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花前癡夢徒流連（6）
第八章 花前癡夢徒流連（6）
，
管清濁沉思了片刻，一下子站了起來：“我去找素玨。”
月銀容仰起頭，疑惑地看著他，不知道他要做什麽。
月銀容的勺子還放在嘴裏。
管清濁低頭看看月銀容，看到她咬著勺子，一臉的天真無邪。
月銀容把勺子從嘴裏拿出來，放回碗裏，咽下嘴裏的粥，一雙大眼睛還是充滿迷茫。
她看住管清濁，不明白為什麽他忽然這麽激動，竟然都敢直呼素玨的名字了。
“我要離開這裏，去找我的部族的人，我得把這件事告訴他們。”管清濁猶豫了半刻，還是主動解釋了。
月銀容依然不明白：“哪件事？”
管清濁又蹲下身子，看著月銀容說道：“我一個人的力量肯定不夠，但我們一個族的人，團結起來，世世代代努力，一定能讓結界更快地重新變弱。”
月銀容明白了：“可是結界是素玨加固的，她怎麽會允許你對結界發起攻擊呢？”
管清濁垂下眼眸，很快又抬起：“她無非是擔心毒汁蔓延，隻要我的族人盯著一個點攻擊，隻打開一小個缺口，她應該會同意的，我好歹也是讓她睡了七年的安穩覺，她不會對我這麽個小小的請求無動於衷的。”
月銀容點點頭，並不多言——這件事既然是素玨參與的，那麽她還是盡量置身事外的好，她可不想惹惱那個女人，她必須把星尋回來。
管清濁重新站起身，看著月銀容，喃喃道：“盤雲族一刻都不能再多等了。”然後咬了咬嘴唇，就徑直下了錦榻，穿上鞋子，離開了地宮。
月銀容可以與管清濁做朋友，可以幫他一些忙，但絕對不可能為了幫管清濁而影響了她自己尋龍的計劃。
管清濁走了，她也不去追，也不離開，她慢慢地把鍋子裏的粥都吃完，就起身，獨自回了溫泉穀，像是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
溫泉穀裏還是一片銀裝素裹，好些侍女和仆從來了這裏賞雪和堆雪人玩。
他們看到月銀容進來，都嚇得當即跪下給白金護法行禮。
月銀容看著他們臉上難掩的歡樂之意，不禁心下納罕：人到底是怎樣的生物啊？蛇說他們貪婪，可這一片雪，竟然也能令他們感到幸福。
月銀容剛走進自己的殿裏，小二就迎出來：“大人你回來了。”
月銀容笑笑：“你沒有去堆雪人。”
小二搖搖頭：“大人，您頭發亂了，要我幫您重新梳一下嗎？”
月銀容抬手摸摸自己頭發：“也好。”
月銀容在錦凳上坐下。
小二先將月銀容自己挽的發髻拆了，然後為她梳了起來。
“小一呢？”月銀容忽然想起，昨日小一似乎說過，以後由她來給自己梳頭。
小二手上停了停，吞吞吐吐地說：“小一，她，她去了正殿。”
“正殿？”月銀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正殿是哪裏。
“嗯，就是娘娘那裏。”小二邊說邊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素玨讓她去的嗎？”月銀容不禁期待起來，不過，素玨也沒必要讓小一來給自己帶話吧。
素玨自己要來溫泉穀找月銀容，不就是眨眼的功夫。
小二不吭聲，手上動作不停，給月銀容梳著月銀容頭發。
等把金釵插進月銀容的頭發裏以後，小二才垂下頭說：“是小一自己要去的，今日，伊澤族的守珠大人來了。”
“嗯？”月銀容眨眨眼，伊澤族的守珠？那不就是說，水龍珠來了？她一下子從錦凳上站了起來。
“護法大人，您別跟小一置氣，她，她也是一時糊塗。”小二以為月銀容是要殺小一，忙跪了下來，急急地說道。
“此話怎講？”月銀容不明白。
“小一知道您是雪野長老的掌上明珠，她說您，說您勾引巫滿大人，與巫滿大人行那苟且之事，禍亂金玉殿。她知道青陽守珠來了，就非要去告狀。”小二說完，意識到自己也是在告狀，羞得把頭埋得更低了。
月銀容眉頭微蹙，若真是讓素玨失了顏麵可就不好了。
月銀容想了想，又問：“小一待在此處，如何會知道青陽守珠來了？”
小二感覺自己已犯下了大錯，小心翼翼道：“是晚姨，晚姨來給大人送麵罩，隨口提了一句。”
“什麽麵罩？”
小二趕忙起身，從妝奩的抽屜裏拿出一塊白色的長方錦緞來，那錦緞上有金色的龍紋刺繡，邊邊上還綴了珠鏈，正好可以掛在兩個耳朵上，讓錦緞可以遮住人的下半張臉。
月銀容想起來了，素玨說過，如果自己要見大殿以外的人，需戴麵罩。
“幫我戴上。”
小二趕緊遵命行事。
月銀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白色的麵罩，白色的衣衫，粉色的靴子，從頭到腳又都加了金色的龍飾，看起來神秘又高貴。
“我也去正殿。”月銀容說完就要走。
“大人可要披上鬥篷？”小二問。
月銀容猶豫了下：“不用了。”她是想，如果一回兒要搶水龍珠，那必少不了一番打鬥，穿著鬥篷有些礙事，還是不穿了。
，
