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捕捉星的軌跡（5）
第五章 捕捉星的軌跡（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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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素玨召喚月銀容來到凡間開始，月銀容的目光從未像現在這般柔順溫馴。
“你很愛你妹妹。”素玨被月銀容的眼神感染了，動了惻隱之情，心軟下來。
“我為她而來。”月銀容把這五個字說得擲地有聲，語氣決絕。
素玨被月銀容這個充滿霸氣的回答震住了。她呆愣在原地好一會兒。
素玨以為龍受了召喚，就是專程來供召喚之人驅使的，龍絕不會自願下凡來。卻沒想到，原來，每條龍都有自己的想法，每條龍也都有自己的脾氣。
金色的龍也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脾氣。
但守珠不允許龍有自己的想法，更不允許龍有自己的脾氣。
那一晚，就在素玨坐在龍頭之上，感受著涼風拂麵卻暖意裹身，以為自己可以飛向自由與幸福的時候，她感到身子一歪，險些從龍身上掉下去。
素玨嚇出了一身冷汗，趕忙睜開眼，兩隻手緊緊地盤住龍角。
一個火花在素玨的臉旁邊炸開，她聞到自己頭發焦糊的味道。
金色的龍開始斜著飛，素玨趁勢探頭往下看去，眩暈感迎麵撲來，但這不妨礙她看清了下麵的景象。
她看清了月光之下，地上的四個守珠竟然聚在了一起，同時舉著光彩熠熠的龍珠，正合力向她發起攻擊。
不，不是向她，是向她身下的這條金色的龍。
素玨的一顆心馬上又懸上了喉嚨。
她慌亂，她不知所措，隻得更加用力地用臂彎兜著龍角。
她一麵怕自己掉下去，一麵怕金龍受傷，又一麵怕自己掉下去摔死以後，金龍再次被底下的人形禽獸奴役。
素玨在龍頭上幹著急，她不知道自己要怎麽做才能保護龍，她又覺得自己非得做點什麽才好。
金色的龍並不畏懼，先是與底下的人周旋了一番，估計是感到了頭上素玨的慌亂，於是金色的龍就先帶素玨飛到了一個離碧落之境很遠的懸崖上，接著落地，把頭一歪。
素玨明白了，鬆了龍角，她抬腿，轉身，躍下來。
素玨因為怕連累了龍，覺得自己必須盡量的迅速，結果下地的時候動作過猛，一下子踩到塊鬆動的石頭，崴到了腳。
一陣痛楚從腳踝處襲上心頭。素玨咧咧嘴，並不敢出聲讓龍知道。
龍看到素玨安全地站到了地上，就又騰空而起，怒號著衝向了碧落之境的方向。
夜色正濃，碧落之境那裏發生了什麽，素玨什麽都看不到。
她揉著自己崴到的腳踝蹲坐在地上休息，豎著耳朵聆聽著碧落之境那邊的動靜。
她在心裏祈禱著，希望金色的龍能安全地回來，然後她就和金色的龍一起離開這裏。
金色的龍無論要去哪裏，她都跟著，她可以幫龍洗澡，可以為龍找吃的，甚至能幫龍梳理背上的龍毛。她願意做龍的侍女，或者，如果可以的話，龍若是能化成人形的話，她願意做龍的妻子，像話本裏說的那樣。
碧落之境那邊太久沒有動靜傳來，素玨對未來神仙眷侶的生活不由暢想得出了神。
當然，這些幻想素玨並沒有對月銀容說出來，她的敘述講到自己待在懸崖上等待那一段便止住了，不過雖然素玨的嘴上停了，但之後的情節依然持續在她的腦海裏一一浮現。
素玨的臉上微微泛起了一抹紅暈。
其實素玨不說，月銀容也已經明白了。
素玨那含羞的樣子，完全褪去了“金玉娘娘”的端莊與威嚴，倒是像極了五百年前，那個傻乎乎的未經人事的十九歲姑娘。
月銀容的臉上掛起了一絲譏笑——人類居然想和自己的妹妹交配。蛇說的沒錯，女人的腦子裏除了男人沒別的了。
不過月銀容對此還是無法理解。
女人和母龍一樣都是繁育後代的主力，怎麽母龍就活得自在，根本不會把公龍的喜好厭惡放在眼裏，更不會把公龍的喜怒哀樂放在心上。而女人卻活得像男人的附屬品？
她們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是以男人為中心的，小時候是父親、兄弟、叔伯，長大了是丈夫、兒子、公公。
看看這個素玨吧，明明已然有舉世無雙的神力，已然是整個元安大陸唯一的神，已然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她的腦子裏想的卻依然隻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是有趣，還是可怕？
不過月銀容現在可沒功夫研究女人。
“為什麽我妹妹沒有失去記憶，或者是煙消雲散？為什麽她要救你呢？”這兩個問題也是月銀容無法理解的。
這兩個問題把素玨問住了。
素玨之前一直以為那條金色的龍，是上天派來拯救自己的，與自己心有靈犀，天生一對。倒真沒有想過那條龍明明違背了召喚之人的命令，卻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這個奇怪的地方。
“是不是其實是你召喚了我妹妹？畢竟你當時也在那裏。”月銀容看素玨半天不說話，就推測道。
