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奈何弑君又弑父(1)
第十一章 奈何弑君又弑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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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玨回到自己的房裏,像個沒事人一樣,在兩丫鬟的服侍下,稍稍洗漱,就更衣睡下了。
素玨本以為自己見了那麽多死亡,晚上肯定會難以入眠,入眠了也肯定會做噩夢。
結果,她腦袋一挨在枕頭上,就迅速睡著了。要細究原因,那種鬆下一口氣的感覺叫什麽?對了,如釋重負。
如釋重負的素玨,那一個晚上,破天荒地沒有做什麽夢,睡得格外香甜,一覺就睡到了大天亮。
起床以後,素玨喚了丫頭詢問老爺那邊的動靜。
丫頭告訴素玨,昨夜三夫人因為妒忌老爺要傳位給大公子,就在甜羹裏下毒,意圖謀害老爺,結果被小公子誤食了。
老爺盛怒下殺了三夫人還有三夫人的婢女,但是小公子已經回天乏術,老爺也因為中毒導致話不能說,整個身子也軟癱著,連夜被大公子帶去藏坤池,用水龍珠療傷,但早上傳了消息來,說是終究還是沒能救回來。
素玨心下明白了。
那青陽守珠一定是被冷修筠帶去那個血池了。
嗬,還想把我騙去血池,整那些個傷天害理的東西,現在是自作自受了。素玨心裏想著,嘴角浮起一絲微笑。
隻是,就在素玨以為自己終於大仇得報,可以獲得自由的時候,她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陷入了更深的泥潭之中。
那個泥潭就是冷修筠所謂的“合二人之力,統領四大部族”。
前任青陽守珠屍骨未寒,冷修筠就迫不及待地舉行了繼任儀式,成為了現任的青陽守珠。
素玨本等著冷修筠迎娶自己過門,給自己一個盛大的婚宴和一個美妙的洞房花燭夜,可是卻遲遲都等不到。
冷修筠在坐穩了青陽守珠之位以後,第一次來找素玨,並不是訴衷腸,花前月下共纏綿,而是與素玨商量去征服其他三大部族的事情。
素玨對這些東西並沒有興趣,她等了冷修筠半個月,心裏已經生出了怨言來,她撇開冷修筠為她描繪的那些宏圖大業,直接問他:“你打算何時娶我?”
冷修筠扶住素玨的雙肩:“現在我隻是一個小小的守珠,待我成為整個元安大陸的大王,到那時候再迎娶你,豈不是比現在要風光許多?”
“可我並不在乎那些。”素玨垂下眸子,皺著眉頭說道。
“我在乎呀,”冷修筠說得深情款款:“你在我心裏,值得最好的。”
素玨扁扁嘴:“那是要到何時了?”
冷修筠笑笑:“很快,我向你保證,隻要你按我說的去做。”
素玨就這樣被冷修筠連哄帶騙著,和冷修筠一起,踏上了征服其他三大部族之路。
其實說是征服,根本就算不上,沒了水靈珠來合力,其他三大部族猶如一盤散沙,一擊即潰。
很快,其他三大部族的守珠就都對冷修筠俯首稱臣了。
冷修筠覺著,大王就該有大王的排場,於是他又讓素玨在元安大陸的中心,求如山上,按著工匠的圖紙,用法術建了一座宮殿,命名“倚天殿”。還讓素玨在四大部族的中心都建立了傳送的法陣,以讓他們每月可以暢通無阻地,向自己這個元安大王進貢。
待素玨馬不停蹄地將冷修筠交待的事情,全部一一辦妥,已經是冷修筠許諾娶她的一年之後了。
那天冷修筠坐在正殿的王座之上,披著他那件白色的老虎皮鬥篷,還整了一頂金冠戴著,好不威風地看著下麵人呈上各部族的進貢之物。
素玨就站在冷修筠的旁邊,一語不發地看著台階下麵進進出出的人。
冷修筠甚至都沒有想到給素玨一把椅子坐。
殿下倒是坐了三個部族的守珠,還有代冷修筠管理伊澤族的,由冷修筠欽點的新任族長。
觥籌交錯,舉杯換盞。
一批批物資,一樣樣珍寶給冷修筠過目之後,上來四個姑娘,一個個都拿了一束花,一個個都不是黑色頭發,一個個又都人比花嬌。
素玨的眉頭皺了起來:“這是何意?”
下麵坐著的朱明守珠已經微醉,他戲謔地看了一眼素玨,又看回自己手中的酒杯說道:“素玨啊,你再是有神力,終也隻是個烏頭。大王他是需要開枝散葉的,以你的身份可配不上給大王生兒育女。”
素玨的臉色變得陰鷙。
白藏守珠也舉起酒杯說:“這四個姑娘,可是各族裏千挑萬選出來的。素玨,我勸你懂事點兒。”
玄英守珠也高聲說道:“哪個男人不貪戀溫柔鄉啊,哪個男人不得有個三妻四妾啊,素玨,大王肯讓你跟著他,已經是你三生修來的了,你就知足吧。”
一群人哄笑起來。
素玨看向冷修筠,冷修筠端起自己的酒杯:“謝謝諸位的厚愛了,本王先敬你們一杯!”說完剛要喝,一旁的素玨一揚手,就把冷修筠手裏的酒杯打翻了。
冷修筠馬上眉頭皺起來,一下子站起身,抬手就給了素玨一個巴掌:“我看就是本王平日裏太縱容你了,竟然敢打翻本王的酒杯!想要爭寵,先看看自己像不像個女人!妝都不給老子化一個,什麽態度!”
