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當星辰傾覆(1)
第六十八章 當星辰傾覆(1)
重回懷海,恍若隔世之感油然而生,與沙漠的死寂相比,城市華燈初上的喧囂在顧繁星眼中也變得十分可愛。
那晚昏迷前她感到的風並非錯覺,路從白當機立斷背起她迎著風的方向一路疾趕。
路從白的方向感確實不同尋常,起風時兩人距離“捺洛迦”的邊界就隻有不到五公裏的路程,因此在日出之前,兩人就被晏澤和老石組織進沙漠的救援隊發現了。
於是等顧繁星再醒來時,人已經在醫院裏躺著了。
她和路從白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脫水症狀,休養了兩周才出院回程。
老石也隨他們一起離開了自己逃避十年的小客棧,來到了這座大都市。
關於那件事的幕後老板,老石幾乎一無所知,茫茫人海,讓他靠去認尋一張十年未見的臉來找到那個替老板辦事跑腿的男人,也不切實際。
加之,當年顧一言的失蹤也隻是被當做考察意外處理,所以路從白安排老石暫時在酒店落腳,至於之後要怎麽收集到足夠的證據令警方在時隔多年後還能以刑事案立案偵查,一切都還需從長計議。
從酒店出來,與他們同行回來的晏澤就嚷嚷著要涮一頓火鍋,慶賀兩人不僅置之死地而後生,還成功找到了顧父的遺物與隕星。
按顧繁星原本的性子定是隻想安安靜靜吃一頓飯,然後躺在久違的軟床上好好睡個踏實覺。但這次死裏逃生後,她卻忽然沒以前那麽排斥鬧騰的事兒了,因為這種鬧騰似乎才更讓人感到生命的鮮活。
正巧別墅冰箱裏也沒什麽可吃的東西了,於是兩票對一票,三人去超市采購了火鍋底料和食材,一番折騰下來,等路從白把車停進車庫已經將近晚上八點了。
“我和你們說這牌子的麻辣鍋底料夠勁的!不過你們現在的身體是不是還不太合適吃辣的啊?或者整個鴛——”最先下車的晏澤興衝衝地從後備箱裏左手一袋右手一包地把東西拎出來,可才轉過身,就被一輛開到別墅前的轎車前燈給閃到了眼。
“哎?這麽晚了老路你還有客人啊?除了我居然有人還有人願意來這兒找你——”
從副駕駛位下來的顧繁星聽著他帶笑的擠兌聲,走到他身邊時才看清那是輛保養得極好的商務車,看樣子應該價值不菲。
“等等……這車有點兒眼熟……”那車往邊兒上一倒停穩,晏澤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接著居然把提出來的東西一股腦全放回了後備箱裏。
“你這是做什麽?”顧繁星不解。
晏澤緊張兮兮地在她耳邊壓低聲音:“這好像是老路他爸的車啊。”
那也不至於是這種反應吧?這頭顧繁星白了他一眼,那邊路從白的父親路振山已經從商務車上下來了,為他開門的中年男人就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地走近車庫。
“伯父好啊。”晏澤幹笑著打了個招呼,“來看老路啊?”
“嗯,今天應酬完順路,就過來看看。”路振山向他頷首示意,麵色淡淡,好像真的隻有順路時才會想起要來兒子的住處瞧一眼。
“那真是太巧了,我們剛回來!”晏澤應著頭皮往下接話,眼角餘光瞥見路從白終於推門下車了,兩三步走過去拉過他的手一拍,就要撤退,“老路你停車就是墨跡。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一家人嘮嗑了,先走了——”
“我讓老吳送送你吧。”路振山說著,側頭看向身後。
“不用不用!吳叔是您助理,怎麽能給我做司機呢?我正好想夜跑,這郊區空氣不錯,空氣不錯——”晏澤忙不迭推拒,兩條胳膊往身側一擺,就做著慢跑的動作直接溜了。
好在路從白已經走到顧繁星身邊,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才看向路振山,父子倆的語氣是如出一轍的冷淡:“你怎麽來了?”
“幾個月聯係不上自己的兒子,難道不能來看看嗎?”路振山先是略帶不滿地反問了一句,可話才出口就皺了皺眉毛,轉而道,“你整天往那些荒無人煙的地方跑,你媽也很擔心你。”
這後半句話很明顯是有意放軟了語氣,顧繁星若有所思地抿了唇,路從白口中的路振山是個野心勃勃的商人,對每一個商機都精打細算,但卻從沒有打算過要用心當一個好丈夫、好父親,但不論曾經如何,她感覺到眼前這個鬢間已經藏了不少白發的男人,似乎正在試圖改變自己。
於是顧繁星悄悄用自己的手背碰了碰路從白的,後者有些詫異地挑眉向她看去,便對上一雙閃動著暖意融融的笑眼。
像是被打敗一般,幾不可聞地低歎一聲,路從白牽過她的手,同時對路振山道:“既然來了,就進來坐會兒吧。”
“……好。”路振山仿佛也沒想到兒子會轉變態度,盡管語調還是生硬,可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提出讓他進屋。
與路從白一起把後備箱裏的食材又提出來,顧繁星感到路振山帶著研判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很久。
她不太喜歡這種感覺,但一想到如果不是他書房裏的資料,自己和路從白的人生軌跡可能就會是兩道永遠不會相交的平行線,她就覺得沒必要計較這些了。
都說商場是沒有硝煙的戰場,處處機遇,也處處陷阱,想來路振山也並非是針對她,隻是早已習慣於這樣去審視一個人罷了。
出門一個多月,剛回來免不了要收拾一番,顧繁星趕緊給生命力還算頑強的綠植們都澆了水,路從白則在廚房裏忙活。
顧繁星不忍把路振山一個人給晾在餐廳,打理完綠植就進了廚房想把路從白替出去。
就像晏澤說的那樣,讓他們父子兩個好好單獨嘮點兒嗑。
“我來吧,火鍋我還是能做的。”
“你去休息。”路從白卻不容分說地把她已經挽到小臂處的袖子又拉了下來,“我和他坐著也是沒什麽話可說,不如讓他自己坐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