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樹鳴領命而去。


  一會兒。


  書房的門再次打開,穿著青灰色綠萼梅刺繡鬥篷的顧晗走進來。身後跟了一個丫頭。


  張居齡抬眼看她,笑容很溫和,目光卻深沉如夜色,好像能直擊她的心底。


  顧晗忽然間有些語噻,就算是前世,她和張居齡這樣相處一室的經曆也少的可憐手指摳著掌心,緊張地簡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話了。


  “小姐”桃紅拽了拽顧晗,幫她取下鬥篷的帽子,提醒她:“您不是有事情找張公子談嗎”幹盯著人家看,不吭聲也沒有用啊未出閨閣的姑娘跑去外男的住處,被人發現可就糟糕了。趕緊辦完事情回去是正經。


  顧晗一怔,回過神來,讓桃紅出去等著,屈身行禮:“冒昧來訪,請公子原諒。”


  張居齡笑了笑,說道:“六小姐客氣。”她臉色還是很蒼白,帶著久病不愈的倦怠。


  “去熬一碗薑茶端過來。”張居齡轉身吩咐樹鳴,“多放些紅糖。”


  他怕她冷,當然也有心裏莫名的憐惜。


  等樹鳴出去了,他右手一伸,“六小姐隨便坐。”


  微風透過開著的槅窗吹進屋裏,燭火明明滅滅。


  顧晗拘謹地坐在他對麵,不知道為什麽,麵對張居齡總有一種早些年被繡藝師傅檢查功課的錯覺。


  她長籲一口氣,從袖口處拿出半個手掌大的黑色錦盒,打開後放到桌麵上讓張居齡看。


  是六粒黝黑圓潤的丸藥。


  張居齡沒說話,端起一側的盞碗抿了口茶。


  顧晗倒不意外張居齡的冷靜,他一向是這個樣子的,火上房了眉毛都不會皺一下。前世時和他夫妻幾載,領略的夠多了。等著他開口倒不如自己先解釋。


  “這是人參養身丸,是府裏給我製的日常吃的。”顧晗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決心:“我想讓你出去一趟,幫我查一查其中的成分。我一介女子,出門不太方便,再說也要避開府裏眾人的耳目。”


  張居齡臉上的笑容淡了,眼神中幽芒頓起,他問道:“你在懷疑什麽”


  他能體會到武大人、武老夫人對她的真心疼愛。她竟然拿著這東西來找他難道其中還有什麽另外的變故

  顧二爺雖然走得早,但他的子女卻是正經的顧家血脈,誰敢暗中使壞

  “我吃人參養身丸有大半個月了,別人或許看不出來,但我的身子我卻是知道的。睡著的時候越來越多,白天難得清醒一會兒。到了夜裏,出虛汗不說,心口處也跳的極快”顧晗能想象到他的不解,苦笑道:“為了驗證這個事實,我就一直不間斷地吃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樣。”她攤開雙手,很無奈:“不到萬不得已,我怎會過來找你。”


  張居齡如玉的容顏一變,沉聲道:“你的意思是,你在明知道人參養身丸可能有問題的情況下還在服用就為了莫須有的驗證”


  瘦瘦小小的,看不出來對自己還挺狠。


  顧晗摩挲著手腕上的琺琅雕玉蘭花銀手鐲,小聲說道:“怎麽說是無須有呢至少我現在能確定人參養身丸是有問題的。雖說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到底也有些用。”


  她還讀過孫子兵法張居齡氣笑了。


  聽見他笑,顧晗抬眼看他,心裏卻是一驚。哪裏是笑分明是氣急了,眼睛裏冷若冰霜。見她看他,他也盯著她。眸光流轉如劍,鋒利的很。


  顧晗身子一僵,又低下頭。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可不是這麽用的。”張居齡聲音清越,問她:“你要傷的敵人是誰,你知道嗎”


  顧晗不自覺地搖頭。


  “敵人都不知道是誰,自損倒用的很實在。”


