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98章


  張居齡眼神卻是一冷,他走向幾個當差的, 拱手道:“辛苦各位跑一趟了。”他看了看柳管家, 開口道:“請差爺們去前院喝茶。”


  柳管家應“是”,側身微微弓腰, 右手一伸:“請。”


  為首的一位大高個, 長相端正, 留著絡腮胡子, 笑著給張居齡還禮:“多謝三少爺, 兄弟幾個這就把大少爺給送回來了請節哀順變。”張居齡是解元郎, 才華橫溢,當時參加鹿鳴宴的時候,他跟著自家大人見過一次, 前途不可限量。


  張居寧送來衙門, 他們略微檢查了一遍, 確認是他殺後, 第一時間就送了回來。張家如今和大興顧家連姻了,也是惹不起的。


  張居齡點點頭:“客氣了。”


  柳管家領著人才走。寧氏就過來了, 身後跟著一堆的丫頭、婆子,乳母懷裏還抱著春哥兒。她眼睛紅腫著, 臉上倒沒有什麽表情。


  王氏在廡廊下站著, 看著大兒媳婦孤兒寡母的, 一出聲就哽咽了:“過來看看寧哥兒吧。”她深吸一口氣, 吩咐乳母, “把春哥兒抱去一旁, 別嚇著了。”小孩子的眼睛潔淨,別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回頭再嚇著了。


  乳母屈身應“是”,抱著去了轉角遊廊。


  寧氏一句話也不說,嘴唇緊咬,蹲下身去掀開了白色麻布。她看到丈夫的屍首之後愣住了,雙手直打顫。


  躺在地上的張居寧鐵青著臉,眼圈烏黑,頭歪著,脖頸處有一道深深的紅色裂痕,一看就是被人用繩索勒的,衣領往下的地方也有血跡,都是濃或淺的褐色

  寧氏順著蹲下去的姿勢慢慢地跪在了張居寧的麵前,張嘴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怎麽說。張居寧無論怎樣不顧念和她的情分,隻要他活著,大房的門頭就沒有倒,她有丈夫,春哥兒也有父親。


  但是,張居寧現在死了,大房差不多也算是敗了。


  “好孩子,你想哭就哭出來。”王氏忍著淚水去拉寧氏的袖子:“不要心裏想不開,你還有春哥兒呢他那麽小,最是需要你的時候。”寧氏年紀輕輕地沒了丈夫,她怕她想不開。


  乳母拿了桂花糖逗著春哥兒玩,小小的孩子耳朵很靈,聽到了有人說他的名字,擰著小身子去看。他看到了自己的母親,便伸著小手求抱。乳母卻抱著他又走遠了些,不讓他看了。


  春哥兒不依,“哇哇”大哭。


  聽見兒子的哭聲,寧氏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撲噠撲噠”地落下來。沒了丈夫,她一個女人領著個孩子,日子怎麽過呢

  倩穀在不遠處站著,低著頭,誰也不清楚她在想什麽。


  王氏見孫子和大兒媳婦都哭得這麽傷心,忍不住哭著就罵:“這是哪個挨千刀的幹的讓我白發人送黑發人。做的都是喪良心的事,不得好死一定要好好地查一查,查出來了給寧哥兒報仇。”她恨的咬牙切齒。


  張居齡坐在圈椅上喝茶,神情淡淡的。對於王氏說的話,一句也不回。他從來不相信詛咒和無謂的嚇唬,都是謝用的東西。


  真正有用的,是不聲不響的實力,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權利。


  “母親”張居安抓住了母親的手,示意她先不說這個,又開口道:“大哥的屍首不能擺在花廳,人來人往的不好看不說,天氣也熱,屍首停不得。後事要趕緊地操辦起來。您不能這麽悲痛,大嫂要照顧春哥兒,是幫不上什麽忙的。這所有的事還得靠您來主持。”


  “是了,你說的對。”王氏看著次子,大兒媳婦不頂事,她得把這個局麵撐起來,她長歎:“但是母親不甘心啊,我還想親自去前院問一問差役,看看是怎麽回事”


  “要問差役我和三弟去就可以了。”張居安勸著母親:“我現在就去找小廝去給父親報信。”


  王氏點了頭,現在不是她傷心的時候,等長子的事情掀過去再說。她摸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轉身和許嚒嚒說話:“大少爺的死你派人去告訴老二家的和各位姨娘,還有兩位小姐”


  許嚒嚒屈身行禮:“老奴這就去辦。”她要走的時候想了想,又多問了一句,“夫人,可還有別的事情”


  王氏想了想,說道:“去前院一趟,挑幾個老實、聰明的護衛,讓快馬加鞭的去湖北荊州出了這事兒,在老家的父親和兩位兄長也要過來的。”