就在剛才，月銀容與管清濁在地宮敘話時，金玉殿的正殿來了兩個不速之客。
素玨坐在高高的寶座上，依然一襲金色的衣裙，不言自威。
她以不屑的目光瞧著階下的兩個穿著深青色衣服的男人。
一個中等身材，一頭青發，戴了個玉冠，濃眉大眼，明眸皓齒，正值壯年，明明腰間配了把嵌了寶石的匕首，卻看起來十分儒雅，像個文人雅士。
他就是伊澤族現任的青陽守珠。
另外一個身姿高大，一頭烏發高高束起，但兩鬢已經斑白，頭上沒什麽裝飾，唯腰間掛了一塊看起來不俗的青黃色玉佩，整個人慈眉善目，氣度不凡。
他就是雪銀容的爺爺，伊澤族的長老雪野。
“我好像沒發請帖吧。”素玨冷冷地說。
“素玨，你要什麽侍女仆從，我們都送來了，你要我們每個月給你上供，我們也答應了，你還不知足嗎？”青陽守珠完全不理會素玨的語氣。
整個元安大陸，人人都懼金玉娘娘，唯獨四大守珠始終不服素玨，一個原因當然是素玨“不過是個女人”，另一個原因是素玨無法殺死持有龍珠的他們，隨著祖宗那一輩的恩恩怨怨漸漸淡去，他們就多少有些有恃無恐起來。
“知足？”素玨冷笑了兩聲，繼續道：“你們是不是忘了當初是如何求我的了？”
“你也是元安大陸的人，大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既然要做萬人之上，那加固結界本來就是你應盡的責任。”青陽守珠厲聲說。
素玨身子往後一靠，倚在了椅背上，兩條胳膊也放到了那大理石座椅包了絨布的扶手上：“你們四個守珠，除了繼承了你們先輩們的龍珠以外，把他們的厚臉皮也繼承了。你們的龍珠明明還有的是神力，卻要我來加固結界，這其中的緣由，還需要我這個無知婦孺，來為你們分析分析嗎？”
青陽守珠臉色微微泛紅，但他依然不接素玨的話頭，直接質問道：“素玨，你現在已經是整個大陸高高在上的神了，為什麽非逮著個小姑娘不放？”
素玨哼了一聲：“是嗎？高高在上嗎？那我也沒見你兩個人卑躬屈膝啊。”
“素玨，我勸你胡鬧也適可而止，不要太過分了。”青陽守珠麵露怒色。
“胡鬧？是了，女人但凡違背了你們的心意做事，就是胡鬧。青陽守珠，我怎麽說，”素玨說到這裏頓了頓，略微思考了一下，才繼續說：“本尊怎麽說，也是你曾曾曾曾曾曾，哎，數不清多少個曾祖父那一輩的人了，你對我，可是連最起碼的，對於長輩的尊重都沒有啊。”
“我的尊重？你配嗎？你都為我們做了什麽？”此時的青陽守珠，儒雅之氣已經蕩然無存。
素玨聽了，輕輕一歎：“哎，遙想當年的那個青陽守珠，殺了我的摯友，還要我尊重他，是因為他為我做了什麽嗎？還不是隻因為他是伊澤族的守珠。”說著，她嫵媚一笑，繼續道：“你說，尊重的標準到底是什麽啊，不是身份地位嗎？不是能力嗎？還是說，因著我是個女人，我就必須做出犧牲奉獻，才能得到你們的尊重？”
“我今日來不是與你討論這些的，你趕緊放了雪銀容。”青陽守珠再一次岔開了話頭。
“說不過，就不說，你們就是這樣，可，今日討論什麽，是你決定的嗎？這裏可是金玉殿，不是你的卿澤齋。”最後一句話，素玨加重了語氣，她直起了身子，後背離開了椅背。
“娘娘息怒，青陽守珠也是擔心雪某的孫女才口不擇言。”一旁沉默了良久的雪野終於發話了。
“我說嘛，一個人唱紅臉，另一個人鐵定要唱白臉了。”素玨垂頭看看自己鮮紅的指甲，心想著用花來染色真是可惜了花，世間又不止花才紅。
“娘娘，銀容她從小養尊處優，嬌慣壞了，做侍女她做不好的，伺候不了您，隻會讓您生氣，不如讓她隨我回去吧，我可以再給您送兩個手腳麻利的烏頭來。”雪野垂著頭，說得畢恭畢敬。
素玨充耳不聞，心裏盤算著，如果把雪野殺了，會有什麽後果，她一雙爍亮的眼睛，來來回回打量著雪野旁邊梗著脖子生氣的青陽守珠，揣度著他有沒有把水龍珠帶來。
“娘娘！娘娘！”一個女人叫嚷著奔進殿來。
素玨皺眉，誰這麽沒規矩？這正殿裏說事的時候，不經傳喚，侍女和仆從都是不允許入內的，就連黑銀巫滿也不能在素玨接見守珠時隨意進來。
其實以前，每次接見四大部族的守珠時，素玨都會修改金玉殿裏的結界，那些閑雜人等，想進都進不來，所以管清濁才一直以為，四大部族的人從未來過金玉殿。
通常，素玨隻允許晚姨進來接待和服侍。
隻是今日，這兩個伊澤族的男人氣勢洶洶闖上來，素玨正煩心打開黃泉甬道一事，便忘了修改結界了，以致於小一這麽個身份卑微的侍女，竟然能夠長驅直入，還大聲喧嘩。
“什麽事？”素玨看是月銀容的侍女，擔心是自己召喚的龍出了什麽問題，便耐著性子問起，不然，她早就抬手，讓這個不懂規矩的侍女身首異處了。
小一本有些畏懼，跪在殿上，聽得金玉娘娘問話了，心中暗喜，趕忙說道：“雪銀容舉止輕浮，言行浪蕩，公然勾搭黑銀巫滿大人，實在是有傷金玉殿的風氣，小一擔心再不製止，屆時珠胎暗結，恐損了娘娘的顏麵。這樣的女人，不配做娘娘的護法，不如就讓雪野大人帶回去嚴加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