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第169章
夜已經深了,明月清風。一片又一片的月光從高端灑落, 給世間萬物鑄了一層銀輝。
而此時的楊若, 卻和蔣磊一起進了北鎮撫司。
蔣磊此人, 身型高大,虎背熊腰。穿飛魚服,配繡春刀。左臉頰有一處三角形的刀疤。這讓他整體看起來, 都有些凶惡。
“楊大人, 你別見怪。”蔣磊在楊若的右前方走, “楊閣老是聖上欽定拘押的”他停頓了下,又說:“我也隻是奉命行事。”天下掉下來的兒子,那是他的命根子。他們老蔣家三代單傳, 到他這一輩,正妻姨娘一大群, 愣是一個兒子都沒有生出來。
外人怎麽罵的他倒不在乎, 但心裏多多少少的,總有些遺憾。
楊若雖然是拿茵樂母子來和他做交換, 蔣磊也是止不住地歡喜。蔣家有後了不過,楊若年紀輕輕的,知道無法從聖上那裏打聽消息,就在他身上用心思他寵了茵樂八年都不知道她生下過一個兒子, 卻被楊若查出來了。可見不是什麽軟角色。心驚的同時也佩服, 不愧是三元及第的狀元郎, 豈止是聰明
楊家就算倒了一個楊思遠, 有楊若在, 不日也會青雲直上。
“蔣大人客套了。”
楊若拱手,蔣磊是正二品大員的官職,和父親的職位幾乎是平等的。
下了牢獄,有獄頭提油燈給倆人帶路。印入眼簾的是長長的過道,兩邊是上了鎖的一座座牢房,鋼鐵質全封閉的,連個窗戶都看不到。越往裏走,光線越暗。味道也難聞。血腥氣伴著惡臭,給人一種腐爛的死亡氣息。空氣更是十分的汙濁。
楊若的俊眉越皺越緊。父親竟然在這樣的地方待著北鎮撫司“專理詔獄”,專門對聖上負責。是錦衣衛所任職的專屬機構。他說怎地找遍了京都都不見父親原來如此。
幾人順著過道一直走,到盡頭時,蔣磊先停下了,指著左側最後一間牢房對獄頭說:“把鎖打開。”又對楊若說:“楊大人,時間有限,你抓緊些。”
楊若點點頭。隨著“吧嗒”一聲響,鎖開了。他接過獄頭手裏的油燈,推門,閃身而入。
“大人,這”
獄頭看著又關上的牢門,想了想,問蔣磊:“屬下要不要派人過來守著”
“不必。”蔣磊搖搖頭:“這裏麵悶熱的難受,咱們去門口吧。今晚風景不錯,趁著涼快也能賞個景。”
在錦衣衛,別說一個楊若,就算是大羅神仙在世,也休想逃得出去。
楊若走進去後,才發現裏麵根本沒有燈,烏黑烏黑的,還好提了一盞進來。他舉著油燈照了半天,才在後牆角處發現一個躺在地上的人。
那人見了亮光,竟然也慢騰騰地扶著地坐起來。
楊若隻看了一眼,鼻尖就一酸。父親一向是俊雅瀟灑的,這個破衣爛衫,潦倒瘦削的人
卻真的是父親
“父親”
楊若跪在地上:“您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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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思遠這才反應過來,他以為進來的人又是拉他去廳房拷問的獄卒,沒想到是自己的兒子。經過幾天暗無天日的折麽,他的銳氣早已被消減的所剩無幾了
他把散亂的頭發往後捋了捋,方麵看清兒子的臉,激動地問:“你怎麽來了家裏可還好你母親她沒事吧”他當天被錦衣衛帶走,妻子嚇得都昏厥過去了。
“一切都很好,您不用擔心。”
父親身上臉上都是幹涸的血跡,楊若牙關緊咬:“父親,我進來一趟不容易,您能給我說一說他們為什麽抓你嗎福建私鹽案已經查明了,和您無關。倒是寧王爺被牽扯進去了。”
“寧王爺”
楊思遠搖搖頭,語氣肯定:“他應該是被冤枉的。”寧王爺性格灑脫,隻是個掛了虛銜的王爺,完全沒有理由攪合到這裏麵。他看著兒子,囑咐道:“你出去後,想辦法去查查淩王爺和嚴良他們才是真正的幕後真凶。”
“父親,您如何知道”楊若問道。
楊思遠的眼神十分犀利:“我暗地裏,去查原紹鴻時,發現了一封信,上麵寫了接頭的地點和信物,而送信的人卻是重華宮的太監。那個太監素日裏替淩王爺辦事,也沒少和嚴良接觸。”
“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就出事了。”楊思遠歎了口氣,繼續說:“而嚴良是淩王爺的人。他們之間,一定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從這裏出去後,楊府的暗衛和我的幕僚,你盡管派遣他們。不要顧念我,我反正也深陷牢獄,再差也不過是一死。但我殘害百姓、貪髒枉法的罪名一定要洗清”