  許嚒嚒應“是”。王氏雖然還是臉色憔悴、悲痛難言,但已經能吩咐她做事了,估計是挺過來了。她是王氏的乳嬤嬤,見她這樣,心疼的緊,說道:“您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大少爺不幸去了,但是春哥兒還小的很您總要幫著大少夫人些。”


  王氏“嗯”了一聲,又指使著小廝抬著張居寧的屍首往靜塢去。


  桂花苑的丫頭來秋闌閣報信時,顧晗正在東次間用午膳,她嚇了一跳張居寧怎麽突然死了前世的時候,他可是一直活著的,隻是雙腿斷了而已。


  難不成,張居寧在外麵還有仇家

  那丫頭見顧晗不說話,就屈身告辭:“三少夫人,奴婢還有許多事情要做,這就回去了。”


  顧晗說道:“你去吧。我收拾一下就會過去靜塢。”


  桃紅、巧珍她們也聽到張居寧的死訊,驚訝十分桃綠耐不住心裏的疑問,“少夫人,出什麽事兒了嗎”


  “我也不知道。”顧晗放下手裏的飯碗,起身去西次間換素淨的衣服。


  回事處接了命令,趕忙出府去買了喪事用物,過了小殮後,原來伺候張居寧的小廝給他換了壽衣,抬去了靜塢正廳。


  寧氏已經換了喪服,抱著兒子跪在靈前燒紙。春哥兒由母親抱著,已經不哭泣了,隻是伸胳膊摟著她的脖頸。一會兒也不願意放開。


  王氏正讓小廝在小殮床前設帷,點七星燈。


  顧晗到靜塢時,看到穿了喪服的張居思、張靈、張綠姐妹仨跪在靈前哭泣。她走上前,從丫頭的手裏接過黃表紙,投入火盆。行了禮後,寧氏以張居寧未亡人的身份給她還了平禮。隨後,寧氏的丫頭便領著顧晗去換喪服。


  這時候,張修也得了消息,快馬加鞭地回府了。他一下馬就直奔著靜塢來了。張居寧再不爭氣,也是他的嫡長子他成婚晚,好容易才得了張居寧,家裏又隻有他一個,自然是疼到了心窩裏這些年,他是對長子不如原來疼愛了,但聽聞他死了卻還是接受不了。


  張修走進來,先去看張居寧。長子的臉都有些浮腫變形了,安靜地躺著,竟有幾分小時候的模樣。


  張修閉了閉眼,心裏更不是滋味,叫過一旁抹眼淚的妻子,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王氏搖搖頭,她是真的不知道。


  張居安、張居齡聽說父親回來了,也從前院過來。他們剛送走了京兆衙門的差役。


  父子三人打過招呼後,又給張居寧燒了紙,才出來往張修的書房去。


  路上,張居安向張修轉述了差役說的話,大致說的就是在哪裏發現了張居寧的屍首。


  “還有說別的什麽嗎”張修問道。


  張居安想了想,說道:“好像是說有人發現了大哥的屍體,去京兆衙門擊鼓報案,然後,又獨自走了。但是卻把大哥的屍首留在了京兆衙門”


  張修沒說話。他在想二兒子說的話。這,會不會是有人故意報的案


  “三少爺,三少爺,您等一等”


  出了靜塢不久,桃紅就從後麵小跑著跟了上來,氣喘籲籲地。


  “怎麽啦”張居齡停下來看著她。他記得她是妻子的貼身丫頭。


  桃紅屈身給三人行了禮,才回答張居齡的話,“三少夫人在靜塢時暈倒了,夫人讓奴婢去叫人,剛好看到了您在不遠處”


  張居齡聞言俊眉緊皺,和張修說道:“父親,我過去看一看。”


  張修擺手,“去吧。”三兒媳婦一向是身體不好的,這也沒什麽可挑理的。


  張居齡轉身大踏步的又往回走,問桃紅:“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暈倒了”


  “奴婢也不知道少夫人上午在秋闌閣還沒啥事兒。”桃紅說道,“不知怎的,剛在靜塢時就不舒服了。”


  張居齡薄唇抿著,沒有說話。剛走進靜塢的院子,就看到顧晗在廊沿上坐著,閉著眼休息。旁邊來來往往的都是仆從,都在忙張居寧的事情,沒有一個人和顧晗說話。


  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感覺意外的可憐。


  “晗兒,走吧,我送你回去。”張居齡上前一步和顧晗說話。


  “可以走嗎”顧晗看著張居齡。她身子不好,屋裏吵吵鬧鬧頭都快炸了。剛才暈倒後,王氏就讓丫頭扶著她出來透氣,比著屋裏的哭泣聲,外邊了清靜許多。


  “可以。”張居齡說道:“父親、母親那裏你不用擔心,我去說。”


  顧晗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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