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故人重逢不相識(6)
第二十章 故人重逢不相識(6)
,
月銀容沒有想到管清濁竟然會提出如此古怪的要求,她看到那銀製的龍形頭飾露了出來,便問道:“這頭飾十分好看,你在哪裏買的?我也想買一個戴。”
管清濁聞言,情不自禁地抬手拿出了自己的龍形頭飾,幾乎是下意識地遞給月銀容:“雪姑娘喜歡,拿去就是了。也不值錢。”
一番話說完,管清濁立時後悔不已。
贈了月銀容一個,本可以表達自己的情意,現在又給雪銀容一個,這算什麽?難道自己喜歡的,真的隻是這一副皮囊嗎?至於皮囊下是誰的靈魂,自己真的毫不在意嗎?
月銀容伸手接過那頭飾,並沒有留意到管清濁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月銀容把頭飾拿在手裏,手指輕輕地撫過那條銀色的龍。
“月……”月銀容呢喃道。
“什麽?”管清濁瞪大了雙眼瞧著月銀容。
“沒什麽,不知道為何,這銀色的龍,讓我想到了月光。”月銀容說完,嫣然一笑,又把頭飾遞還給管清濁:“無功不受祿,我看看就行了,謝謝你。”
管清濁幾乎是長舒了一口氣,才緩緩回道:“雪姑娘不必客氣。”
月銀容似乎想到了什麽,又急急說道:“不過,你這頭飾可要收好了。”
管清濁露出茫然的神色。
月銀容看看四周,確認沒有人,便站起來,踮起腳尖,湊到管清濁的耳邊說道:“白藏王隻許他自己用龍紋作為裝飾。”
管清濁覺得自己那一側的耳朵癢酥酥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朵根。
月銀容看出他的羞赧來,想他是又在惦記那狐妖了,不由得啞然失笑,又問:“還要我幫你把包袱係起來嗎?”
管清濁點點頭:“勞煩雪姑娘了。”
月銀容兩隻手抓住包袱的兩個布條,然後側頭看向管清濁。
管清濁又在用那種灼灼的目光看著她。
月銀容一時間麵頰滾燙,趕緊把視線移回來,放到包袱上,認認真真地打了一個結。
這個結非常普通,與剛才那個月銀容在匆忙之中隨手打的結渾然不同。
但月銀容並不知道這其中的奧妙,她隻覺得自己個結打得板板正正,十分好看。
管清濁有些失落,但心裏明白,這才是對的。
她是雪銀容,不是月銀容。
自己應該分得清的,不然,又怎麽能說,是喜歡?
“謝謝雪姑娘。”管清濁拿起包袱,打算離開。
月銀容伸出手,捉住了管清濁的袖子:“等一下,我有個問題,想請教管公子。”
管清濁回身:“請說。”
月銀容眼睛咕嚕一轉,從地上看到管清濁的臉上。
四目相交。
“管公子與金玉娘娘,是什麽關係?”月銀容可真不見有哪個烏頭,是敢直呼金玉娘娘的名諱的。
,
管清濁一怔,並不直接回答,而是把這個問題反問了回去:“雪姑娘與金玉娘娘,又是什麽關係?”
月銀容沒有料到管清濁會反問自己,她鬆了手,支支吾吾,鬧了個大紅臉。
“也……沒什麽……關係。”
管清濁對月銀容這樣的態度,倒是產生了興趣:“你去過金玉殿?”
月銀容稍稍遲疑,輕輕點點頭。
管清濁雙眸垂下,雪銀容當然去過金玉殿,不然,月銀容又是照著誰變的容貌?
月銀容也想到了這點,問道:“你是不是認識一個狐妖,她變的是我的模樣?”
管清濁沉吟了一下,很不情願地,十分緩慢地,點了點頭。
月銀容噘起嘴,皺著眉頭問:“那管公子是在哪裏遇到這隻狐妖的?”
管清濁不語。
月銀容心下一尋思,馬上抬眼問道:“難不成是在金玉殿?”
