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緣分
第八十五章 緣分
“小姐小姐,我們馬上就能回家啦!”茝茝自出宮門那瞬間起,就像變了一個人,也從宮人梳的發髻變回從前的一根幹淨的麻花辮,“茝茝也好想夫人他們呀。”
夫人溫柔慈悲,就算是對待下人也寬和有禮,即便是做錯了事情也不會過分苛責,逢年過節還會給他們封些小賞賜。
得知小姐進宮的那天,夫人偷偷找了自己說了好些話,最後她這位當家主母是以長輩而非主人的身份將小姐托付給了自己。
能遇到這樣一位體恤尊重奴仆的主人家,是茝茝的榮幸。
夫人就是神明轉世,不像那個把自己捆起來扛在肩上的殷獨月,三天兩頭站在宮牆上,跟個大黑蝙蝠一樣。
“小姐小姐,我們到啦!”茝茝看著簾子外的景象,直到轉角那座府邸大門的出現,她不禁紅了眼眶。
許聽瀾也湊在窗口看,有個單薄的水青色身影在許府牌匾下駐足遠眺,微風使她裙擺翩躚,視線中出現了馬車的影子,這才展露笑顏。
“阿娘!”許聽瀾終於是抑製不住內心的情感,不顧駕駛馬車的侍衛,朝著外頭呼喚道。
“瀾兒……”海氏夫人呢喃著身型一顫,三步並作兩步從牌匾下走來,看著許聽瀾在茝茝的攙扶下從馬車裏鑽了出來,於是規規矩矩地並膝下跪,正聲道,“臣婦許海氏參見明容華。”
許聽瀾連忙扶起了阿娘,似小女兒撒嬌般道:“許久不見阿娘,怎麽如此生分了。”
她嘴巴撅起,嗔怪著。
海氏夫人眼眶還是紅了,她這副模樣還帶著幾分孩子氣,可那不容忽視的腹部隆起時刻提醒著她,瀾兒已經長大了。
“都是要當阿娘的人了,還那麽愛使小性子。”海氏夫人從袖子中取出銀錠遞給一路駕車護送的侍衛。隨後牽過許聽瀾的手,朝府裏走去。
許聽瀾對一切思念的緊,於是和阿娘並肩漫步,一邊話著家常。
一切如舊,老槐樹還結著一綹綹槐花,許聽瀾站在樹下咽了咽口水,換做往年她定要爬上去摘下來做槐花蜜吃。老槐樹前的土壤還留著從前自己搬過小木凳在此久坐的痕跡。
“阿娘,我小時候那張小木凳可還在呢?”許聽瀾指了指印子,回頭問著阿娘。
海氏夫人點頭:“你小時候的東西都在你屋子旁的庫房裏存著呢,不過應該積了不少灰,你若想要阿娘讓人擦幹淨拿過來。”
許聽瀾心想,東西還是應該由自己收拾為好,忙阻止道:“不必了阿娘,瀾兒想去庫房裏看看,有沒有什麽東西能留給孩子。”
“也是,由你這個親娘挑選的,孩子必定喜歡。”海氏夫人嘴巴上如此,可心中隱隱覺得不對,尤其是後半句將東西留給孩子,怎麽這麽像臨別的話語。
也許是自己多心。
海氏夫人讓管家拿來鑰匙,小心翼翼打開那扇塵封的大門,千萬輕塵自裙擺向外飛揚,許聽瀾揚了揚袖子,那一個個老物件捧著滿滿的回憶,將心鎖開啟。
茝茝打來一桶水放在屋外的院子裏,管家幫著將裝有小玩意的箱子抬出屋子,許聽瀾極為珍重地拿著鑰匙,尾部的流蘇輕輕擺動,隻聽見哢噠一聲,鎖應聲而開。
放在最上麵的是一個小算盤和小木凳,封鎖這些年,淺淺堆積上一層灰,算珠還在靈活撥動,可以發出沙沙清脆聲。
“阿娘,這算盤您還給我留著呢。”許聽瀾有些驚喜,這算盤分明是自己親手丟到門外的,為了防止這該死的算盤繼續困擾著自己,她甚至喚來了大黃,讓它叼著這算盤丟到幾條街外。
說起大黃,許聽瀾猛地抬頭,四周環繞搜索著它。
今日回來都沒瞧見它,往日它最是戀家。小花倒是爬在到娘的窗台上,慵懶地打著嗬欠,那鼻涕泡都快飛上天了。
“你在找大黃嗎,我記得它剛剛還在院子裏喊呢。”海氏夫人笑著道。
“笨蛋大黃,指不定又跟著什麽喜歡的人跑出去耍了,等什麽時候被人抓了去跳圈圈它才後悔。”許聽瀾佯裝惱怒,用巾帕擦拭著每一顆算珠縫中的灰塵。
“你可別冤枉了大黃,大黃一直以來可乖了,不會隨便跟人跑的。”海氏夫人為大黃撐腰道。
“誰說的,當初李顯允……”許聽瀾忽然緘默,不再多說,用微笑化解尷尬。
“大黃懂的很,誰對它好,它就喜歡同誰耍。”海氏夫人抓住了許聽瀾眸色中的異樣,心中隱隱感覺到,陛下和自己這閨女應該是鬧了些矛盾,今日她想方設法離開皇宮,回到家裏,也是想散散心,疏解疏解心中煩悶。
知女莫若母,這丫頭從來都是看著開朗,什麽事都憋在心裏。
“呀,阿娘,這個是什麽來著。”許聽瀾一拍腦袋,恨不得將自己埋在箱子裏,從中抓出一個木頭小老虎,用來轉移話題。
海氏夫人搖頭,也就順著她的意思下去了。
“阿娘,裏頭為什麽還放著一件肚兜啊。”許聽瀾一層層挖下去,終於箱子見了底,可在壓箱底的地方鋪著一件陳舊的孩童肚兜,鮮紅的肚兜上繡著半成品的蓮花,按著繡樣依稀是要繡三四朵。
“這是什麽時候的來著?”海氏夫人有些迷茫,對於這東西也很是陌生,可上麵拙劣的針腳一看就是出自自己之手,於是閉眼回想,恍然大悟,“瞧阿娘這記性,就說怎麽這麽眼熟,這條肚兜是十七年前,你還在阿娘肚子裏的時候,阿娘要給你繡的,後麵不知道怎麽就找不著了。”
海氏夫人眼中漸起波瀾,仿佛自己身懷六甲的場景還是昨天,可思緒回歸,眼前人已然是自己的女兒,此處三世也算是同堂,心中百感交集。
她帶著習武繭子的手指摩挲著蹩腳的針線,輕輕笑道:“瀾兒啊,其實你和陛下的緣分遠比你想象的要早。”
許聽瀾茫然,這又是哪裏來的說法。自己第一次見到李顯允是在三四歲,他總是來許府叨擾阿爹,第一次認識是在國子監,自己還賭氣地咬了他一口。
阿娘這意思,是要比這還早。
“阿娘您這話說的,難不成我與陛下還有那前世姻緣?”許聽瀾打趣。
“阿娘不信前生來世這些。阿娘說的是,早在你出生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