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謝賢妃的往事
第七十九章 謝賢妃的往事
慧賢妃、榮修儀包紮完後一直守在內室裏，紀太醫拿著藥引前往小廚房煎藥，許聽瀾在外室思來想去心中難安，趁人不備來到了方才關押幾個刁仆的柴房。
幾個年紀小的已經哭的不成樣子，奶嬤嬤垂著頭，而那個胡亂攀扯的小婢女，抬著頭望著窗外，眼神中沒有一絲懼怕。
許聽瀾命人調來她的照身帖。
“把她單獨關到另外一邊去。”許聽瀾壓低了聲音讓甘泉宮的兩個小黃門照做，自己則從另外一邊繞過去，走進屋內後，被此地陰暗的黴味激的不適。
許聽瀾內心平靜，站在那個婢女麵前，看著她故作害怕地求饒，冷冷道：“別裝了。說吧，你從哪裏聽來的謠言？”
婢女突然直起了背，恢複常態，說道：“奴婢從東宮便開始伺候太子側妃，自然是自己親眼所見。是謠言還是真相，明容華應該比奴婢更清楚。”
許聽瀾揚眉：“本宮應該……清楚什麽？清楚你的身份背景，清楚你是譽敏侯的私生女？”
婢女微怔，道：“奴婢不懂明容華的意思。”
“你應該比本宮更清楚。”許聽瀾笑道。
這婢女氣質本就比普通宮人出眾些，往日上進爭破了頭皮才坐到慧賢妃貼身宮女之一的位置，照身帖上隻有母親的名字，而這母親的名字許聽瀾怎麽看怎麽熟悉，可不就是京城許多年前有名的琴師娘子，坊間傳言是嫁人隱退，實際是被譽敏侯在外宅包養著，生下女兒後顏色衰退逐漸失寵，母親身於賤籍，女兒也不得入族譜。
為了給自己爭回個身份，這婢女潛入皇宮一直苦於不能起作用，恰逢太子大婚，她混入東宮服侍，恰好被她聽見太子側妃與親信的交談，這太子側妃就是懷著身子嫁給的太子。婢女一邊鄙夷謝氏女奉子成婚的上位手法，一邊又發現她常常以淚洗麵。
長平長公主出生那日，婢女便覺得這孩子五官與太子殿下完全不像，想著是剛出生的緣故，這些年過去，公主長得跟陛下越來越不像，倒是和甘泉宮的榮婕妤眉眼有幾分相像，聯想謝氏當初的痛苦，這婢女心中也暗暗有了猜測。
她想將消息和證據遞出去的時候，聽聞了譽敏侯府倒台的消息，心中愛恨交織，幾近瘋癲下她就想拉著這榮家的小雜種和譽敏侯府一塊陪葬。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既然明容華已經發現了，那就請給奴婢一個痛快吧。”
許聽瀾搖了搖頭，壓低了聲音道：“你的命，的確會交代在這裏，但是本宮想同你做一個交易，把你收集到的證據給我，我保你娘不受譽敏侯府波及。”
她娘隱居的小屋追根溯源也是譽敏侯府的私產。
婢女惡狠狠地瞪了許聽瀾一眼，牙關緊閉，最後卻磕頭謝恩道：“請明容華莫要食言。”
許聽瀾命茝茝親自去她房中將縫在枕頭內側的布袋剪開，將寫滿時間的紙條燒幹淨後回到了柴房裏，手裏多了一瓶毒酒，也是這婢女提早備好的。
許聽瀾將毒酒放在門口，離開了柴房。
她站在陽光下，垂頭看著自己的手，潔白無瑕的一雙手瞬間灑滿了殷紅的鮮血。
許聽瀾心中跳的厲害，顫抖著問道：“茝茝，我這樣做是不是很可怕。那婢女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就要這樣斷送在我手裏，我和那劊子手又有何異……”
許聽瀾突然覺得自己有些陌生，巨大的恐慌隨著眼淚翻騰，身後有人卻抱住了自己，用溫暖接納了她的不安。
“你沒有做錯。”李顯允安撫她道，“從理來講，她背叛主子，陷公主於危難之中，照宮規當打死以儆效尤；從情來講，她若不死，以後死的便是長平，慧賢妃，榮謝二家，還有朕，你保護了所有人，你沒有錯。”
許聽瀾回過身來，靠在他胸前，李顯允握緊了她的手。
“你放心，朕又怎麽會讓你動手。不僅是為了你，為了我們的孩子，也是為了兌現朕給榮晏嘉的承諾。”李顯允讓小春子和小冬子拿著白綾走進了婢女所在的柴房，他伸手捂住了許聽瀾的耳朵，那兩個小太監出來後，又帶著毒酒進入了奶嬤嬤們所在的柴房。
這樣的秘密，不能再讓更多人知道了。
夜半，長平長公主的氣色有所好轉，榮修儀與慧賢妃約定好後半夜來換崗。慧賢妃疲憊地坐在床榻前，看著小長平，眼眶紅，可眼淚早已流幹了。
許聽瀾命人做了一碗燕窩粥，她親自端了進去，放在她身側，囑咐著：“謝姐姐，你多少用些，你若是垮了，母女連心，小長平該有多難過。”
慧賢妃聽話地點了點頭，為了長平，她強迫自己吃了幾口，愧疚道：“今日辛苦你了聽瀾，你懷著身子，還為長平做了那麽多。”
慧賢妃人在內室，可外頭發生的事情她一清二楚，為了讓這個秘密不再擴散，許聽瀾甘願讓有著孩子的自己染上血腥，她和陛下的恩情，她這輩子都還不起了。
“姐姐客氣了，都是應該做的，這些年若沒有姐姐和長平的相伴，嬪妾也不能過的如此逍遙快樂。”許聽瀾還記得初入宮的時候，謝賢妃從自己宮中庫房裏找了好多有意思的東西贈給她，而許聽瀾有一次被罰跪，小長平也會偷偷給她倒水喝。
“說來慚愧啊聽瀾，開始對你好，都是為了還陛下恩情，久而久之才發現，即使沒有陛下，我還是會對你好，因為你真的值得。”慧賢妃捧著這碗燕窩粥，心中升起暖意。
“長平入睡前，也都會聽我給她講故事，作為這碗粥的謝禮，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好不好？”慧賢妃將粥放在矮榻上，拉過許聽瀾的手，看著她微微隆起的腹部，欣慰一笑。
“從前有個武將世家謝氏，六代單傳，到了這一代生了個女兒，起了個名字叫謝宜萱。小謝從小不擅長舞刀弄槍，卻又羨慕父親在兵營裏威風凜凜大殺四方的模樣，於是她熟讀各種兵法古籍，終於贏得一個機會女扮男裝，裝作父親的小廝混入軍營……”
慧賢妃的話，似乎把二人帶向了許多年前，茫茫原野之上，千萬個白色大帳裏，鑽出一個秀氣如女子的男兒郎，手拿一把紙疊扇，輕輕一搖，指揮著其中一隊兵馬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