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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各自東西南北流(1)

  第十四章 各自東西南北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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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浪的聲音,潮濕的感覺,有些涼,又有些熱。


    月銀容睜開眼,發現自己趴在地上。


    她兩條胳膊一前一後支著自己,將上半身撐了起來。


    嘴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她輕輕側身,改成了坐姿,“呸”了半天,終於將嘴裏的泥沙吐幹淨了。


    感覺自己睡了好久好久。


    月銀容揉揉眼,定下神來,才發現,自己竟然光著身子。


    她馬上將身體蜷成一團,緊張地四下看了看。


    四處都被太陽照得明晃晃的,連石頭都仿佛閃著金光。


    幾隻海鳥低低地沿著海麵飛行盤桓,它們的翅膀就像鏡子,反著耀眼的白光。


    沒有看到任何人,但是泥沙灘上似乎有一行腳印。


    月銀容稍稍鬆下一口氣,垂頭思考。


    自己怎麽會沒穿衣服,趴在這海灘上?難道是遇到了歹人?

    抬頭看看天色,太陽正在頭頂正中,曬得人恍惚。


    月銀容趕忙又低下頭,開始努力去回憶,自己睡著之前的事情。


    她記得金玉娘娘說要收她為義女,還說要將自己的神力傳給她。


    然後呢?她去了金玉殿,換上了一套白色的“金玉娘娘收義女大典”禮服。


    穿戴完畢,金玉娘娘把她帶去了一個地方,好像是叫“碧落之境”,接著,金玉娘娘讓她躺到了那裏的一個光禿禿的石台上。


    後來呢?後來發生了什麽?後來,後來自己好像就睡著了。


    就這樣嗎?有做什麽夢嗎?月銀容抱著雙膝坐在沙灘上,絞盡腦汁地想著。


    做夢了,夢到了,可怕的怪物,像蛇一樣。


    還有,焮天族的人,對,夢見焮天族的人要殺爺爺。


    一想到夢裏爺爺受傷吐血的樣子,月銀容的心裏就一陣難過。


    這個世上,她隻在乎兩個人,一個是她自己,另一個就是她的爺爺了。


    想到爺爺要是死了,自己就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再沒有人會那般疼愛自己,淚水就在月銀容的眼眶裏麵打轉。


    不,不會的,那些都是夢而已,現在首先要搞清楚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月銀容想著,又看看周圍。


    麵前是大海,身下是泥沙攤,身後是密林。


    月銀容打算跟著泥沙灘上的腳印走。可沒有衣服怎麽辦呢?


    自己該不會是被人淩辱了吧?


    不會的,不會的,明明是在金玉娘娘那裏睡著的。


    難道是有人害了金玉娘娘,然後把自己扔進了海裏?


    算了,不想了,先得解決眼下的難題,得去找爺爺。


    反正現在周圍沒有人,不如就光著身子先走走看?

    月銀容正躊躇著,忽然餘光瞥到自己左側身後的密林子裏,鑽出來一個人。


    月銀容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她馬上從坐姿改成跪姿,整個人伏在地上,這樣就隻會露出一個後背了。


    月銀容稍稍抬頭,看著前麵的泥沙地,心裏慌亂地想著對策。


    如果對方是一個女人,那就太好了。


    如果是一個男人,怎麽辦?月銀容想著,不知不覺就咬緊了自己的下嘴唇。


    有了,月銀容悄悄施了水法術,變了一根冰刺握在自己的手裏。


    奇怪,以往施法,都是費很大勁,今天卻不費吹灰之力,而且胃部還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就好像吃了個冰塊進去似的,也沒有不適,反而還很舒服。


    不過此時,月銀容沒有心思去探究這些變化的原因。


    涼意從掌心傳來。


    她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過來的要是個男的,就把他給殺了。


    一對繡鞋出現在月銀容的視線範圍內,上麵雖然沾了好些泥點子,但是依然很美。


    這鞋子,看起來真是眼熟啊。


    “姑娘?你沒事吧?”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冷星稀!


    月銀容馬上把冰刺覆於雙掌之下,然後直起身子,一看,站在自己麵前的人,果然是冷星稀。


    冷星稀看到月銀容,一臉驚訝:“師姐?”


    月銀容沒心思敘舊,她看到冷星稀背了個包袱,馬上說:“你帶了衣服?”