素玨搖搖頭： “ 你不知道召喚儀式有多複雜，不是在那石台上殺一個聖女就夠的，那天晚上，他們召喚金龍的時候，我完全屬於昏死過去的狀態。絕對不可能是我召喚的，況且當時也不是我殺的未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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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裏的一龍一神同時陷入了沉默。
素玨在努力去回憶那天晚上的情景，而月銀容則開始思考，那個如果龍違抗召喚者就會如何的說法，到底是不是真的？會不會其實是人類設來誆龍的，根本不是上古之神的規定呢？
月銀容想著，就對素玨出手了。
月銀容對素玨用的法術，正是之前她對那四個侍女用的灼燒標記法術。
素玨還沉浸在回憶中，完全沒有料到月銀容會對自己出手，她毫無防備，眼見著月銀容的手指戳到了自己的身上，接著，她就看到月銀容桃花一樣的麵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月銀容痛得臉上的五官都擠在了一起。
素玨在旁邊用眼睛看著，耳朵裏卻似乎聽到桃枝折斷的聲音。
月銀容一把扯開自己身上那輕紗袍子的領子，看向身上發痛的地方，是她的左肩，上麵出現了一個灼燒後留下的疤痕。
確實會反噬。月銀容垂下頭，剛剛升起的希望就像燒完了的火堆裏那最後一點火星，終於還是緩緩熄滅了。
素玨看著月銀容一係列動作，看到她去查看肩膀，看到她肩膀上的那個新鮮的疤痕，明白了。
“你妹妹救了我，我不會害你的。”素玨本應該是安撫月銀容的話語，聽起來卻冷冰冰的，帶著一股肅殺的氣息。
如果是其他的人聽到素玨說了這樣一句話，一定會馬上跪下來，額頭磕到地上，像搗蒜似的，虔誠地祈求金玉娘娘的原諒。但月銀容是龍，她不知何為恐懼，也不知何為威脅。
月銀容就像剛才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問素玨：“你還沒說完，後來呢？我妹妹如何掉進了那黑漩渦裏？”
如果是其他的人無視了素玨已經頗為不悅的語氣，而繼續這樣催問素玨，素玨早就讓這個人身首分家了。可是，她麵前的是一條龍。雖然是必須服從她的一條龍，但到底是一條龍。
素玨眼睛看向別處，讓自己的憤怒稍稍緩解了一下，才扭過頭來，像月銀容一樣若無其事地，繼續講那個夜晚發生的事情。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反正天要亮了，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明明破曉時分是一天裏最寒冷的時候，但素玨卻不覺得冷，也不覺得餓，也不覺得困頓。因為她滿腦子都是金色的龍已經被四大守珠????????打死，或者是打傷了以後囚禁起來的場景了。
她的心顫抖起來，她覺得金色的龍是因為她才遭難的。
素玨在懸崖上待不住了。她移到懸崖邊上往下看。
本來她隻是想看看有多高，結果映入她眼簾的竟然是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那漩渦也不是在水裏，就那樣憑空出現。這詭異的場景嚇得她馬上退去好幾步。
素玨當時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黃泉甬道的邊上了。
素玨返身，開始在懸崖上探索，但是探了大半天，天都完全亮起來了，她也還是沒有能夠找到下去的路。
“那黑漩渦到底是用來做什麽的？裏麵是什麽？”月銀容插嘴問道。
“碧落黃泉，碧落上達天庭，黃泉下通地府。據說黃泉甬道的另一頭就是地府，就是亡者的世界。另外，黃泉甬道，是一條單向的通道。活人可以進去，但是進去就是亡者，再也出不來了。”素玨說完，眼前浮現出之前她為了測試那個甬道，向那黑色旋渦裏，扔下去的那些人的模樣。
這麽多年來，素玨為了救出金龍，也是想盡了一切的辦法，不惜殺死了許多人，多到一雙手都數不過來。
素玨的雙手沾滿了鮮血。
素玨經常會想，她與那四大部族的守珠也沒什麽區別，但有時候也會覺得，自己是為了愛人在背負業障。
可她到底也曾經是一個有過良心的人，從她殺死第一個人開始，她就睡不著了，之後人越殺越多，也越來越睡不著了，睡著了也是越來越多的噩夢。
“那你之前說你也進不去？”月銀容看著素玨問，她完全沒有意識到，素玨對黃泉甬道的認知，是建立在怎樣的嚐試之上的。
“起初我以為是因為我有神力但神力不夠，但現在看來，應該就是有神力的就不行。所以你也不行。”素玨露出一絲惆悵。
月銀容一下子跪立起來，抓住素玨的手：“所以我妹妹，已經沒有神力了？”
素玨淒然一笑：“不然你以為，我的神力是從何而來的呢？”
月銀容一屁股坐了回去，目光變得呆滯。
月銀容是想到了蛇說過的，關於它為什麽會在神域。
那條龍把神力都給了蛇，所以就煙消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