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各自東西南北流(2)
第十四章 各自東西南北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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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銀容一邊跟著冷星稀走,一邊在腦子裏思索著冷星稀說的一切。
以她對冷星稀的了解,如果不是幫冷大郎捉弄自己,冷星稀是不會說謊的。
況且,還有爺爺的玉佩為證。
那自己是真的睡了五天嗎?不,滿打滿算應該是六天。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那自己又怎麽會全身赤裸地趴在海灘上?到底是有人襲擊了金玉娘娘,還是,是金玉娘娘把自己扔進海裏的?
沒道理啊,她明明記得當時金玉娘娘已經開始念法咒,說是要將神力傳她。
她也不是什麽不得了的身份,金玉娘娘沒必要騙她吧?
把她的肩膀上燙一個疤,把她的後背弄成這樣,把她丟進海裏,思來想去,這些事情對金玉娘娘都沒有任何的好處。
可是要說這些事情與金玉娘娘毫無關係,又不可能。
那,自己的事情與冷焱奪位又有什麽關係呢?或者應該問,兩者之間有關係嗎?
再說冷焱奪位,就冷焱那花拳繡腿的,能殺誰?
爺爺能救冷星稀,說明當時還為時不晚,那冷焱就應該更沒有暗地裏下手偷襲的機會才對。
還是說,冷焱與什麽人勾結了?
想著,夢裏焮天族赤色的頭發又一次浮現在月銀容的腦海裏。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坐以待斃,不可能躲著。一定要把事情弄明白,然後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月銀容心裏拿定了主意,腳下的步伐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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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星稀沒有月銀容想的那麽多,她一心隻想趕緊找到多多村。
青陽守珠一共四個孩子。大夫人生了冷大郎和冷月明,二夫人生了冷星稀,三夫人生了冷焱。
冷星稀從小沒有娘,又是庶出的,在卿澤齋裏,地位不僅比她的哥哥姐姐低,也比她庶出的弟弟低。
說是弟弟,冷焱其實就比冷星稀小了幾個月。
冷星稀性格單純,她的生存方式,就是“既來之則安之”。
這樣的身世有了不相匹配的境遇,一般人都會覺得忿忿不平,比如冷焱。
他就自命不凡,處處強出頭,掙表現,以求超過自己的哥哥姐姐。
冷星稀則低調行事,別人給她什麽,她就接著什麽,不攀比,也沒怨言。
也是因此,冷星稀反倒變得討喜,別人就是瞧不起她,看不上她,也不會特別去與她為難。
她甚至經常會因為讓別人動了惻隱之心,而得到了更多的照顧。
所以冷星稀的生活雖然比不上冷月明的那般優渥,但是她長到現在,十七歲了,也算是一路順遂。
如今遭遇這樣的變故,她還是想著乖乖聽師父的話,找到多多村,然後再一切聽從村長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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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月銀容剛走進密林,冷星稀就看到了一條小徑。
她高興地喊道:“有路了有路了!”
月銀容正想著事情,被她一喊,嚇了一跳。
“在外麵不要咋咋呼呼的,跟沒見過什麽世麵似的。”月銀容批評道。
冷星稀吐吐舌頭:“是,師姐,我知道了。”
冷星稀挽住月銀容,和她一起順著小徑往林子深處走去。
走了沒多久,一個村落就從密林中顯現出來了,像是把一個剛剛成熟的苞米葉子一片片剝去,露出裏麵的苞米來。
村子是用削尖了的竹子做的籬笆圍著的。
月銀容光顧著查看這個村落的模樣,一時不察,冷星稀已經奔進了村子裏。
月銀容歎了口氣,想著怎麽就和冷星稀這個冒冒失失的傻丫頭在一起了,但心裏抱怨歸抱怨,人還是也跟了上去。
進了村,月銀容發現,村子裏的人,看到冷星稀,都給冷星稀行禮。
冷星稀長這麽大,就沒離開過卿澤齋,現在幾個陌生人給她行禮,讓她很是窘迫。
她臉紅紅的,又一個個給別人回禮,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
“趕緊找村長。”月銀容跑上去拉她:“你還擱這裏跟別人互相行起禮來了。”
冷星稀不好意思地摸摸頭。
“村長在裏麵最大的那間屋子。”村裏一個抱著孩子的婦女聽到月銀容的話,熱情地為她們指明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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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村長的屋子,隻看到一個姑娘和一個男孩坐在地上正在爭論著什麽。
那姑娘和小男孩的皮膚都是土褐色的,皮膚都泛著光。
“你們是誰?”那姑娘看到兩個陌生人走進來,不再與那男孩說話,一邊問月銀容她們,一邊站起來。
月銀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說明她們的身份。
那姑娘看到冷星稀青色的頭發,眼睛一亮,又把冷星稀上下打量了一番,問道:“你是冷星稀吧?”
