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秋獮
第四十一章 秋獮
秋獮在立冬的前一日舉行，天高雲淡，紅楓漫山，一行大雁南徙。
在百姓的膜拜之下，在謝、榮兩家精英將士的護衛下，李顯允騎著翻硯出現在皇家圍場之中，麵容俊朗，身姿挺拔，暗紅色長衫外係銀色玄鐵甲，儼然是眾人之中最為顯眼的存在。
他身後騎馬跟隨的有著嬪妃、皇親國戚，功臣。
最右側的，是幾位李顯允的同胞兄弟姐妹，長姐顯忻大長公主及駙馬，老四閏王李顯恪及王妃，老五顯琳大長公主，還有……老二信王李顯儀，他就像沒事人一樣左右逢源與人交談。
最左側的嬪妃之中，隻有一人出現。一身紅裝素裹的榮婕妤榮沁嘉，英姿颯爽，雲中墨的馬蹄踏上草場的一瞬間，眸中含光，一人一馬同心，仿佛天生是為戰場而生。
其他嬪妃呢，皇後娘娘留在宮中掌管宮闈之事，謝賢妃正在忙活為長平長公主尋女師，羅貴人大病未愈，賀貴人偷偷出宮探訪幾間鋪子，倒是將憶恩留給了許聽瀾。
至於許聽瀾……她正坐在馬車裏，掀起簾子偷偷看著外麵發生的一切，為什麽沒有騎小白梅，都是因為李顯允那個狗皇帝，一連兩晚都跟發了瘋一樣，荒誕到在床榻上、浴堂裏還不夠，鏡台之上都來了一回，許聽瀾都不好意思在那之上梳妝打扮了。
總之……給許聽瀾折磨的不行，走路都疼，別說騎馬了。
不過許聽瀾答應過小白梅，給他吃最好的草，還是給它帶了過來，並囑咐它，把這圍場的草統統吃光，一根也別給李顯允的翻硯留。
茝茝和憶恩陪著許聽瀾來到休息的營帳裏，裏麵已經有擺好的水果，起了大早的許聽瀾聞著便腹中空空，一直等到李顯允儀式舉行完，回到帳子裏，這才開動。
許聽瀾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嘴巴卻是一刻沒在停的。
“小主子你少吃些橘子，容易上火。”滿福公公從帳外進來，手裏端著些玲瓏可口的點心，壺裏裝著清晨剛擠出的牛奶，放在了許聽瀾身前的矮幾上。
許聽瀾手指了指李顯允，歪頭看著滿福公公。
“小主子這是心疼陛下呢！”
“我是怕他搶我的。”
許聽瀾說完捂上了嘴，她怎麽一個不當心將心裏所想說了出來，她有些做賊心虛地回頭看著李顯允，他也隻是笑笑，單手撐著頭看著她。
許聽瀾看著他的臉就想到昨天那一幕幕畫麵，心中更是氣憤了。是他李顯允逼著自己學會了????騎馬，她也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和小白梅化幹戈為玉帛，時至今日自己卻隻能旁觀，真是豈有此理。
許聽瀾忿忿地咬了一口糕點，今日這做的有點兒甜了，沒有方才的橘子好吃，不過這是福公公的心意，自己怎麽可以讓他失望，於是就著牛乳中和了些甜味，咽了下去。
大快朵頤之後，許聽瀾起來伸了伸懶腰，定是昨夜沒休息好，今日還有些困。
“啟稟陛下，臣妾吃飽喝足，想出去散散步，便先行離開了。”
“朕陪你。”
還是不顧許聽瀾拒絕，李顯允將披風係在她身後，扣緊了她的五指，拉著她朝外走去。
許聽瀾在圍場中一眼就看見了榮婕妤，她獨自一人駕著雲中墨在馳騁，風呼嘯從耳邊掠過，她幹淨利落的馬尾就像長鞭，身後鮮紅如血的披風就像熾熱的驕陽。許聽瀾遙望著她，第一次感受到戎裝的魅力，那繁重的裙式隻會限製她的美。
