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當星辰傾覆(2)
第六十九章 當星辰傾覆(2)
餐廳和廚房距離很近,路從白又沒有刻意控製音量,就算這個角度隻能看到路振山的後腦勺,顧繁星都替他覺得尷尬,隻得倒了杯水走過去:“您先喝點水。應酬一般都很難好好吃東西,我們今晚準備做火鍋,都是淨菜很快的,您一會兒也可以再吃點兒。”
“謝謝。”路振山接過水杯,隨手指指自己對麵的椅子,“你也坐吧。”
“好。”這場麵怎麽看怎麽像是正在被董事長親自麵試,顧繁星有點想笑,可對上陸振山那張不苟言笑的臉,又隻得憋了回去。
她本就不擅長閑聊,一時間也挑不出話頭,隻剩下廚房裏傳來時斷時續的水聲與刀剁在案板上的聲音。
最後還是路振山在環視一圈後打破了沉默:“這些東西,都是你布置的?我記得上次來的時候這裏還不是這樣。”
“是,之前路從白幫了我很多,但我也沒什麽可為他做的,看著這別墅冷冷清清的,想著稍微裝飾一下,多點兒生活的氣息,住起來可能會更舒適。”顧繁星進行了標準的答麵試官問。
“嗯,做得很好。”路振山滿意地點點頭,也像極了老板對員工的肯定,隨即又像是察覺了這一點,便補充道,“這屋子確實需要一個女主人才像個家。從白也老大不小了。”
顧繁星聽了先是一呆,隨即低頭摸了摸發熱的耳根:“這個……我應該還不算……”
畢竟前段把鑰匙都給上繳了,現在要沒路從白的允許她還是進不來的。
“顧繁星,你過來——”
誰知她才嘟囔完,就被廚房裏的路從白點了名。
“我先過去一下,失陪。”還處在羞赧中的顧繁星條件反射地站起來,不敢抬眼,就對路振山彎了彎腰,沒能注意到對方在聽到路從白這一聲後眼角產生的短暫痙攣。
“要做什麽?”繞過餐桌小跑進廚房的顧繁星扭頭左右一掃台麵,以為他是叫自己進來幫忙的。
“我這兒手不方便,幫我從兜裏拿樣東西。”正在做涼拌小菜的路從白也不回頭,繼續往拍好的黃瓜上抹調料,拌勻。
“褲兜裏?”顧繁星一問出口,就知道犯蠢了,“哦對,你這襯衣沒兜……你等我找個角度,我以前也沒掏過別人的兜。”
“嗯。”路從白聞言,心裏發笑,卻還是不動聲色地壓平了上彎的嘴角。
如果非要形容顧繁星掏兜時的模樣,那大概是很多人都會在綜藝節目上看到過的一個經典環節,有時候會被稱之為“恐怖箱”:參與者要把手伸到一個自己看不到裏頭裝的是什麽東西的箱子裏摸索,隨時都可能被未知的東西嚇一跳。
但還好褲兜就那麽點兒大,顧繁星的手還沒完全伸出去,就碰到了一個金屬片兒。
“鑰匙?”她拿出來一看,有點懵。
“晏澤今天才想起你還寄了把鑰匙在他那兒,剛走之前塞給我的。”路從白這才停下手裏的動作,轉身看向她。
那自己真是“所托非人”了。顧繁星嘴角一抽,腹誹完晏猴子的不靠譜,才又聯想起剛剛自己和路振山的那段對話,心虛地瞅著路從白:“你剛才……”都聽到了?
路從白傾身欺近,單手撐在冰箱的門上,垂眼將她瞧著,鄭重的叮囑藏在了戲謔的笑意之後:“收好了,這可是你當女主人的底氣。”
這家夥是會讀心術嗎?!顧繁星羞惱地剜他一眼,推開他扭身就出了廚房。
等她重新坐回路振山對麵時,那鑰匙早已安安穩穩地揣進口袋裏了。
嗯,她承認晏澤挑的鍋底真香……
“不好意思,我剛去廚房看了眼,東西快備好了。您再等會兒。”看對麵的路振山似乎又恢複了剛下車時麵無表情的模樣,顧繁星有些莫名,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介意她“麵試”到一半還中場離開,隻得沒話找話地說了一句。
“不急,我也不餓。”路振山擺擺手,頓了頓,才又問道,“顧小姐家在懷海嗎?”