冷星稀點點頭。
“你怎麽知道她的名字?”月銀容詫異,冷星稀就沒離開過卿澤齋。
那姑娘笑笑:“青色頭發,這個年紀,會來這裏的,肯定就是冷星稀了。冷月明的年紀應該要大很多,況且,雪爺爺也不會讓其他的冷家姑娘來這裏的。”
月銀容聽到眼前這個黝黑的姑娘,喊自己的爺爺為“爺爺”,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她盯住那個姑娘:“你認識我爺爺?”
那姑娘看向月銀容,端詳了一會兒,才說:“我叫采藻,你就是雪銀容吧,聽你爺爺提起過你,沒想到長得這般水靈靈,比我娘還好看。”
月銀容被誇了,心裏稍稍舒服了一些,問道:”你娘是美女嗎?“
地上那個男孩也站了起來:“姐,娘不是說過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嗎?”
采藻扭頭瞪了男孩一眼:“這是貴客,小孩子家家懂什麽,出去玩去。”
男孩扁扁嘴,看看月銀容,又看看冷星稀,就跑出了屋子。
“那是我弟弟,叫采風。他年紀小,什麽也不懂,亂說話,兩個姑娘不要生氣。”采藻說著,去一旁拿了兩個小馬紮出來,給月銀容和冷星稀分別支開。
月銀容和冷星稀坐了下來,采藻則在旁邊的地上席地而坐,坐姿灑脫恣意。
月銀容和冷星稀互相看看彼此,交換一下眼神:這樣的坐姿是她倆做不到的。
“雪爺爺怎麽沒來?”采藻看著冷星稀問。
冷星稀把自己半夜被雪野叫醒,然後坐冰舟來了這裏的經過又說了一遍。
冷星稀本來想把雪野說過的話也一字不漏地告訴采藻的,但月銀容卻用咳嗽打斷了她。
冷星稀茫然地看向月銀容,月銀容則對采藻說:“反正就是伊澤族出了一些事,我爺爺讓我們過來找村長暫時避一下難。”
采藻點點頭,說了句“你們等我一下”,就起身,進了裏間屋子。
“師姐,你為什麽不讓我……”冷星稀不明白為什麽不把事情,對采藻說得再明白一點。
月銀容等瞪了她一眼,再一次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頭:“你忘了我爺爺說的了?除了村長以外誰都不能信。她都沒說她的身份,你就嘰裏呱啦把事情全說出去了。”
冷星稀輕輕“啊”了一聲,馬上拉住月銀容的袖子:“師姐,那怎麽辦啊?我,我沒想那麽多,我好笨……”
月銀容拍拍她的手:“算了算了,也沒什麽的。之後注意了,別什麽事情都跟不認識的人說去了。”
冷星稀點頭如搗蒜。
采藻從裏間出來了,手裏捧著一個天青色的陶盒子。盒子上還放了一把篦子。
“這是要給我洗頭嗎?”月銀容滿臉疑惑。
采藻笑道:“不是,這是給冷星稀染發用的。”
月銀容看向冷星稀那一頭青色的頭發,和冷星稀異口同聲問道:“為什麽要染發?”
采藻一邊打開陶盒子,一邊說:“不是要隱藏身份嗎?那自然得把頭發染成黑色了。”
冷星稀聽了,騰地一下子站起來,問道:“采藻姐姐,村長呢?”