管清濁再次點頭,這次頭點的幅度比剛才還要小一些,不仔細看,幾乎察覺不出來。
月銀容立刻大驚:這狐妖莫不是冒充自己,在金玉殿給金玉娘娘做義女呢吧?
但又轉念,想到唐瀾說的,金玉娘娘在尋自己,看來,這狐妖完全可能就是金玉娘娘讓她來冒充自己的。
估計是自己失蹤了,金玉娘娘怕沒法與青陽守珠交待。
可是自己又是如何“失蹤”的呢?
“你在金玉殿做侍從?”月銀容一邊問,一邊又把管清濁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管清濁這次沒再遲疑,重重點頭應是。
“可你看起來,並沒有四十歲。該不會是從金玉殿,偷偷逃出來的吧?”月銀容嘴裏問著,語氣平淡,但她心下已經雀躍:若是自己能把這個逃跑侍從抓回去,金玉娘娘一定會對自己另眼相看的。
“不,是娘娘允了我出來的。我是出來探親,完事就回去。”管清濁的回答打破了月銀容的幻想,但月銀容並不相信。
她從未聽聞有人去了金玉殿做侍從,能在四十歲以前出來。
除非……月銀容眼睛眯起來,她是有聽聞,在金玉娘娘的身邊,有一個“小白臉”。
這管清濁皮膚白皙,相貌出眾,該不會就是那個金玉娘娘十分寵幸的那個“小白臉”吧?
“嗯,呃,你,在金玉殿都做些什麽啊?”月銀容假裝隨意地問道。
管清濁當然明白月銀容的意思,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陰鷙,冷冷地回道:“製香。”
“你身上的香氣確實很好聞。”月銀容恭維道,同時心裏想到,早些時候他的迷香迷暈了那麽多人。
“你的迷香,為什麽對我沒有用呢?”月銀容說著,看向管清濁的手,同時稍稍後退了一步,抬手掩住了自己的鼻子。
一副生怕管清濁會對自己下迷香的樣子。
管清濁看著她小心翼翼的嬌俏,想到了月銀容抱著臘梅花枝,貪婪地嗅著的模樣,一時間有些恍惚。
“管公子?”
“啊,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可能你吃過什麽特殊的食物,能解我這個迷香。”管清濁確實不知道雪銀容為什麽沒有中迷香。
月銀容聽了,扁扁嘴,她能吃過什麽特殊的食物?
阿澈吃了龜須粉,冷星稀吃了水玉,兩個人中了迷香以後都睡得跟死豬一樣,唯她不過喝了幾碗海鮮粥吃了幾條鹹魚幹,反而對那迷香毫無感覺。
月銀容下巴一昂:“所以,之前你與城主說的話,是唬他的了?”
管清濁不答,隻是看著月銀容。
他想到自己,現在算是被軟禁在這榕城裏了。也不知道城主兄妹倆,究竟想要翻出個什麽花來。
今天去找到了狐妖的窩,但是沒有找到狐妖,所以他的嫌疑還是沒有洗清。
但他根本就無心去幫城主抓什麽狐妖。
他本就在心裏愛戀著一隻狐妖,又怎麽會去傷害她的同族呢?萬一那個是月銀容的親姐妹,他該如何麵對月銀容?
他剛剛將狐妖的事情告訴阿澈,還慫恿他去協助城主,一是為了讓城主不要為難他以為是月銀容的雪銀容,二是為了盡快洗清自己的嫌疑,好讓自己繼續去尋盤雲族,然後盡快回去金玉殿裏。
金玉娘娘給他三個月,本是足夠寬裕了,但是,月銀容說過,三個月後,她就不在金玉殿了。他必須趕在她離開之前,將自己的心意告訴她。
月銀容看管清濁一副癡癡的神態,知道他是又在想那狐妖了。
管清濁也是真厲害,都被迷成這樣了,那狐妖竟然沒有吃了他的心。
“罷了,你不願意多言,我也懶得管別人的事。謝謝你的粥了。”月銀容清清嗓子。
管清濁回過神來,對月銀容說:“能否請雪姑娘幫我一件事?”