  顧晗察覺出他話中無惡意的調侃,心裏有些不舒服,剛要開口。樹鳴端著紅糖薑茶進來了,給她滿了一盞。


  顧晗剛好口渴,一口氣喝下了半盞,整個肚子都暖烘烘的。喝人家的最短。她把心裏要反駁張居齡的話又咽到了肚子。


  張居齡往後靠在圈椅上,看顧晗微眯著眼喝茶水,大約是喝的滿意了,臉頰的梨渦微微地露出來。像極了自得其樂的小鬆鼠。


  “你到底幫不幫我”顧晗雙手捧著盞碗暖手,“不方便的話,我再想其他的辦法。”


  樹鳴一愣,六小姐這是什麽意思在威脅少爺。他心裏一突,少爺最討厭別人的威脅了。大少爺話語間隻不過露了意向,就被少爺神不知鬼不覺地算計了他手下的幾間鋪子還是老爺出麵解決,事情才平息下來。


  “回去等我的消息吧。”張居齡心裏歎氣。長得人畜無害,性子卻是急躁的。他伸手把錦盒蓋上,又說了一句:“不許再吃丸藥了。”


  他竟然同意了顧晗心裏一喜,起身道謝。


  樹鳴不可置信地望著自家少爺他是不是錯過了什麽


  張居齡擺手,示意不用謝。他不是多事的人,至於為什麽願意幫她,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總覺得心裏迷糊又清楚,似是而非的很。


  殘月如弓,星光點點。夜空像刷洗過一樣,又淨又遠。


  顧晗告辭走了,張居齡目送著她的背影出了書房,終於消失不見。


  第二日。


  天朗氣清。


  張居齡隨便找個理由就出了顧府,作為顧臨請回來的客人,他受的待遇一點都不比嫡長孫顧曙差。管家在門房處碰到他,還特地讓人給牽了馬車。


  樹鳴坐在前室的老板上,一揚馬鞭,馬車快速地朝著南鑼胡同駛去。


  南鑼胡同較小,也不如柳巷胡同繁華,是由一條長街組成的。一街兩行開的都是藥房,各自有坐診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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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入了街,樹鳴把馬車停在德濟堂門口。旁邊還有一個賣混沌的小攤子。


  張居齡下了馬車,熟門熟路地穿過前廳,進了內室,問一旁的夥計,“宋大夫在嗎”


  “在在在。”夥計抬頭,見是東家來了,臉上堆著笑,“三少爺,您上樓略坐一會,宋大夫正在坐診,小人這就去請。”


  張居齡點頭,往樓上會客的雅間走。


  德濟堂是祖父治下的產業,這次從荊州來到京都,他就把德濟堂的對牌給了自己。祖父的意思很明確了,就是留給他傍身用的。


  張居齡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有夥計上了壺熱茶。


  宋大夫很快就上來了,他留著山羊須,很是慈眉善目。


  “三少爺,你怎麽過來了”宋大夫笑眯眯地:“有一陣子沒見著你,又長高了。”


  張居齡起身行禮,“小輩這裏有一樣東西想讓您掌掌眼。”宋嚴是宋大夫的名字,他和爺爺是故交,醫術百治百效,在京都也是小有名氣。


  宋大夫坐在他身側,問道:“啥”說話間,給自己滿了盞茶。


  張居齡拿出懷裏的人參養身丸,遞給宋嚴。


  綠色的茶葉根根分明、靜立於碗底,香味撲鼻。


  “就這”宋嚴的胡子翹了翹。


  張居齡點頭。


  宋嚴捏起一丸,閉眼聞了聞,眉頭緊皺,隨後指頭一用力,掰開了。他用牙齒輕咬了一點,一品味,吐在了地上。


  “這東西摻雜了兩種成分,一樣是人參,另一樣是七厘丹。不過,七厘丹的用量很少。”宋嚴又說:“人參和七厘丹是相克的,怎麽會放到一起”


  張居齡薄唇一抿,“人吃了會怎樣”


  “一開始倒沒事,長久的服用著,人就垮了。” 宋嚴把丸藥放在桌麵上,問張居齡:“你在哪裏得到的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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