采藻把旁邊一個小竹架子拿過來,把打開的陶盒子放上去,然後說:“我娘今天進城去了,等她回來啊,都明天了。我看不如我現在就幫你染好了,不用等了。”
月銀容盯住采藻:“你娘就是村長?”
采藻“嗯”了一聲,繼續道:“這盒蓮子草染發油還是雪爺爺留的。雪爺爺交待我阿娘的事情,我也知道。
那,剛才采藻就是在說她比村長還好看了,這麽一想,月銀容心中大悅。
“這島上也有城鎮嗎?”這次月銀容雖然是質疑,語氣也比之前緩和了不少。
采藻露齒笑開:“沒,這島上啊,就我們這一個村子。我娘去的是榕城。”
“榕城?”冷星稀不知道那是哪裏。
“是無垠族屬下的。”月銀容聽雪野提過。
“嗯,是的,從我們這裏駕船往西,三個時辰就能到了。”采藻耐心解釋。
冷星稀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難怪剛才海灘那裏都沒有船,原來是開出去了,我還說呢,要是漁村的話,不可能沒有船吧。”
采藻笑著搖搖頭:“不不不,你們是從北邊那個海灘來,那個海灘離大陸遠,我們不用,我們船都泊在西海岸呢。我娘隻是開走了大船,小船還是有許多的。”
冷星稀驚訝:“聽起來,你們村子挺大的。”
采藻說:“是啊,有兩百多口人呢。”一邊說,一邊麵上了有了一些得意之色。
月銀容不說話,心裏卻想,才兩百多,不說青要城了,卿澤齋上上下下,連那些弟子啊仆從侍女在內,往少了說也有五百個人。
冷星稀看著陶盒子裏烏黑的油膏,擔心地問道:“這個真能往頭發上抹嗎?”
采藻也看著那油膏說道:“我沒有用過,不過我相信雪爺爺。”
月銀容想著,如果真的有什麽事情,冷星稀的青色頭發確實是個麻煩,再聽是自己爺爺吩咐的,便催道:“趕緊讓采藻幫你染了吧。”
冷星稀馬上跑到月銀容身邊,蹲下來拉著她的衣袖:“師姐,你幫我染吧。”
月銀容不客氣地甩甩袖子:“我才不要,我又不會,馬上弄得滿手都是黑的。”
采藻笑吟吟道:“這活兒雪姑娘肯定是幹不了,還是我來,我皮膚本來就黑,弄上了要真是洗不幹淨,也就算了,雪姑娘這麽白皙的皮膚,可不能碰這個東西。”
冷星稀噘噘嘴:“好吧。”然後在馬紮上重新坐了下來。
月銀容就坐在一邊,看著采藻給冷星稀染發。
外麵天色漸沉。
采風跑進來,將屋子裏油燈點上。
“把客人的飯也做上了。”采藻吩咐道。
采風悶悶地說了句“知道了”就又跑出去了。
“你弟弟會做飯?”冷星稀一雙杏眼瞪得溜圓。
采藻一邊繼續給冷星稀染發,一邊不以為意地說道:“那是肯定要會的,如果不會,我和娘都不在家的時候,他就要餓肚子了。”
月銀容在旁邊不吭聲,心裏盤算著,要是真在這裏住下,豈不是也要像采藻和采風一樣,凡事都親力親為?那可要吃苦頭了。
“今晚我們睡哪裏啊?”冷星稀問道,這個問題正好也是月銀容想問的,她豎起耳朵聽著。
采藻說:“雪爺爺有自己的屋子,你們自然是睡那兒。”
月銀容聽了,心中一喜,忙問:“我爺爺在你們村裏有房子?”
