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繁花落地成霜（1）
第六章 繁花落地成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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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銀容怔怔地看著床沿。
“怎麽了？”素玨察覺到了月銀容的異常。
“你確定我妹妹是掉進了那個黑漩渦，而不是，”月銀容說到這裏，頓了頓，她感到自己鼻子有些發酸，這感覺讓她很難受，她還沒繼續說，素玨已經明白她想問什麽了，回道：“我確定。”
當時素玨一個人在懸崖上，發現四周竟然完全沒有任何一條出路的時候，她的心思終於從龍身上收了回來，收回到了她自己的身上——若是龍回不來了，那她豈不是要在這崖上麵活活餓死？
素玨一下子就慌了神，她看看崖上的植物，有些果子和葉子可以吃，但自己也不可能在這裏耗一輩子。餓死是多麽痛苦啊，還不如就直接跳崖，死得幹淨利索，一了百了。
素玨心裏麵盤算著，再次走到崖邊，看向空中那個巨大的黑色漩渦。不然，就跳進那漩渦裏，雖然不知道那漩渦是什麽，也不知道漩渦裏有什麽，但未知的東西，至少是一個可能活下去的機會，比其他確定死亡的路要好一些。
素玨又轉過頭，看看碧落之境的方向，那裏依然什麽動靜都沒有。好友慘死，仿佛隻是她做的一場噩夢，而金龍降世，則是恍惚朦朧到根本都不曾見過一般。
素玨忍不住又落淚。她心中煩透了，煩透了這個世界，煩透了所有的事情永遠不會朝著她想要的方向發展，她像是一粒蒲公英的種子，永遠都無法左右自己的命運。
經曆了心緒大起大落的一晚，素玨走到了懸崖的邊緣，也走到了崩潰的邊緣。
忽然間，一聲龍吟響徹天地。
素玨感到自己腳下的土地在震顫，她馬上抬手，一把就抹掉了滿臉的淚水，嘴角揚起來，興高采烈地回過頭。
素玨看到了，是那條她一直期盼的金色的龍，隻是龍身上，還掛著她並不想再見到的那四大守珠。
龍一落了地，那四大守珠趕忙鬆了手，也落了地，然後同時向四周退開來。
金色的龍落地以後，直接撲倒在了地上，頭耷拉下來，下巴蹭得全是泥土，背上的毛發亂糟糟的，身上有金色的黏液，應該是龍的血。
當然狼狽的不僅僅是龍，四大守珠也都身負重傷，靠著龍珠各自強撐，苟延殘喘。
不過這些，素玨都沒有留意到。
素玨的眼裏，隻有金龍。
再是沒見過龍，再是不了解龍，素玨也看出來了，金色的龍奄奄一息。
“我妹妹打不過那四大守珠？”月銀容又一次激動地跪立起來。
龍的世界是沒有爭鬥的，所以誰也不會知道一條龍的戰鬥力究竟如何。但龍的神力擺在那裏，沒道理說連人都打不過。
是，四個人都有龍珠，但也隻是四個元素的力量，並不完整，如何能與完整的四方之力做對抗呢？
素玨苦笑：“不是你妹妹打不過他們，而是他們太卑鄙了。他們對她說，她把我放在了黃泉甬道邊，我會被黃泉甬道吸進去死掉。然後趁著她晃神，就合力攻擊了她，她逃，他們就抓著她一起來到了我麵前。”
月銀容的雙手握成了拳頭。
素玨看看月銀容身兩側那兩隻小小的拳頭，又苦笑了一下，繼續講了下去。
素玨剛喊了一聲“金龍”，還沒等看清龍是否給了自己回應，她就被玄英守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風靈珠送到了空中，接著她就發現自己向那個黑色漩渦飛去，速度快得她都沒反應過來，都來不及發出一聲叫喊。
但此時，對金龍的疼惜已經超越了對自己安危的在意。
素玨一雙清澈的眸子裏映著奄奄一息的金龍，金龍半掩的瞳孔裏，也映著飛向黑色漩渦的素玨。
金色的龍緩緩地從地上站起來。四個守珠馬上做出了防禦的姿態。
落地之後，四大守珠就沒有再次做出合力攻擊的事情，可見之前他們因為合力攻擊其實是吃了不少虧的。最後能得手，完全是因著金龍對素玨的牽掛。
金色的龍站了起來，昂首挺胸，目光鎖定了素玨，就像沒有看見地上那四個男人一樣，即使那四個男人剛剛給了自己一記重創。
金色的龍騰空而起，就朝著素玨飛來。
素玨左半邊的身體已經快沒入黑色的漩渦。
眼淚再一次盈滿素玨的眼眶，這一次是為著她剛才所有關於未來的幻想都再無可能實現了。
金色的龍咆哮了一聲。
隻是一眨眼的功夫，眼睛一閉一睜，素玨發現自己竟然與龍對調了位置。
金龍的半身靠近了黑色漩渦。
金龍這個時候，終於瞥了一眼懸崖上的四大守珠，接著忽然下巴回縮，將自己的兩隻龍角對準了素玨。
素玨感到自己被一團金色的光芒包圍，有暖流從她一雙眼湧入了她的身體，彌漫了全身。
“她真的把所有的神力都給了你。”月銀容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女人，不敢相信自己的妹妹竟然會為了這個女人做出這樣的犧牲。
