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第160章
“沒有。”
顧晗聲音很小, “我也是厲害的不會任由別人無緣無故的欺負。”
張居齡薄唇一彎, 妻子是第一次在他麵前這樣評價自己, 像張牙舞爪的小老虎, 讓人一想就覺得有趣兒他揉揉她毛茸茸的頭發。
“厲害些好, 我時常不在你身邊, 隻要不吃虧,你想做什麽就去做, 不用考慮後果。”張居齡的聲音在黑夜裏尤其清晰, “天塌下來,我給你頂著。”
顧晗沉默了一會, 往前拱了拱,去摟他的脖頸,親熱地與他臉貼臉,說道:“我知道呢。”
張居齡問她:“知道什麽”
“你對我好。”
說話的陣陣熱氣噴到張居齡的耳根處, 他摟她腰的手臂又緊了些,聽她繼續往下說。
“我也會對你好的”
張居齡“嗯”了一聲,大手有規律地輕拍她後背, 哄道:“睡吧, 天太晚了。”
顧晗打個嗬欠,調整了姿勢,躺到張居齡的懷裏。她想著還要同他說幾句話, 卻一時又忘記了迷迷糊糊的, 竟然也閉上了眼睛。
張居齡看她睡著了, 小心地拿了錦褥蓋在倆人身上。瞧著她的肚子又大了些, 不由得摸了摸。宋大夫的話在耳邊響起,他說妻子的胎像不太好生的時候怕是要難產。
張居齡星眸深眯,心裏像墜了塊大石頭。有沒有孩子其實對他來說沒有什麽大的感觸,能和妻子一起過日子就很滿足了。但是妻子卻十分在意,對這個孩子的期待幾乎是望眼欲穿。
他不想她失望。
漫長的一夜過去,新的一天又來臨了。
張居齡醒時,太陽還沒有升起,高麗紙糊的槅窗卻隱隱地有了天光。他躡手躡腳地穿衣下床,去了淨房梳洗。
才拿手巾擦了臉,桃紅就快步走進來稟報,說樹鳴過來找他了。
張居齡點了頭,拿起衣架上的青色右衽綢衣圓領衫套上,捧著三梁朝冠出了西次間。
“三少爺,楊大人來找您了,在前院書房等著呢。”
張居齡俊眉皺了皺,楊若怎地這麽早來他這裏他問樹鳴,“可有說了什麽話”
“沒有。”
樹鳴想了想,補充道:“楊大人的表情很奇怪,怒火難掩似的,又極力地壓製著脾氣很暴躁,因為茶水燙,還摔了盞碗”在他印象裏,楊大人一向是笑眯眯的,對下人更是寬容。
張居齡的腳步頓了頓,也沒有說什麽,卻加快了步伐。楊若是萬事不放心頭的性子,到底出了什麽事情讓他變化至此
楊若靠著廊柱,眼角眉梢皆是疲憊,竟有風塵仆仆的錯覺。他見到張居齡,立即走過去:“夙之,我父親被錦衣衛的人帶走了。”
張居齡驚愕地抬眼看他,“什麽時候的事”
“淩晨。”
楊若咬牙切齒:“錦衣衛的指揮使姓蔣,我和他有過一麵之緣他提點了兩句,說我父親和原紹鴻有牽扯”
“我不敢說父親兩袖清風,為官嚴明。但他絕不會做出上對不起朝廷,下對不起黎民的事情走私官鹽這樣大的罪過我父親他根本就不可能”
“月溪,你別急。”
張居齡握住楊若的肩膀,“我知道楊大人的為人咱們一起想想辦法。”月溪是楊若的字,他心情沉重時才會這樣稱呼。
楊若平息下心緒,說道:“我去找了外祖父,他去求見聖上,聖上連麵都沒有露”他外祖父是鄭元人,年輕時做過當今聖上的師長,一路輔佐聖上登上帝位的。
張居齡想了想,這事情還真是棘手。聖上最愛重顏麵,從鄭元人賦閑在家卻被封太傅就能看出來然而,他現在連鄭元人都避而遠之了,可見對楊思遠有多避忌。
錦衣衛是什麽人,直屬於聖上管轄,權力之大沒有約束之說。他們在宮裏跺跺腳,整個朝野都得震動。楊思遠是內閣大學士,正二品的戶部尚書錦衣衛親自出手,說抓就抓了,且毫無預警。怎麽看,楊家都是浩劫難免了。
“月溪,鄭老去求見聖上的時候,你也跟著去了”他問楊若。
“是。”
張居齡看向好友,和他說了昨夜顧尚書審原紹鴻的境況,“我湊巧碰到了祖父,也跟著在暗處聽了聽他並沒有說什麽有用的東西。”
“到了這個地步,原紹鴻的事情我也顧不得了。”楊若桃花眸冰冷:“錦衣衛什麽作派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們有自己的審訊房和刑具,甚至可以動用私刑我父親是個讀書人”他說不下去了,父親一生正直,要是因為被誣陷而受了都不敢再往下想。
張居齡沉默,隨即看向樹鳴,“你去備馬車”他和楊若說道:“早朝的時間快到了,咱們不能晚到。”
樹鳴拱手,離去。
楊若也“嗯”了一聲,精神不濟地跟著張居齡出了張府。