采藻點點頭,臉微微有些紅:“雪爺爺還留了人照看著,呀,都忘了去找他來了。”
“是誰呀?”冷星稀和月銀容異口同聲問道。
采藻揮揮手裏的篦子:“吃了飯帶你們去,就能看到了。他叫阿澈。”
第????????十四章 各自東西南北流(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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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野的宅院在村子往南的一片竹林子裏。
曲徑通幽,別有一番格調,倒是與村裏其他的房子都不同,十分講究。
院子沒有圍欄,也沒有門,隻是空出一片地來。院側有一口井。
院裏一共五間房子,比村長家還大。
院子裏靜悄悄的。
“阿澈!”采藻輕輕敲著中間最大那間屋子的門。
月銀容心裏有些急,這麽小聲,若是已經睡下了,可就聽不到了。
隔了好一會兒,沒有任何的動靜。
就在月銀容想要走上去拿拳頭捶門的時候,右側一間小屋的門開了。
天太黑,冷星稀看不清對方長什麽樣子,隻聽到聲音:“是采藻嗎?怎麽了?”
采藻晃晃手裏的燈籠:“你把油燈點上。”
“那你進來吧。”那聲音聽起來應該是個年輕的男人。
月銀容皺皺眉,她是看清了,那是個身形健壯的男人,不像是什麽服侍的小廝。
就身形來說,說他是個打手也不是不可以。
爺爺怎麽弄個男人留在這裏看院子啊,這樣她來了得多不方便。
還是,爺爺根本沒想讓她來呢?月銀容暗想著,心裏又多了些怏怏不樂。
那小屋裏很快亮起來。
月銀容和冷星稀跟著采藻走進了小屋裏。
屋裏雖然點了一個油燈,但還是昏暗了一些,按理說應該看不清阿澈的模樣。
可月銀容卻發現,自己把他看得十分清楚。
這個阿澈看著跟冷月明差不多年紀。他的皮膚既不像月銀容和冷星稀的這麽白皙,也沒有采藻的那麽黑。
一雙眼睛雖然不大,但很有精氣神,可惜眼神是飛著的,似舞動的劍影,一看就是一肚子壞主意。
再細細端詳,眉毛修長,鼻梁挺直,嘴唇薄薄,肩膀寬寬,個子高高,可謂俊俏英武。
但不知道為什麽,月銀容就是不喜歡這張臉。
“這兩位是?”阿澈看著采藻,下巴衝著月銀容和冷星稀的方向抬了抬。
不等采藻答話,月銀容就搶著說道:“我是雪銀容,這是我的師妹繁星。”
既然爺爺要冷星稀染發,就是想要隱藏冷星稀的真實身份,那自然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了。
關於這一點,月銀容在來的路上就打算好了。
冷星稀並不反駁,她因為害怕黑暗,緊緊依偎著月銀容。
采藻的眼睛在月銀容身上溜了一遍,想了想,又看回阿澈說道:“是雪爺爺讓她來我們這裏玩玩的。”
“玩玩?”阿澈重複道。
“這是我第一次到一個島上。”月銀容解釋。
“雪野呢?”阿澈問道。
月銀容皺眉,這個男人竟然直呼爺爺的名字,哪有仆從會如此不敬?
“我爺爺被族中事務纏身,沒法來。”月銀容故作鎮定地說。
阿澈眉毛一挑:“你說你是雪銀容,你怎麽證明?”
月銀容有些生氣,這還需要證明嗎?可氣歸氣,還是不情不願地從腰間,拿出那塊青黃色的玉佩,遞過去。
阿澈接了,就拿到油燈下仔細辨別。
看阿澈那認真的樣子,月銀容心裏起了疑心。
這鳴沙島上,就多多村一個村子。這個村子雖然不至於貧困,但也沒有富庶到,會有人專門冒充雪野的孫女來行騙吧?
都說了隻是來玩玩,為何這個阿澈如此認真,一定要辨明身份呢?
難不成爺爺在這裏留了什麽值錢的東西?