“是，我眼睜睜看著她沒進了那黑色漩渦裏。”素玨的兩隻手也握成了拳頭。
金龍被黑色漩渦吞沒後，玄英守珠竟然還想再次把素玨也送去黑色漩渦。也就是此時，素玨發現自己也有神力了。她隻是起心動念，便回到了懸崖之上，隻是起心動念，便擋下了四個守珠的攻擊。
自此，她成了元安大陸的神，唯一的神，至高無上的金玉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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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玨不是沒有想過殺死四大守珠，為金龍報仇的。但她發現，但凡她打算用神力殺四大守珠，她的神力就會失效。
“我殺不了他們，他們也殺不了我。”素玨說著，伸展開了拳頭，五指微微張開，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昨日喚龍儀式之前，剛叫侍女幫自己的指甲染了個色，紅豔豔的煞是好看。有件事她沒告訴月銀容，就是她把那四大守珠的腿和胳膊都廢了，是，她殺不了他們，但折磨他們還是沒問題。
素玨把目光從自己的指甲挪到側後方的木架上，那裏掛著月銀容之前在溫泉旁邊脫下的那件鬥篷，那其實是一件白老虎皮做的鬥篷，十分稀奇珍貴。
那鬥篷屬於當時那個青陽守珠的長子。素玨殺不了守珠，殺守珠的兒子還是沒有問題的。就算不報金龍的仇，還有未右的仇要報。素玨認為，父債父償不了，那就子償吧。
那鬥篷的原主人就是素玨殺的第一個人。從那以後，她隻要出了金玉殿，就會披著那鬥篷，那鬥篷是她第一次殺戮的戰利品，也是“金玉娘娘”高貴身份的象征，或者說是“金玉娘娘”冷酷無情的象征。
但沒有人知道，那沾滿無辜之人鮮血的鬥篷，卻偏偏是素玨對亡友的哀悼，對恩龍的追思。
素玨又看看月銀容，明明長得與雪銀容一模一樣，濃眉大眼，但雪銀容看起來是溫柔的，月銀容看起來是凶狠的。
素玨的嘴角微微動了動。她想，月銀容比她還冷酷無情。
好在，女人要在這個世上活得下去，就得冷酷無情。這鬥篷，以後就給月銀容了。是，她是一條龍，但她仍然會需要這件鬥篷的。
素玨想著，又露出苦笑，否則，不知有多少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要死在月銀容的手下了。
“所以隻要我把我的神力都給了你，我就可以進黃泉甬道去找星了。”一直不吭一聲，沉思著的月銀容忽然開了口，聲音輕柔，卻石破天驚。
素玨訝然，她沒想到這條龍，為了找到自己的妹妹，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
素玨雙手交織在一起，她為月銀容勢必要找到妹妹的這種決絕動容了。
素玨又輕輕在月銀容的床上坐下了，她先是不語，似是在認真思考，然後才說道：“我不需要你的神力。我說過，那黃泉甬道，是單向的，就算你去了，你也不一定能找到你妹妹，而且就算你找到了，你與她，也回不來了，回不到你們之前待的地方了。”
月銀容垂頭，悶悶地說：“有月，有星，哪裏都是神域。”
“其實，路不是隻有一條。既然你我都神力充盈，加上四大守珠的龍珠，或許可以徹底打開那個黃泉甬道。”素玨說。
月銀容頭抬起來，盯住素玨。
“這個方法，是我在碧落之境尋到的。那裏有塊兒巨大的崖壁，崖壁上有一連串的壁畫，其中有一幅畫就是，三條龍飛在空中施法，下麵就是黑色漩渦，但是從黑色漩渦裏走出來許多人。我就在想這是不是就意味著，靠三條龍的神力就能打開那個黑色漩渦。”素玨說著，牢牢盯住月銀容的表情。
素玨沒有說，那幅畫後麵的場景就是從黃泉甬道裏出來的黑色小人，啃噬所有活著的人，凡間生靈塗炭。
素玨當然知道，那幅畫的本意，是想警告世人，龍佑大地，但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龍的神力是需要謹慎使用的，必須懷著虔誠的心，否則隻會帶來災難。
但災難早就存在了。人就是這個世界的災難。素玨心裏冷笑。
現在的金玉娘娘還會在乎什麽世人不世人嗎？她看來看去，眼裏隻有世人的醜陋不堪，或許這個世界該改頭換麵了，之前換了主人，現在該換仆人了。
“那還等什麽？”月銀容一躍就下了床。
素玨仍然坐在床沿上，微微一笑：“不要著急，先得把四大龍珠拿到手，那四個守珠可不會拱手相讓的。”
月銀容不屑地扁扁嘴：“這還不簡單？”但她馬上又想到一件事：“隻有四大龍珠不夠，雷龍珠呢？”
素玨瞪大了眼睛，雙眉微蹙：“什麽雷龍珠？”
“一條龍化成元素龍珠，肯定是有五個，風火水土雷。”月銀容說。
素玨嘴巴張得大大的。
世人從未聽說過什麽雷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