月銀容立馬會意,淡淡一笑:“可是要我繼續裝作認識你?”
管清濁點點頭:“雪姑娘真是聰慧。”
“之前你願意相信我,雖然是因為那隻狐妖的關係,但,那種無條件的信任,我還挺感動的,所以,我也相信你一次。這個忙,我幫了。”月銀容說著,輕輕拍了拍胸脯,一臉豪氣。
“多謝雪姑娘了,但願城主能盡快放我們走吧。”管清濁歎息。
“你是說,他們是故意把我們軟禁在城裏麵的?”月銀容很驚訝,她還以為,是真的讓她們等待葉德賢出關。
管清濁苦笑:“阿澈說你們想見白藏王,但是水月公主說白藏王閉關了,最關鍵的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出關。你不覺得,這有點太巧了嗎?”
月銀容沉默不語。
她想不通葉妙真為何要這麽做。
她與管清濁,對於葉杉和葉妙真來說,有什麽利用價值?
難不成葉家兄妹真的懷疑她與管清濁是狐妖?
就因為長得好看的話,這也太離譜了。
況且,是人還是妖,這隨便試試就能知道了。
要真是妖,早就逃了,又怎麽還會老老實實地待在這裏?
想著,月銀容就生氣起來。
虧她對葉杉和葉妙真那麽恭敬,想不到他們竟然在打別的主意。
月銀容可不是一個會坐以待斃的人,她馬上對管清濁說:“我們明日就離開榕城,我倒要看看,他們用什麽理由來攔我們。”
管清濁有些驚訝,他沒有想到,雪銀容竟然是這般有魄力的女子。
之前,他看雪野那麽寶貝雪銀容,還以為雪銀容是被雪野捧在手心裏麵長大,不識五穀雜糧的大小姐,他本能地以為,雪銀容一定是嬌弱不堪楚楚可憐的。
管清濁被月銀容的當機立斷感染了,他不由自主地說道:“這樣也好。明日我們一起走。”
月銀容聽到管清濁這麽說,心裏一時間暖洋洋的。
她微微笑著,看著管清濁,眼裏流露出的,是一種聯手的默契。
“出了榕城以後,你們打算往哪裏去?”管清濁隨意地問道。
“青丘。”月銀容毫不遲疑地吐出了這兩個字。
管清濁瞪大了雙眼。
月銀容明白他的心思,聳聳肩說道:“要回青要城,最快的方式就是穿過那裏。”
“可是青丘,很危險。”管清濁眉頭微蹙,心裏不知為何,有些擔心起來。
“沒事,我的那兩個同伴,很厲害的。”月銀容不以為意地說道。
“你聽過青丘的九尾嗎?”管清濁看著月銀容問,他不想她冒險。
“當然,青丘的九尾白狐,上古之神創世時,是上古之神座下的三大神獸之一。”月銀容想,這個連三歲小孩都知道吧。
“你們要是遇到它……”
“給它磕幾個頭,上幾炷香就好了嘛,大不了讓阿澈給它弄點雞崽子吃。上古神獸,怎麽會和人一般見識呢?肯定和別的狐妖不同,不會吃人的。”月銀容對這種傳說中的東西,根本不相信是真實存在的,所以不以為意。
管清濁輕輕歎了一口氣,猶豫了一下,說道:“要不,你們同我一起走,我帶你們去金玉殿?”
“這倒是個好辦法。”月銀容說著,喜上眉梢。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為著能去金玉殿而高興,還是為著能與管清濁同路而高興。
管清濁則想,送了雪銀容三人回去金玉殿,自己再出來,也來得及,而且,還能再去看一眼月銀容。
一人一龍就這樣一言為定。
一個是意中龍就在眼前,卻不敢認。
一個是心上人在身畔陪,卻未察覺。
命運從不願施舍一番順遂,不管是對人,還是對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