“怎麽,不要了嗎?”阿澈的聲音很是嚴厲。
月銀容回過神來,看到阿澈正把玉佩遞給自己,她趕忙接了過來。
“跟我來吧。”阿澈說,聲音聽著並沒有多少情緒的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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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澈把月銀容和冷星稀引到雪野小院左側的一間屋裏。
這屋裏的擺設就像女孩子的閨房。
既然是自己爺爺的屋子,那自己就是這裏的主人了,不必客氣。
月銀容麻利地翻了幾個櫃子,發現裏麵都是適合自己穿的衣服,還有鞋子。
月銀容很是高興,看來爺爺並沒有把自己忘了,是打算帶自己來這島上的。
冷星稀也興致勃勃地在屋裏跑來跑去,看月銀容翻出來的東西。
“你們就在這裏住下吧,茅屋在大屋後麵,其他的等天亮以後再說。”阿澈說著,留下一盞油燈就走了。
冷星稀已經撲到床上去了。
月銀容心裏十分不信任阿澈,便問采藻:“這個阿澈到底是什麽人?”
采藻還望著阿澈離去的方向,聽到月銀容問,慌忙扭過頭來,臉有些微微紅。
她麵上漾著笑意答道:“雪爺爺說他是個孤兒,他爹娘是誰我也不知道,雪爺爺並沒有說,我隻知道他在我們之裏待了有,六年,六年多了。”
這個時候冷星稀也湊了過來:“孤兒?他沒有爹娘?就一個人住這裏?好可憐。”
月銀容瞥了冷星稀一眼,冷冷地說:“別怪師姐沒告訴過你,不要可憐一個男人。”
冷星稀不解,采藻也不解,兩個人齊聲問道:“為什麽啊?”
為什麽?月銀容自己也不知道,那一句話,幾乎是脫口而出的。
月銀容看看冷星稀,又看看采藻:“哪裏有那麽多為什麽,反正聽我的話總沒錯。”
月銀容不知道,那句話是一條蛇對一條龍說的。
“時候不早了,想必你們一路遠行也累了,趕緊歇息吧。這燈籠也留給你們。”采藻說著,放下燈籠就要走。
冷星稀走上去拉著采藻:“我們不累,要不要再說會兒話?”
采藻笑道:“我們村子,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現在這個時間,應該睡了,有什麽話明天一早再說也不遲。”
冷星稀看看門外,又有些擔心地問:“可是外麵那麽黑,你不要燈籠可以嗎?”
采藻點點頭:“沒問題的,這條路我很熟,閉著眼睛也能走回去。”說著,自覺失言,臉上又泛起了紅暈,露出有些羞赧的模樣。
冷星稀聽了,悻悻地撒了手。
采藻離開了,還不忘替她們把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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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你怎麽還光著腳?對了,這一路走來,都是石子泥沙的,你的腳沒事吧?”冷星稀回身打算上床,看到月銀容的雙腳,脫口問道。
月銀容低頭看看自己髒兮兮的兩隻腳。
她還真沒留意。
怎麽會沒留意呢?之前自己光腳在青石板上走過,都磨得疼得受不了。
怎麽如今走過那一片密林,踩過那些石子、砂礫和樹枝,竟然毫無感覺。
月銀容又環顧一下屋裏,看到床邊架子下麵有一個銅盆。
想到院子裏的井,月銀容就讓冷星稀去打一桶水。
冷星稀一聽,十分雀躍,二話不說就要出屋子去打水了——她長這麽大還沒有在井裏打過水呢。
“等一下,你記住,在這裏,不是萬不得已,別用水法術。”月銀容想到阿澈就住在對麵的屋子裏,如果冷星稀用了水法術,可能就暴露身份了。
冷星稀忙不迭地點頭:“不用不用,用了法術就沒意思了。”
月銀容看著冷星稀那長不大的神情,歎了口氣:“去吧去吧,對了,把燈籠拿上。”
冷星稀拿著燈籠,樂嗬嗬地出去了。
月銀容在屋裏坐下。
這間屋子,自己從來沒有來過,卻一塵不染的,看來這個阿澈並沒有偷懶。
可是想到爺爺竟然收留了一個男孩子,養在這個島上,月銀容心裏又酸溜溜起來。
已經有冷家的三個孩子與自己分享爺爺的愛了,現在又多了一個來路不明的野孩子。
月銀容想著,難怪爺爺著急把自己嫁出去了,就是想好好培養這個阿澈吧?
