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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總有一天您會明白的

  第二十六章 總有一天您會明白的

    許聽瀾這一覺睡的倒是愜意,第二日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李顯允宣室殿的床榻上,榻頂是鎏金雕龍,隱隱泛著金光,自己身上蓋著他的被褥,被褥上繡著一隻五爪金龍,怒目圓睜,呲牙咧嘴,倒是和這個古板的皇宮契合。


    睜眼被金龍的圓眼盯緊,嚇得許聽瀾一下就縮到床榻裏頭,一腳將被子踹到了床下。


    這是不是算……對帝王不敬。


    許聽瀾環顧四周,試圖尋找那個身影,寢殿空無一人,這一顆懸著的心才給放了下來。


    這是許聽瀾第一次躺在他寢殿的床榻上,心中一直以為帝王的床榻會是很軟乎很舒服,就是她夢裏那種神仙躺著的那種,以星玉作枕,以晚霞與祥雲為被,清風為縵簾。


    可是現實與自己想的完全兩樣,這張龍榻硬邦邦的冷冰冰的,硌得慌,還沒有合歡宮的床榻舒服。


    畢竟她的被褥是阿娘特意為她準備的,上麵的合歡花許聽瀾雖然不喜歡,可也是阿娘熬著心血,一針一線親手所繡,費了不少心思。


    “小主子醒了啊,奴才命人伺候您。”


    福公公借著窗欞上影影綽綽的影子,看見許聽瀾從床榻上坐起,於是伸手敲了敲門,和藹一笑,命令身後兩個小宮女走進寢殿內。梳洗完畢穿戴整齊後,他才帶著尚膳局的兩個宮女,一個手中的托盤上是玲瓏可口的水晶桂花糕,另一個則是一碗蝦仁餛飩。


    “甜口鹹口都有,小主子您看今日想吃什麽?”


    許聽瀾用玉箸戳了戳水晶桂花糕,彈軟可愛,又聞著鮮美的高湯,許聽瀾肚子不爭氣地叫了出來,羞赧地捂住了肚子,然後弱弱地說道:“福公公,我能都吃嗎?”


    福公公俯身側耳,聽清她的話後,爽朗的笑聲漸起。


    無上皇在位期間,年幼的福公公就貼身伺候著當時還是太子的先皇陛下,登基後就成為先皇身邊的禦前總管。陛下崩逝後,李顯允本想讓他去行宮安度晚年,但福公公堅持要守著陛下,直到有可靠的接替人選。


    許聽瀾心想,福公公身為兩朝總管,服侍過形形色色各種身份地位的主子過,可像她這麽能吃的,應該也是頭一回見到。


    於是頭垂的更低了。


    “老人常言道,能吃是福啊小主子,您要都吃了,老奴當然高興了。”


    聽著福公公的安慰,許聽瀾才敢動筷。


    眼見糕點隻剩下一塊,許聽瀾想起來還有李顯允呢。萬一把他的份兒都給吃了,又少不了一場腥風血雨,光是想想許聽瀾就一陣惡寒。


    福公公看出她的顧及,寬慰道:“小主子這是記掛陛下呢。陛下上早朝前已經用過了,您別擔心。”


    誰擔心他了?

    福公公笑的滿臉都是褶子,他的眼睛就像兩麵鏡子,一照好像能看透世人心裏所想。


    許聽瀾大快朵頤後,腹中滿滿當當的,一個愜意的飽嗝想順著嗓子跑上去,被她捂得嚴嚴實實,畢竟皇宮裏的人都要講究規矩。


    “小主子不必太拘謹,老奴隻是一個下人,您怎麽舒服怎麽來。”


    許聽瀾嘿嘿一笑,她其實很喜歡福公公,他眼中沒有某些黃門的勢利和狡詐,慈眉善目,像極了一個寬待晚輩的長者。


    “還是福公公對我好。”


    福公公是除了合歡宮五虎將、江離姑姑以外,對她最好的宮人。


    還記得第一次見著福公公的時候,就是他親自來許府頒的聖旨,這位公公說話和藹有禮,沒有絲毫禦前紅人、兩朝總管的架子。


    不過那時,許聽瀾沉浸在與殺豬郎生離死別的苦痛中。


    第二次呢,就是十分丟人的事情。


    那時候,許聽瀾剛進宮不久,在未央宮裏向皇後娘娘晨昏定省,江離姑姑再三重複,她必須強打著精神聽著皇後娘娘的悉心叮囑,可一到了未央宮內她就止不住地打嗬欠,一是因為起得太早,再加上皇後娘娘聲音溫柔,沒有一絲起伏……


    許聽瀾在那個無人關注的角落,沒有任何意外地,昏睡過去。


    李顯允那日結束了早朝開天辟地第一遭地來了未央宮甫一踏入正殿,就看到了角落裏點頭如小雞啄米的許聽瀾,盛怒之下罰她在未央宮的牌匾下跪了三個時辰。


    許聽瀾沒有哭天搶地地求情,畢竟是她有錯在先。


    她跪在那兒頂著烈日炎炎,膝蓋跪在青石板路上有些發麻。


    做夢都沒想到,福公公如同救星一樣從天而降,


    他背著手,棕色腰帶裏插著一柄拂塵,漫不經心地從許聽瀾身後走過來走過去,三四趟起步,路過的宮人問他,他說:


    “咱家吃多了出來消消食。”


    最後,這位消食的禦前一品總管太監,從袖子裏偷偷取出一個軟乎的墊子,在旁人不注意的情況下,塞到了許聽瀾的手上。


    然後瀟灑地離去。


    “消食的差不多了,陛下還等著咱家去伺候著呢”


    趁著今天這個機會,許聽瀾也是好好地跟他道了謝,畢竟以後離去了,她也會在宮外記掛著福公公的。於是許聽瀾起身朝她行了禮。


    “我阿爹阿娘說過,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公公這兩年來幫過我的,聽瀾都記在心裏。”


    “這些都是奴才份內的事情,不足以為小主子掛齒。”福公公躬身還禮,十分客氣。


    許聽瀾連忙扶起他:“聽瀾明白,無論是江離姑姑還是您,都是看在同我阿爹阿娘的交情上才對我多加照拂的,所以聽瀾更應該懂得感恩,才不負恩情。”


    福公公歎了口氣,眸色中一抹瑩亮。


    "也許一開始是如此,可到後麵全都是因為小主子您值得,您要相信,很多事情,因為是您是許聽瀾,才會擁有,而非許太傅之女。”


    許聽瀾聽的有些糊塗,她是許聽瀾,也是許太傅之女許氏,這兩個分明就是一個。


    福公公爽朗的笑聲響起,畢竟眼前這位才一十六歲,許多事情還是要自己上下求索的。


    “無妨,小主子還小呢,總有一天您會明白的。”


    侍奉的小黃門以浮塵清掃窗欞,和煦的晨光自打開的瞬間起,打在她姣好的容顏上,晃得她伸手遮住眼,沒有聽見他最後那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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