榮家這一代的兩兄妹，榮晏嘉和榮沁嘉，是被百姓譽為未來帝王身邊最耀眼的兩顆星。在許聽瀾很小的時候，就聽過太史局官員說，榮家有將星，榮晏嘉榮大將軍幸不辱命，所向披靡。
許聽瀾十歲的時候見過榮大將軍，他比李顯允大了三歲，高了他半個頭，站在李顯允身後，也不會被李顯允的光芒掩蓋。他是代替他的父親榮老將軍來拜訪阿爹的，三人寒暄一番後就進了阿爹的書房。
阿娘讓她給他們三人送些熱茶進去，許聽瀾隻得乖乖照做，站在書房外時，許聽來還聽到一句驚掉她下巴的話。
“家父與許太傅同朝為官，雖是一文一武，卻欽佩敬仰許太傅的治國主張，榮家雖是世代為將，但是秉持主和思想，以戰止戈……晏嘉今日前來，不止是拜訪您，還有一事要與您商議。”
“晏嘉今年一十九歲，投身軍中，尚未娶親，今日是想來向令愛提親的。”
“晏嘉你？”許聽瀾在屋外聽到了李顯允的聲音，驚愕之中還帶著三分怒意。
許太傅似是不意外，畢竟為了與他這個太傅攀親帶故來求娶許聽瀾的人實在不少。許太傅明白和榮家結親的好處可遠比那些人多，但他更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嫁給一個她喜歡，又喜歡她的人。
用女兒的幸福去換仕途順遂，枉為人父。
“下官多謝榮老將軍的抬愛，隻是聽瀾才十歲，成婚一事於她而言，為時尚早。”許太傅委婉拒絕了。
“正是，聽瀾不過十歲，晏嘉臨近弱冠之年，實在是……無恥。”最後兩字李顯允含糊著從牙關裏擠出來，門外的許聽瀾倒是沒有聽見。
不過，當時的許聽瀾怎麽也沒有想到，那樣一個威風凜凜的將軍大哥哥，就在一年之後，將一身報國熱血灑在千裏之外的戰場上，身後一麵靛青色戰旗屹立不倒。
今日，許聽瀾在榮婕妤馳騁圍場的時候，仿佛看見了那位將軍的影子，也算是明白，何謂帝王側最耀眼的兩顆星。
“籲。”榮婕妤斜拉韁繩，雲中墨揚蹄止步，踱到李顯允與許聽瀾身側，下馬行禮。榮婕妤穿著戎裝，不便以後宮女子的禮數行禮，於是單膝跪下，右手握拳靠在左肩，微微頷首。
“從前就是在軍營裏，同精通騎射的男兒們同台競技，都能一枝獨秀，勇奪魁首。“許聽瀾欽佩地看著她，眼神裏滿是喜悅的欣賞，李顯允清了清嗓子，對著榮婕妤道：“朕仿佛又看見那個巾幗不讓須眉的榮沁嘉了。”
榮婕妤微微一笑，平靜地說道：“技藝已經生疏不少，當不起陛下的誇讚了。”
“當得，當得。”
許聽瀾猛地點頭，連忙讓茝茝倒了一杯熱茶遞給了她，榮婕妤道了聲多謝後，仰頭一飲而盡。
“茝茝，榮姐姐真的好帥，連喝茶都那麽帥。”許聽瀾接過了被子放在茝茝身前的托盤上，眼裏的星星都快溢滿眼眶。
從前許聽瀾隻知道女子有著像皇後娘娘那樣的傾城之貌、傾國之才，才會叫人羨慕，如今看著榮婕妤，又是感慨。許聽瀾回頭看著這個平平無奇隻有張好臉的李顯允，暗暗思忖。
這李顯允怎麽會運氣那麽好，後宮之中臥虎藏龍，皇後娘娘溫德淑良母儀天下，謝賢妃的才智驚人國士無雙，榮婕妤巾幗豪傑，羅貴人醫者仁心癡情一片，賀貴天賦異稟經商奇才。
倒是她，在這樣的後宮之中，太過無能黯淡了。
要真說有什麽長處……隻有特能吃這一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