不行,不能讓這個阿澈再繼續待在這裏了。他都已經是個大男人了,還想著躲在爺爺的蔭蔽之下嗎?哼,是時候讓他滾蛋了。
月銀容想著想著,發現她要的洗腳水遲遲沒有來。
她細細聽著外麵的動靜。
似乎是有水的聲音。
接著是短暫的靜寂,然後就是冷星稀尖叫的聲音。
月銀容眉頭一皺,馬上站了起來,打開房門,就看到冷星稀蹲在井旁,緊閉著雙眼,捂著耳朵,不停叫喊。
燈籠倒在一邊的地上,已經熄滅了。
月銀容往冷星稀那裏走去。
這個時候,對麵阿澈的屋子也打開了門,阿澈拿著一盞點燃的油燈,走到了冷星稀的旁邊。
“繁星姑娘,你沒事吧?”阿澈伸手拍拍冷星稀的肩膀。
冷星稀止住了叫喊,先睜開一隻眼睛瞧了瞧,然後另外一隻眼睛也睜開了。
她從地上站起來,眼淚汪汪地看著阿澈,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沒事,就是燈籠滅了,謝謝你。”
此時,月銀容也走到了冷星稀的身邊。
冷星稀扭頭看到月銀容,就撲過去攬住月銀容的腰:“師姐,師姐,剛剛燈籠滅了,一下子黑布隆冬,嚇死我了。”
月銀容看向地上的燈籠,那燈籠似乎濕了,旁邊還有一小灘水漬。
“你們是要打水嗎?也對,你們風塵仆仆來,是要擦擦身子。”阿澈說著,就把手裏的油燈遞給月銀容。
月銀容猶豫了一下,接了過去。
阿澈俯身,熟練地從井裏打了兩桶水上來。
“繁星姑娘,兩桶夠嗎?”阿澈問,聲音溫柔。
“夠了。”月銀容代冷星稀答道。
此時,冷星稀已經平複了心情,不再抱著月銀容了,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
月銀容把油燈給了冷星稀,讓她拿著,自己則抱著雙臂,看著阿澈打水。
“那我幫你們提到屋裏去吧。”阿澈提議。
月銀容輕輕“嗯”了一聲。
她心裏又覺得納罕了,這個阿澈怎麽忽然跟換了一個人似的?
阿澈將兩桶水提進了屋子。
“就這樣就好,其他我們自己來,謝謝。”月銀容話是這麽說,但口氣並不像是要給人道謝的,倒像是別人虧欠了她似的。
阿澈並不計較月銀容的語氣,他好脾氣地點點頭,走到冷星稀麵前,伸出他的手。
冷星稀愣了一下,回過神來,趕忙將自己手裏的油燈,還給阿澈。
阿澈接了油燈,看著冷星稀說了句:“早點休息,有什麽需要隨時可以喊我。”說完就離開了屋子。
月銀容把屋門關上,看冷星稀還怔在原地,就拍了一下她的腦袋:“想什麽呢?”
冷星稀被打得“哎呦”了一聲,然後說道:“這個阿澈哥哥,人真好。”
月銀容冷笑:“嗬嗬,這就喊上‘哥哥’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冷星稀摸著自己的腦袋,帶著哭腔說道:“師姐,你下手怎麽那麽重啊,打得我痛死了。”
月銀容露出凶狠的表情:“誰讓你總是那麽傻?我是你師姐,為了你好,必須敲打敲打你,不然你也太好騙了,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
冷星稀嘟囔:“世上哪裏有那麽多壞人啊,師姐這就是草木皆兵。”
月銀容拿了銅盆,俯身放到凳子旁邊的地上,起身問道:“我就問你,你剛才是不是用水法術了?”
冷星稀吐吐舌頭:“那個,我也沒有想到一桶水有那麽重,我提不上來嘛,就用了一點點法術,結果還不小心把燈籠給澆滅了。”
“他肯定看到了。”月銀容說著,在凳子上坐下。
“應該不會吧?外麵那麽黑?”冷星稀看月銀容不大高興,又補充道:“看到也沒事啊,他是雪爺爺收養的,不會害我們的。”
月銀容也懶得和冷星稀討論了,指了指腳旁邊的銅盆:“你的水法術呢?快,洗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