張居齡看了他一眼,想說些什麽終究也沒有開口。
楊思遠被秘密的消息不脛而走,朝堂之上人心不穩,格外的安靜。朱佑妄也沒有提楊思遠,簡單地說了幾句關於皇子們侍講侍讀的事情,就退了朝。
楊若剛要跟上去,卻被徐沛一把拉住了。
“聖上現在不願意被打擾,你別去了”
“你如何知道”
楊若抬頭看他。
徐沛眼中幽芒一閃,很快又隱去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楊大人不能待在錦衣衛的手裏。他們有的是屈打成招的手段。事情一旦定性,再想扭轉就難了。”
“他說的對。”
張居齡環顧四周:“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先出去。”已經有同僚開始看他們了。
楊若握成拳頭的右手鬆了又緊,末了,還是和張居齡、徐沛一起轉身往外走。
太和門上覆重簷歇山頂,下麵是漢白玉基座。門前列著一對銅獅像,陽光一照,雕琢精致、威風凜凜。
嚴良和淩王爺朱高知是最後走出太和門大殿的一撥人,他望著張居齡他們的背影,問道:“王爺,這徐沛是怎麽回事他不是投靠您了嗎”
朱高知輕蔑地開口:“養不熟的狗罷了,我還不至於稀罕。”徐沛眀著和他的關係看起來是不錯,暗地裏和朱高棟也沒有少往來。這樣的人,投不投靠他有什麽關係,也不見得他會對朱高棟是一心一意的。
“聖上對永康侯徐家的恩寵可不小”嚴良走下漢白玉台階,“王爺要是能爭取到侯府的支持,來日必有大用處。”
朱高知不吭聲,卻徑直往內廷的方向走他要去重華宮給母妃請安了。
紀師爺正在中極殿的門口來回踱步,見嚴良從遠處走過來,忙拱手行禮:“大人,錦衣衛李榮剛剛來了一趟,見您沒在,又走了。”
“他過來幹什麽”嚴良說著話,抬腳邁進了殿內。
“屬下不知道。”
紀師爺說道:“他倒是留了一句話說讓您遠著些淩王爺。挺慎重的。”
“嗯”
嚴良站住了:“為何這樣說”他是朱高知陣營裏的人,不僅李榮知道,朝堂裏很多人都知道他難道是想提醒自己什麽事
嚴良想了想,吩咐紀師爺:“你給李榮遞個信,讓他晚上回一趟嚴府。”李榮是他安插在錦衣衛的眼線,方便探聽聖上心意的。
紀師爺應“是”,領命而去。
皇城內,紅牆黃琉璃瓦,處處金碧輝煌。
柳枝隨風舞動著,搖曳生姿。
千步廊兩側往裏,修建了各個衙門。人一到這裏,就進了衙門公務,漸漸就少了許多。隻偶爾有一、兩個宮人出入。
眼看著刑部就在眼前了,楊若找一個背人處堵住了徐沛的道路:“小侯爺,說說吧”徐沛適才拉住他時,自己就能確定,他一定是知道了什麽。
張居齡沒說話,站在了楊若身後。很明顯,他認為楊若的話有道理。
徐沛看了看倆人的架勢,苦笑:“我其實,真的不太清楚”他也隻是猜測。
楊若好看的桃花眸沉沉如夜:“小侯爺,我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咱們之間也多少過了幾招,你也都了解說實話,當初若不是你不義在先,我到現在還認你是兄弟”他停了一會兒,給徐沛思考的時間,又說道:“你要是肯說出你知道的事情,以前的所有就一筆勾銷。我們楊家從此不再和徐家為敵。”隻要能救出父親,他願意聯合全部的力量。
徐沛的神色終於有了動容,他想了想,猶豫著開口:“我也隻是猜測錦衣衛的指揮使蔣磊素日和淩王爺親近,我在王府吃酒的時候見過他。他看上了淩王爺新納的侍妾,淩王爺二話不說就送給他了”楊家門生眾多,因為和楊若的敵對,他做起事情來,總不是那麽順利。能借此機會緩和一下,也是不錯的。
楊若是聰明絕頂的人,徐沛給了一點線索他很快就聽出了貓膩,“你是說我父親被抓淩王爺朱高知插手了”
徐沛搖頭:“這個,我真不知道。我隻是覺得楊大人被抓的太蹊蹺,而且又是蔣磊領著人去的一切都太過於巧合了。”
“巧合的多了,就成真了。”
張居齡淡淡地看著湛藍色的天空,問道:“小侯爺,你說是不是”
張居齡和楊若都是心計無雙的人,徐沛自知是比不過的,便回答:“是或不是,你、我說了都不算,還要有證據淩王爺不像表麵上看的和善無害,你們就算想做什麽,也要謹慎著來。”他說完就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