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西湖春地處柳巷胡同的主街道,是京都規模較大的飯莊, 一道西湖醋魚做的正宗、地道, 不亞於浙杭一代的名廚。它正麵朝陽, 東臨一條清澈的小溪, 上邊是彎彎的弓形小橋。岸邊還栽著一摟粗的一棵石榴樹,枝椏眾多, 碧綠的枝葉間開滿了紅色的石榴花, 像一個個小燈籠。
二樓拐角處的一間雅舍裏,王致遠正在喝茶。貼身的護衛李鼎推門走進來,拱手行禮:“世子爺,楊大人的馬車到樓下了。”
王致遠想了想,把手裏的盞碗放在紫檀木圓桌上, 說道:“迎他們過來。”
李鼎應是,轉身快速地出去了。
不一會兒, 張居齡和楊若便一起進了雅間。
“張公子,楊大人”
王致遠起身行禮,又讓李鼎安排些菜肴、點心、酒水之類的端上桌。
張居齡倆人也拱手回禮, 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貿然請倆位前來,著實是有要事相商量, 打擾之處還望見諒。”王致遠親自給他們滿上茶。
楊若俊眉一挑, 笑容率性:“無礙的。世子爺客氣了。如果我們不想來, 你如何請也是無用的。”
“那王某, 就先謝過倆位了”
王致遠並不意外楊若說話的態度, 他甚至覺得, 這才是他真正的性格清高、散漫、不羈、傲氣。之前的嬉笑怒罵不過是掩飾。讀書人,特別是像楊若這樣的,少年得誌,三元及第,其父親又是內閣的東閣大學士如此的家世、背景,又經過長年累月的熏陶,才情心誌自然非一般人能比。
張居齡沒有說話,也不問王致遠找他做什麽。他慢慢地喝著茶水,等王致遠自己說話。
“聽聞西湖春有一道名菜西湖醋魚,世子爺知道嗎”楊若順著打開的槅窗看了看外麵的景致,問道。
王致遠笑了笑:“已經讓廚子做了。”
“張老三,你跟著我混,不錯吧世子爺請吃西湖醋魚呢,旁人可沒有這口福”
張居齡看他一眼,竟然點了頭,“是。跟著你混,很不錯。”
王致遠咳嗽幾聲。楊若這問的也太沒想到張居齡還回答了。他喝的茶差點兒噴出來,連忙擺手:“不是什麽精貴的好菜,你們要是願意吃,我日日要西湖春給你們做了送過去。”
“那還了得”楊若笑道:“真是這樣的話,我們在京都可就出名了。”
王致遠大笑。
正說著話,店小二端著大紅的托盤過來上菜了。後麵還跟著布置碗筷的。
等一應的吃食都齊全了,李鼎才關了雅舍的門,和樹鳴、楊若的小廝德順等守在了門外。
楊若首當其衝,拿起筷子就直奔西湖醋魚去了。
“不錯,魚肉鮮美,還帶有蟹味,又酸又甜”楊若吃的讚不絕口:“真是按照我的喜好做的。”
“是別有特色些。”王致遠點點頭,他又問張居齡:“居齡兄,你覺得呢”
“還好。”張居齡隻吃了一筷子西湖醋魚便換了其他的菜,他嫌棄太甜了,膩味的慌。
“他不喜歡吃甜食。”楊若笑起來,俊朗的臉意氣風發。
酒過三巡。
王致遠切入了正題:“發往災區的糧食又出現了問題,想必你們也都聽說了我近幾日去了趟大理寺,方威也是一籌莫展。”
“你去找方威了”楊若問道。
王致遠“嗯”了一聲,解釋道:“倒也不是我故意去找他的,外祖父家裏有一個表弟在大理寺任左寺正,我奉了母親的指示去給他捎句話然後就見到了方威。”
楊若不太相信他的理由,就那麽巧王致遠一到大理寺就碰到了方威。
“我倒認為,世子爺應該盡可能地避著方威。”張居齡溫和地開口:“賑災糧事件涉及到定遠侯府,在情況還沒有明朗化的時候,避嫌才是良策。”
“居齡兄說的我也知道,但家父蒙冤,心急火燎的,一刻也坐不住”王致遠歎氣。
“侯爺的心情可以理解。”張居齡想了想,說道:“你這樣的漫無目的也不是辦法,不如暗地裏去查一查方威的底細。”
“方威”王致遠一愣。
“是。”張居齡看向楊若:“不是說方威是嚴良的人嗎”
楊若“嗯”了一聲,抿了一口熱茶,接了話:“為什麽不直接去查嚴良反正方威是他的人,就算真的有什麽貓膩,也和他脫不了幹係。”
