佐小主子盡快上手此事。
“姑姑，話雖如此，可我不想再麻煩紀太醫了。方才見她眼底烏黑一片，想來許久沒歇了。再為了這些事麻煩她，我心底難安。”許聽瀾眼珠子骨溜溜一轉，從妝奩中取出一封信函，她故弄玄虛道，“不過，我還有一個法子！”
茝茝好奇，過去一看，信上寫著聽瀾親啟四個大字，字體娟秀靈動，自帶傲意，這讓茝茝想起了一個人。
“沒錯！就是岫嵐！”
許聽瀾眼底放光，她昨日收到岫嵐的來信，說她一切都好，在太後的默許下。她偶爾還能借著買藥的名義下山放鬆半日。
岫嵐說她第一次嚐著冰糖葫蘆的滋味，很酸，又很甜，就像她的新生活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