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夫君姓李
第二十七章 夫君姓李
幾日後,天空微亮,魚肚白下赤色的宮牆中緩緩駛出一架馬車,馬車前一個冷顏女子駕駛馬車,身旁各坐著兩人,一個是個瞧著有些力氣的姑娘,另一個是看著十分柔弱的男子。
青底黃藤的簾幔在風起之時搖擺,兩頁縫隙之中,隱約看見有一男一女二人,各著簡裝。其中的女子麵如遠山芙蓉,身姿娉婷,極盡溫柔,是宮裏的賀貴人。
而在賀貴人身側的男子麵容白淨,身形瘦小,高領將脖子遮蓋的嚴嚴實實,兩簇並不服帖的八字胡,時不時地向上撅起,用她沒有一寸繭子的纖手撫平。
不是許聽瀾還是誰。
不管看幾次,賀貴人還是止不住發笑,因為她的扮相太過於滑稽。賀貴人麵上笑她,卻拿出自己行囊裏的鏡子,伸手幫她重新沾上了胡子:“早說讓你別扮男子,你不信,現在好了,這看上去男不男女不女的,反倒是讓人起疑。”
許聽瀾對著鏡子仔仔細細瞧著,故作中年男子的一派老成:“哎,娘子這就不懂了吧,有為夫在,一些膽大包天的就不敢盯著你,對你起懷心思。”
許聽瀾嘴角一彎,伸出二指做出鐵鉤狀,凶神惡煞地要去剜她的眼睛,車外的憶恩鄭重其事地說道:“許貴人,您大可放心,有奴婢在,沒有人傷害的了您二位。”
“小姐,奴婢這力氣掀翻幾個小錢子那樣的,也不成問題。”
“對對對,茝茝姐姐說的對……誒?奴才看著文弱,從前在巷子裏也是當乞丐頭頭的。”
許聽瀾蹙眉,清了清嗓子,學男子的聲線,厲聲道:“是許老爺!”
一路歡聲笑語,好生自在,許聽瀾掀開車簾,看著倒退的京城繁榮盛況,一路街頭美食的香味縈繞,這是自由的味道,許聽瀾愜意地閉上眼睛,心中百感交集。
其實穿男裝還有一個好處,便於逃跑。
許聽瀾已經想好了,確保賀貴人順利回宮後,她就可以徹底和這座金絲囚籠揮手作別。
靜照庵舉國聞名,連帶著坐落的山也改名為靜照山。靜照山不高,卻連綿一片,靜照庵在中央的主峰上,四麵八方都有可以上山的石台階,加上靜照山綠樹成蔭,一出入夜潛逃的好戲便能上演。
到時候海闊憑她躍,天高任她飛。
“聽瀾你在笑什麽。”
“嗬嗬嗬嗬……沒什麽,我在想晚上吃什麽。”許聽瀾連忙收起小心思,找了個理由糊弄過去。
“靜照庵的素齋向來不錯,聽說從前是宮裏尚膳局的,出宮入了佛門。”
馬車停在來靜照山南峰下,小錢子領了賀貴人的令,將馬車帶到城裏的驛站,隨後便可以去育嬰堂看望在做工的妹妹,後日清晨來接眾人即可。
四人呼哧呼哧地上了靜照山,許聽瀾閑來無事一步一數,足足九百九十九階,每三步階高發生轉變,每五步又是一轉變,分明是清晨出的宮,一路奔波至此,竟然也到了用膳的點。
後山的青銅鍾足足十二響,回蕩在山林間,連帶著????火紅的楓葉沙沙作響,虔誠的禮佛之人正在三步一跪、五步一叩首,聽到激蕩心靈的鍾聲,紛紛駐足禱告,仿佛心中所念乘此鍾聲上達九重雲霄。
在庵門口站著兩個十歲出頭的小比丘尼,灰色的海青沒有半分褶皺,凡上山之人無論身份貴賤,她們都以禮相待:“二位施主裏邊請。”
一過午時,眾人都在膳堂用膳,庵主鳴清師太借此機會便會辟穀,獨自一人在大殿裏誦經一個時辰,期間訪客不得入內煩擾佛祖清淨。
今日素齋是五文錢一碗的青菜小麵。
賀貴人說,這五文錢裏四文錢的材料錢,剩下的一文全是捐贈給城裏的育嬰堂。
此事許聽瀾也有點印象,幼時上街曾看到過幾位年長的師太與育嬰堂的管事談論,她們帶著一袋又一袋的新鮮蔬果盡數捐贈給他們,而一些品相不好的她們帶回來湊活過日子。
許聽瀾四人坐在膳堂最角落,因為她一身男裝,在這都是四處都是比丘尼的地方,總歸不是很方便。
鄰桌三人的交談聲,不輕不響正好鑽入許聽瀾的耳朵裏:“聽說今日小師叔要回來看我們。”
“我也聽說了,今早兒來的信,這時候也該到了,師祖麵上沒表露,可心裏高興壞了,天沒亮她便親自打掃了庭院呢。”
“哎,小師叔嫁了人,一走就是一年,也不知道小師叔有沒有想我們。”
靜照庵的風氣相對開放自由,是允許弟子還俗的。
許聽瀾捧起麵碗,喝了一口湯,一碗落腹隻覺得半日的疲憊都值得了,聽聞庵裏掌勺的師傅從前也是宮裏的尚膳局當過女官的,這口味與江離姑姑所做,也有七八分相似。
用膳後,二人早早兒地候在了大殿門口,身後也從空無一人到籠起長隊。
靜照庵香火鼎盛,微風一陣,青爐裏的香灰便飄落,有灑掃的比丘尼來回清掃,就這樣時間過了許久,久到有人離去,有人再來,人頭攢動、比肩接踵,隻有虔誠如賀貴人這樣的打直腰板,雙手合十虔誠淨心。
直到大殿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談笑聲,吱丫一聲,大門應聲向外展開,從暗處有兩人款款走來。左邊是一位身著藏青色海青手持檀木念珠的中年女子,眼角雖有溝壑,可眉眼清澈,不染塵埃,從衣著來看該是庵主鳴清師太。
而右側著一身湖青色簡裝,外披著輕便長衫的女子,未施粉黛,更襯的五官明媚,傾國傾城。
此人,正是羅貴人。
許聽瀾懊惱,早該聯想到的,還俗嫁人,又是庵主徒弟。
隻是那小比丘尼所說,離別嫁人一年未歸,讓許聽瀾百思不得其解。羅岫嵐得封貴人分明才一月有餘,這其中定有什麽事情。
頭頂的烈陽擋在許聽瀾和羅貴人二人中間,羅貴人的視線自出來一刻起,便死死地落在她身上,嘴角浮現一絲怪異的笑容,因為真的很奇怪。
許聽瀾尷尬地彎了彎嘴角,垂眸看了一眼胡子,還好沒掉,於是正正衣領,向著她二人作揖:“草民許氏攜拙荊許賀氏見過鳴清師太,和……”
“夫君姓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