“您叫我繁星就好了。我是沅城人,去年第一次來懷海。”
“哦……沅城啊,那裏的天文台很有名,我也聽說過。你和從白能處得來,也是學天文的?”路振山問完,不緊不慢地拿起了水杯,他眉眼間的氣質冷厲,此刻那雙鷹一樣的眼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對麵的顧繁星,更叫人不適。
但顧繁星卻沒留意,低垂的長睫下眼神黯了黯,又很快甩掉了那些不合時宜的雜念,揚起臉笑道:“我大學學的是美術專業,不過也一直在自學和天文、隕星有關的知識。”
“原來如此。”路振山喝了水,仿佛隻是隨口追問了句,“那你來懷海是為了?”
“這個……三言兩語恐怕說不清。”顧繁星略一猶豫,還是不打算在第一次見麵時就把那麽複雜的舊事搬出來說。
路振山沒有得到答案,隻是一扯嘴角:“不要緊,你我第一次見麵有些話不方便說也是正常的。”
讀心術大概是一項能夠進行家族遺傳的技能吧。顧繁星訕笑著,擔心自己可能又把天兒聊死了,好在這時廚房裏又傳來路從白的聲音,隻不過這次是真的叫她過去幫忙擺桌的。
如獲大赦的顧繁星急忙起身進了廚房,之後一通忙活不提,然而三人都圍桌坐定後,氛圍也沒如她所想的那樣變得輕鬆些,反而令她更有了一種“夾縫中求生存”的鬱悶。
時間一久,顧繁星也就放棄找突破口了,索性埋頭吃火鍋,最後反倒比另外的兩個男人吃的還多。
她覺得這父子倆整頓火鍋就是吃了個沉默。
她和路從白兩人把餐具收拾進廚房時,牆邊座鍾的報時聲正好響起,夜裏九點了。
餐桌邊的路振山站起身,沉聲道:“我該走了。”
“嗯,夜裏開車,讓吳叔慢點兒。”路從白打開洗碗機,看起來並沒有打算送自己父親出門。
“……好。”路振山又是一愣。
“我送送您吧。”顧繁星看著這兩人,在心中暗歎一聲,擦了手走過去,把路振山送到門口。
路振山在門外停下,回身衝她揮揮手:“行了,回去吧。”
“陸伯父,可能有些話還輪不到我來說……”顧繁星卻沒有立刻與他道別,而是扭頭往廚房的方向望了一眼,才放輕語氣說道,“但是人與人之間的每種情感關係都是需要經營的,如果在這段關係產生的前期沒有投入進去,之後再想彌合關係,必然要付出比之前更多的耐心和情感。”
她這段話所指之意再明確不過,路振山幽暗的瞳光在別墅外牆壁燈的映照中晃動了一下,突然一句話都沒說,就轉身離開了。
顧繁星咬咬唇,也摸不清路振山究竟是覺著這話不順耳又不想與她計較才一言不發,還是因為有所觸動,無從說起。她心裏嘀咕著,還是禮貌性地目送他上了車,才緩緩關上別墅的門。
坐進車裏的路振山看著別墅客廳透出的那道暖光從逐漸變窄,到最終消失,神色也變得陰晦起來:“去查一查從白這半年多以來的行蹤,都去了哪些地方,接觸過什麽人。”
這話當然是在交代一直等在駕駛位上的吳河。
吳河從年輕時就一直跟在路振山身邊辦事,明麵上暗地裏,都是他的身影,可謂這位路董事長名副其實的左膀右臂。之前他遠遠看見顧繁星在門口對路振山說了一番話,此時又聽路振山如此交代,不禁問道:“董事長,是不是那個女人有什麽問題?”
“她是顧一言的女兒。”
短短八個字,卻讓車廂裏的空氣陡然凝結。
“她怎麽會——”吳河瞳孔也是猛地一縮,語調轉寒,“董事長,要不要我……”
路振山卻抬手打斷了他,又往別墅門口的方向望了眼,眼中閃過幾分猶豫:“如果隻是巧合,反而節外生枝。先查清楚再做打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