素玨看著醉醺醺的冷修筠,想到自己這一年來的付出,隻覺著委屈鋪天蓋地襲上心頭。
但她終於還是什麽也沒有說,甩袖施法離開了正殿,回到了她自己的房裏。
這房裏的布置就和她在青要城裏的閨房一樣。
素玨走到梳妝台前,看著銅鏡裏的自己。
這一年,疲於奔波與戰鬥,她確實有很久沒有好好打扮過了,甚至為了方便行動,她還穿上了男裝。
怪不了冷修筠,這樣的自己,又有哪個男人會喜歡呢?素玨這樣想著,抹掉了眼淚,開始為自己梳妝打扮,她想著,不如今晚就去服侍冷修筠吧。
待她終於換上了許久未穿過的衣裙,裝扮好,梳好了頭發,帶著一絲愧疚與一絲羞怯,行到冷修筠的寢宮前,卻被殿前的仆從攔下來並告知:大王今夜已與四大部族貢獻的四個花女歇下了。
素玨站在殿前,站在黑夜裏,呆呆地看著宮殿上那幾個晦明晦暗的窗戶。
一陣風吹來,素玨隻穿了一件單衣,瞬時感到寒氣侵身。
她垂下頭。
冷修筠當初為她披上鬥篷時候說的那句“春寒料峭”猶言在耳。
當初那春寒把她催眠了,現在這春寒又將她喚醒了。
她的心裏忽然之間變得敞亮,她把一切都看清了。
她迎著冰冷,慢慢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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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玨真想自己這麽躺下去以後,就不要再醒來了。
但她還是醒了。
她醒了,就必須麵對,她被利用之後又被拋棄的事實。
如果冷修筠當時真心誠意乞求她的幫助,她也會出手幫他的,可是,他竟然拿“愛”來做幌子。
這是絕對無法原諒的。
更何況,他利用完了她,就棄她如敝履。
素玨從床上起了身,又坐到銅鏡前,看著鏡中苦大仇深的自己。
要不,還是走吧,離開這裏,再也不回來,反正自己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冷修筠現在已經做了元安大陸的大王了,應該不至於會像他的那個畜生爹一樣,拿自己的雙親來要挾自己了。
素玨想著,又忍不住落淚。
她是明白了,可她還是接受不了,她一直都盼著與冷修筠“一生一世一雙人”啊。
接著,她想到了金龍,於是哭得更厲害了。
她竟然為了冷修筠,把金龍都忘記了。
這時候,一直服侍在冷修筠身邊的那個小廝,捧了一個錦盒進了房裏來。
素玨趕緊用袖子擦去眼淚,可眼睛還紅腫著,她不想給別人看見,於是也不回身,隻是看著鏡子裏問道:“這是什麽?”
“大王說了,金玉姑娘勞苦功高,特賜一件珍寶。”小廝說著,將錦盒放到桌子上,便躬身退了出去。
素玨走上前,打開了錦盒。裏麵赫然躺了一把團扇,扇骨是一節節的,像是白色的細竹,扇麵上畫了一幅牡丹鬥豔圖。
素玨伸手去拿扇子,卻感到指尖被什麽東西刺到了,她馬上縮回手看,發現手指尖不知道被什麽紮了一個小孔,血珠子正從裏麵湧出來。
素玨隻得換一隻手去拿團扇,這回她下手的位置往下移了移,將團扇順利地拿了起來,然後她再去看錦盒,原來盒子底竟藏了一枚繡花針。
這是哪個侍女,也太不小心了吧。
素玨去端詳那團扇,一看就看出了蹊蹺來,那畫的油彩仿佛是浮在扇麵上的。
素玨一時忘了自己另一隻手的手指頭破了,就用那手指去觸那圖。
扇麵上的圖竟然被素玨直接一下子抹掉了,與此同時,素玨手指頭流出的血,倒是在扇麵上洇了下去,一抹紅就代替了原本畫上的綠葉,留在了扇麵上。
電光火石間,素玨想起來了,這扇子,分明就是前任青陽守珠的,那需要人血去飼喂的邪物啊。
素玨立刻將扇子丟回了錦盒裏。
冷修筠不僅想殺她,還想把她吃幹抹盡。
素玨看著安安靜靜躺在錦盒裏的那把人骨畫扇,驚魂未定。
想起自己的種種癡情,想起自己為冷修筠找的條條借口,素玨在房裏,瘋狂地大笑起來,她的眼淚也再一次洶湧而出。
然後令素玨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那團扇竟然兀自飛起,飛到素玨的麵前,拿著扇麵蹭素玨的臉,仿佛是要幫她抹淚。
素玨遲疑著,又抬起手,捉住那柄人骨畫扇。
素玨的血又從她手指上的傷口裏流出來,沿著扇柄湧上了扇麵。
素玨淚眼朦朧,呆呆地看著,因著剛才扇麵帶給她的親昵之感,她這次也不阻止了,很快,整個扇麵就成了血紅色。
等到扇麵上最後一點空隙,也被素玨的血浸潤了以後,素玨的傷口就不再流血了,不僅不再流血,並且立刻就複原了。
素玨看看自己複原的手指,又看看血紅的扇麵。她拿著團扇對著自己輕輕扇了扇,帶著腥氣的微風拂過她淚痕未幹的麵頰。
她感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那陣風調動了起來。
她一下子站了起來。
素玨發現,之前想要躲起來,想要遠離是是非非的心緒已經蕩然無存了。
她心裏隻剩下一個念頭:要冷修筠付出代價。
等夜幕再次降臨,正殿裏又是歌舞升平——冷修筠要四大部族的族長陪他連樂三個晚上,算作為“倚天殿”的落成“普天同慶”。
素玨穿上了她自己早已準備好的紅嫁衣,梳了她娘經常給她梳的發型,描眉抿唇,裝扮得明豔動人,然後拿上人骨畫扇,就去了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