    冷星稀點點頭。


    “趕緊啊,拿件出來給我穿。”月銀容不客氣地催道,同時趁著冷星稀沒注意,把手裏的冰刺丟進了海裏——還沒有人知道她學了水法術。


    冷星稀忙一連聲“哦哦哦”,跪下來,在沙灘上解開了包袱。


    月銀容手疾眼快,拿了一件明黃色的出來穿。


    冷星稀噘噘嘴:“師姐可真會挑。”邊嘟囔著,邊重新把包裹紮上,然後站了起來。


    月銀容開始穿衣服。


    冷星稀在一旁看著,滿眼好奇,問道:“師姐,你背上是怎麽一回事啊?師父說你去金玉殿了,這是金玉娘娘做的嗎?你是做了什麽,她要這麽罰你?”


    背上?月銀容馬上偏頭去看,這一看,可不得了,那背上的皮膚沒一處好的,滿滿紅色的疤痕。


    月銀容尖叫起來。


    冷星稀皺皺眉,做出捂住耳朵的動作:“師姐,你別叫那麽大聲,我耳朵都要被你喊聾了。”


    月銀容不理冷星稀,她把衣服撂在一邊,驚慌失措地開始查看自己的全身。


    月銀容摸到自己脖子上有一個傷口。


    冷星稀幫她看了,這傷口沒有血也沒有結痂,也沒有愈合。


    除此之外,左肩膀上有一個燙出來的疤痕。


    月銀容光著身子,一邊嘰嘰哇哇地哭,一邊在沙灘上跺腳。


    “師姐,你先把衣服穿上吧。別哭了,這些也還好,乍一看有點兒嚇人,看久了習慣了也沒什麽的。”冷星稀撿起地上的衣裙,遞給月銀容,安慰她道。


    “是不是你幹的?”月銀容把衣裙接過去,但不穿,而是紅著眼眶,瞪著冷星稀問。


    冷星稀摸摸頭:“不是,師姐,自從你去了金玉殿,我這還是第一次見到你。你身上發生了什麽,我怎麽會知道?我還以為是師父派你來接我,現在看來也不是了。”


    “給我搞清楚了是誰幹的,我一定要把這個人碎屍萬段!”月銀容眼淚汪汪,咬牙切齒地說,完全沒把冷星稀的話聽進去。


    冷星稀眼睛瞪圓了:“師姐的意思是,在這海灘上遇到歹人了?是歹人把你弄成這樣的?”


    月銀容皺著眉頭,不說話,怒氣衝衝地穿衣裙。


    冷星稀抬手施了法術,幫月銀容把頭發上的水移除了。


    月銀容穿好了衣服,把自己頭發撩到前麵來,用手指順了順,哀歎一聲,對冷星稀沒好氣地說:“謝謝了。”


    冷星稀看看月銀容光著的腳,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可惜,師父給我打包的時候太趕時間了,都忘記放鞋子進包袱裏。”


    這下,月銀容終於把冷星稀的話聽進去了,她急忙問:“打包?什麽意思?這是哪裏?我爺爺呢?”


    冷星稀便把自己半夜被雪野叫醒,然後被雪野從觀青崖用冰舟,送到這個鳴沙島來的事情,從頭至尾,一五一十地跟月銀容說了一遍,包括雪野說的每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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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過去金玉殿兩日,就發生了這麽多事?”月銀容不信。


    “兩日?”冷星稀說著,眼珠子朝上,心裏默默算了一下,才看回月銀容,說道:“我沒數錯的話,足足有七日了。”


    月銀容一邊往海灘那串兒腳印走,一邊說:“怎麽可能啊?我再怎麽睡,也不可能睡五天。你別騙我了,說吧,是不是你哥搞的把戲?”


    冷星稀跟上月銀容,嚷道:“師姐,我騙你作什麽啊?我從來都不騙人的。”


    月銀容撇撇嘴:“是不是大郎找你來逗我的?老實交代喔,不然等會兒被我自己發現了,我肯定去爺爺那狠狠告你一狀。”


    冷星稀上前拉住月銀容的胳膊:“師姐,我真沒騙你,就大前天,師父和我爹特地去金玉殿找你,但他們回來以後,卻說你死了,我們都不信呢。”


    月銀容停住了腳步,看著冷星稀的雙眼,冷星稀一臉無辜地看著月銀容。


    “也是,諒你們也不敢把我的後背弄成那樣……”月銀容說著,嘴巴就噘起來,一說起這件事,她就滿臉的怒氣。


    “師姐,那你這些天都去哪裏了?為什麽都說你死了?你為什麽也會來鳴沙島?真的不是師父讓你來的?”冷星稀想不明白,問了一連串。


    “我爺爺的玉佩呢?”月銀容甩開冷星稀的胳膊,朝冷星稀伸出手。


    冷星稀從腰間把那塊青黃色的玉佩拿出來,放到月銀容的掌心裏。


    月銀容把玉佩拿到眼前端詳了一番,確實是爺爺的玉佩。


    爺爺說過,這個玉佩是冷家賜的,雪家雖然是外姓,也可以參與族中事務。


    不是特殊情況,爺爺不會把玉佩給別人的。


    夢裏的情景又一次在腦海裏浮現。


    月銀容很自然地就把玉佩塞回自己的腰間,然後問道:“你在青要城有沒有看到焮天族的人?”