“定遠侯府上一次不是劫持過嚴良的嫡孫嗎”張居齡說的事不幹己:“現在的嚴府估計防衛的是固若金湯了。”
“居齡兄說的對。”王致遠點頭:“實不相瞞,這次事發後,我也夜探過嚴府一次結果連院門都沒有進去,嚴良調動了神機營的弩箭手防著”
“連神機營都用上了那可是保護聖上安危的人。”楊若手裏把玩著酒杯,自問自答:“看來父親說的沒錯,嚴良得聖上寵信,還真是什麽都敢做在朝堂之上一手遮天也就罷了保家護院的事情居然去用神機營他還真當自己是聖上了”
張居齡靜靜地聽著他們說話,沒有吭聲。他相信絕對的權力。嚴良既然敢這麽做,那就料定了聖上不會管,或者說是聖上允許的。
槅窗外的小溪嘩啦啦地流淌,被太陽光一照,像一條閃閃發光的銀腰帶。
王致遠停頓了一下,“他會不會是自己調動了神機營”
“不可能。”張居齡說道:“嚴良作為首輔,再怎樣,也不會笨到這麽明顯地欺君妄上。”
“暫時就按夙之說的去做吧。”楊若笑了笑:“派一撥人一天十二個時辰地輪流監視著方威,我就不信查不到什麽。”
張居齡是下午未時回到的春在堂,顧晗午休還沒有醒。
西次間裏,桃紅和巧珍站在一旁守著,見到張居齡就屈身行禮:“少爺安好。”
“下去吧,少夫人這裏有我在就好了。”張居齡擺手和她們說道。
倆人應是,低頭退了出去。
張居齡挑開淺色的床帳去看顧晗,她裹著大紅色疊絲薄衾睡的香甜,紅唇微張。
他盯著看了一會兒,伸手去撫摸她的臉頰入手很光滑,皮膚也白皙。人家說膚若凝脂,就是這樣吧。
顧晗大概是覺得癢,哼哼唧唧地去躲,但是躲不開。她索性翻過身,背對著張居齡繼續睡。
張居齡瞅著妻子麻利的小身板,低低地笑了,也不再騷擾她,起身去了淨房。
夜晚一到,溫度便沒有白天那麽高了。
而此時的楊若剛從翰林院出來,他送了張居齡回顧府後,沒有回家,徑直坐馬車來了這裏。
德順正站在馬車旁等他。
“少爺,奴才剛才看到離先生了。”
等楊若走到了跟前,德順說道。
“離枉”
楊若俊眉一皺:“你在哪裏看到的他”
“離先生往午門的方向去了。”德順右手指了指。
去午門的話應該就是進宮。可是離枉為什麽要進宮他要做什麽楊若想了一會,父親在東閣難道是去找父親的他心裏一緊,說道:“咱們也去午門口等著。”
德順應了是,去和車夫交待。
午門居正中,有五個門洞。通體的紅牆,黃琉璃瓦。氣勢雄偉。
楊若他們去了右掖門的附近。
酉時一到,天就完全黑了。
“少爺,咱們回去吧。”德順揉揉自己咕咕叫的肚子:“或許老爺早就回去了”
“不會。”楊若搖頭,“午門是出宮的唯一正門離枉如果真的去找父親,就隻能從這裏走出來。”
德順“哦”了一聲,又去了馬車附近。他和馬夫比較熟悉些,想問問他那裏有沒有什麽吃的。他好餓。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楊思遠和離枉果然一起出來了,走的通道正是右掖門。
“父親。”楊若走了上去。
“月溪,你怎麽在這裏”楊思遠看見兒子,怔了一下,問道。
月溪是楊若的字。
楊若笑了笑:“等你。”說完,他仿佛才看到離枉的樣子,“離先生也在啊”
離枉拱手行禮:“我有事情來找楊大人。”
楊若看了看他:“是嗎”
離枉被楊若看了一眼,後脊背莫名的有些涼,幹巴巴地點頭。
“到底是什麽事情,方便和我也說一說嗎”
“這”
離枉被問住了,轉頭去看楊思遠。
“月溪,有什麽事情回去再說。”楊思遠臉色疲倦,“時辰也晚了,咱們先回去吧。”
楊若應了是,往自己馬車的方向去,走了半路,轉身喊一直跟著楊思遠的離枉:“離先生願意同我乘一輛馬車嗎我想向你討教一些事情。”
離枉有些不快,他今日一再地被楊若纏住,想打聽一下楊思遠對徐沛什麽印象都沒有機會但是又不能拒絕楊若。
離枉笑的牽強:“是在下的榮幸。”
楊思遠右手食指輕輕地按壓著自己的太陽穴,擺手和離枉說:“你去吧。”他踩著腳蹬就上了自己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