“我以前做官,雖不敢說兩袖清風,正直無私。卻一向無愧於心。大丈夫生在天地間,有所為有所不為。這等貪錢下作的事情,父親還是不屑的。”
“您放心,父親兒子一定洗清您的渣,救您出去。”
楊若還想再問問父親聖上對父親報了什麽樣的意圖獄頭卻過來敲門了。
“父親,您保重。”
“好。”
楊思遠擺擺手:“回家了和你母親說,我好好的,讓她別掛念。等案子查清了,我自然就回去了。”
楊若應“是”,磕了頭,才拿著油燈出去。
到門口時,從懷裏拿出一把銀票給獄頭:“大哥,拜托您多照顧些裏麵的人。”
獄頭低頭瞅了一眼,銀票總額不下於一千兩,當即眉開眼笑:“您放心。以後楊大人的一應吃食,在下親自來送。”
楊若拱了拱手,出去見蔣磊,“蔣大人,多謝了茵樂姑娘的事情是我對不住了。要是不嫌棄,別莊就送給您了。權當賠罪。我看茵樂姑娘和小少爺挺喜歡那裏的。”蔣磊這樣的人,能接交一二是最好的。
“哈哈哈”
蔣磊拍拍楊若的肩膀,“楊大人果然大氣。多謝了。”兒子的出現,讓他心舒展開來要不是楊若,說不定他還不知道自己有兒子呢。要挾一事,他也得到了最意想不到的好處,就罷了吧。
“我父親的事情還要多麻煩您”楊若說道:“能保住他的命就好。”
蔣磊一頓,“我盡量。”
楊若出了北鎮撫司的大門,差不多亥時都過了。
德順駕著馬車在不遠處等他:“少爺,咱們還去哪裏”
月亮已經越過頭頂了
楊若挑簾子上了馬車:“回府。”
德順答應一聲,駕著馬車調轉了方向。
寂靜的夜裏,馬車“嘚嘚”聲傳出去了很遠,很遠。
又過了三天,張恒才到。張修親自去接了父親,安置在長樂閣後,讓小廝去德濟堂請宋嚴。
王氏為表孝敬,帶著媳婦兒、孫子,女孩兒都來了。
“父親,您一路辛苦了,先喝口水。”王氏說著話,親自滿了一盞,雙手遞給坐在主位上的張恒。
“好。”
張恒接過,喝了幾口,放在一旁的小幾上。因為生病,他看著比前幾年老了許多,已經是滿頭白發了。
“父親,安哥兒和齡哥兒還在衙門公務,得晚上才能給您請安。”張修說道:“您老別怪罪。”
張恒笑了笑:“公事重要,我又不是老糊塗。”
張修連聲應“是”。
等張修夫妻倆給張恒請過安,寧氏領著春哥兒,顧晗、張居思、張靈、張綠才屈身行禮:“祖父曾祖父安好。”
“好孩子們,都起來。”
張恒擺了擺手,從衣袖裏拿出見麵禮分給眾人,“幾年沒見,思姐兒出落成大姑娘了,越發的水靈。”
王氏笑的誌得意滿:“是,父親。她定給潘侍郎的嫡孫了,那孩子爭氣,年紀不大卻有舉人的功名了。”
女孩兒的親事體麵,王氏無論和誰說話,總是會提一提。
“那敢情好。”
張恒也覺得婚事好,高興地:“等思姐兒嫁人了,我給她備一份嫁妝。”
張居思臉羞的通紅,“謝謝祖父。”
“好孩子。”
張恒一低頭就看到了倚著寧氏站的孩子,問道:“春哥兒都長這樣高了還記得曾祖父嗎”
春哥兒搖搖頭,小聲道:“我不知道。”他有杏生。
“你小時候我還抱著你玩呢。”
張恒笑著說:“你可乖了,每一次我抱你,都會衝著我笑。”他比劃著怎樣抱的動作。
寧氏推了推兒子,“春哥兒,去和你曾祖父親近親近他很疼你的。”
春哥兒抬眼看了看母親,才小步地走過去:“您真的陪我玩過嗎”
張恒點頭:“當然啦。”他拉著春哥兒的小手,仔細地看他的眉眼,和張修說道:“這孩子,和他父親小時候長得真像。”
“是挺像的。”
張修怕老父親又為著大兒子的死傷心,岔開了話題,問起了老家兩位哥哥的事情。
“一切都好,不用掛念。”
張恒說道:“你大哥的小孫子翻過年就六歲了,到了開蒙的年紀,他托我問問你,看看能不能上你府裏的學堂”兩個孫子都考上了進士,又做了官。在老家那邊,都羨慕的不得了,都說是府裏的學堂教的好。
“這有什麽難的。自家開的學堂,方便的很。”
張修笑道:“我應允了。到時候和春哥兒一起讀書,彼此也做個玩伴。我正愁春哥兒一人太孤單呢。”
張恒應 “好”,又說:“等我哪日得了閑,寫一封信回去,你大哥看了一準喜悅。”
顧晗和張綠緊挨著站,聽著祖父他們說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感覺祖父對她很冷淡,不如上一次來的時候看著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