    冷星稀搖搖頭,看著月銀容把玉佩就這麽占為己有了,什麽也沒說。


    冷星稀想,本來,如果月銀容在,雪野也會把玉佩給月銀容而不是給她的。


    “到底是什麽歹人要害你們冷家?還要牽扯上我爺爺?”月銀容忍不住埋怨起冷家來。


    的確,如果不是為著冷家,雪野不可能有什麽仇家會非要置他於死地。


    不等冷星稀說話,月銀容又說:“一定是你爹又做了什麽缺德的事情。”


    冷星稀噘噘嘴,嚷道:“不可能,我爹從來不做缺德的事情。”


    月銀容冷笑,這個小姑娘真是什麽也不明白呢,她問道:“那你說說,你這個名字,‘星稀’兩個字,是怎麽來的?”


    冷星稀在原地怔了會兒,遲疑著回道:“我爹給我取的?”


    月銀容咧嘴笑開:“是你大娘給你取的。”


    冷星稀聽了,眼睛一亮,笑逐顏開:“是嗎?難怪這麽好聽。就說我爹肯定取不出這樣的名字來。”


    月銀容把嘴一扁:“可不好聽嗎?她女兒要‘月明’,你這裏就隻能‘星稀’了。”


    冷星稀呆呆地看了月銀容一會兒,結結巴巴地說:“不,不會吧,你,師姐,你就是喜歡往壞裏揣測別人。大娘,應該隻是覺得月亮與星星比較像姐妹。”


    聽到“月亮與星星比較像姐妹”,月銀容感到忽然一陣頭暈目眩,眼前直冒金光銀光的。


    冷星稀看到月銀容神情變得恍惚,趕忙捉住她的胳膊,扶著她:“師姐,你沒事吧?”


    月銀容定了定神,光芒消失了。


    月銀容看看身旁冷星稀一臉的關切,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冷星稀的臉:“那也應該叫你‘冷繁星’吧,傻丫頭。”


    冷星稀垂頭:“冷繁星,繁星繁星,也好聽。但是沒有我的‘星稀’獨特。”


    月銀容笑笑:“你開心就好。”然後就走到那串腳印旁邊。


    “我看我們應該跟著這串腳印走。”月銀容對冷星稀指了指地上的腳印。


    冷星稀噗嗤一聲笑了:“那可走不到多多村了,師姐,那是我的腳印。”


    “你的?”月銀容看看腳印,又看看冷星稀泥點斑斑的繡鞋。


    “那邊我探過了,林子太密了,都沒地方下腳,應該沒有村子,咱們還得往那裏麵去。”冷星稀指了指相反方向的密林。


    月銀容瞪了冷星稀一眼,想了想,問道:“我爺爺提到了冷焱?”


    冷星稀點點頭。


    月銀容琢磨了一番,罵道:“我知道了,這個兔崽子想篡位。”


    冷星稀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還在點著頭。


    月銀容雙手攥成了拳頭:“我們還至於怕那小子嗎?小屁孩一個。我看我們一會到了多多村,就找個船趕緊回去吧。”


    冷星稀此時才明白:“就算是冷焱想做守珠,也不會殺了我爹吧,更不會殺了師父呀。雪爺爺是我的師父,也是他的師父呀。”


    月銀容斜睨了冷星稀一眼:“連自己的爹都敢殺了,師父又算什麽呢?”


    一句話說完,電光火石間,月銀容有了新的想法,馬上大叫起來:“啊呀,我背上的傷也是冷焱這個死孩子幹的吧?”


    冷星稀重新拉住月銀容的胳膊:“師姐,冷焱不是那種人。我們先找到多多村吧。然後再想想怎麽辦。”正說著,冷星稀的肚子咕咕叫了一聲。


    月銀容露出不屑的神情:“我說你什麽時候這麽懂事了,還曉得從長計議呢,原來隻是餓了。”


    冷星稀嘻嘻一笑,也不語,拉著月銀容就往密林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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