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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沒有心屬之人

  第147章 沒有心屬之人

    這若隻是貧困的百姓也就罷了,偏生是戰火所殃的難民,其中還有不少的兵眷。


    陸安知道自家侯爺少時被兵眷救過,對他們總是多幾分親近,隻是看著麵前那坍塌的草屋和滿地的雜物,多少還是有些力不從心。


    “寧大人。”遠處有人喊了一聲。


    陸安眼眸一亮,連忙偷偷湊過去,打算讓她來勸一勸自家侯爺。


    結果剛湊過去,陸安就聽得寧朝陽對宋蕊道:“去我府上支銀子來,先備上幾日的清粥。”


    陸安:“……”


    一轉頭看見自己身邊杵著個人,寧朝陽納悶:“陸副將有事?”


    “沒……”深吸一口氣,陸安抹了把臉,“大人真是良善。”


    這個詞倒是新鮮。


    寧朝陽輕嗤:“你以為我布粥是心疼這些人?”


    陸安怔愣抬眼。


    麵前這位大人一如既往的冷漠,目光從這一片淒涼之上越過去,半絲波瀾也不起。直到眼眸裏映出遠處定北侯的身影,她側臉的輪廓才稍顯柔和。


    “行了。”她道,“我要進宮一趟,這裏就交給你們了。”


    一直自掏腰包不是辦法,她得告知陛下,讓戶部多撥些銀子下來才行。


    陸安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先前自家侯爺寧願沒名沒分也要去私會她,他心裏其實也覺得不值當,上京裏的好姑娘多了去了,做什麽就非得跟這麽個名聲不好的女官在一起。


    但在剛剛那一瞬間,他似乎明白了。


    旁人都尋求侯爺的庇護,有事都躲在他身後,隻有寧朝陽會與他並肩站在一起。


    她甚至在心疼他。


    陸安再度回頭,就瞧見遠處那方才還神情淒楚不知所措的定北侯,一離開她的視線就恢複了常態,有條不紊地翻看著兵眷名冊,又繪圖定下了巡防的綱次班替。


    “……”好無恥。


    走遠了的寧朝陽半點也不覺得李景乾無恥,她準備好相關的文卷,換好朝服就進了宮。


    “寧大人。”劉公公笑著在禦書房前攔下她,“聖人還在接見別的大人,您稍候。”


    以往她來,都是能直接進去的,今日倒是新鮮了。


    朝陽輕聲問:“是在見誰?”


    劉公公笑眯眯地搖了搖頭,不肯說。


    心裏略沉,朝陽垂了眼。


    她遲遲沒有答應陛下的賜婚之事,陛下對她有所冷落也是情理之中,但劉公公連這點問題都不肯答她,那陛下的態度就不止是冷落那麽簡單了。


    一個時辰之後,寧朝陽覺得自己的腿都已經快凍僵了,裏頭才終於傳來聖人疲憊的聲音:“傳。”


    她屏息凝神,抱著文卷入內,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禮:“臣叩見陛下。”


    聖人應了一聲,卻沒讓她起來,隻問:“這麽晚了,愛卿有何事要稟?”


    寧朝陽將手裏的文卷雙手呈上,接著就說了城中難民之事,但剛說到“貧民爭相競食”,聖人就打斷了她。


    “這些事該鳳翎閣的人來說。”他道,“愛卿是不是忘了自己已經是尚書省的一品文散了?”


    寧朝陽一頓,很快就反應過來:“臣沒忘,正是因為職責所在,臣才來說此事。”


    聖人不悅地看著她:“文散的職責裏,有這一條?”


    “文散之責,是記天下之事,編纂成冊,以供後人瞻仰。”寧朝陽拱手,“聖人宵衣旰食,日夜勤政,才換來了如今的大盛繁華。若因這一群難民就將上京的盛景撕開一條口子,豈非冤枉?”


    “那你可以不記。”


    寧朝陽聞言,終於抬眼:“陛下可還記得《左傳》裏‘崔杼弑其君’的故事?”


    崔杼弑君,第一任史官照實記載,寫“崔杼弑其君”,被他憤而殺害。第二三任史官上任,都認可“崔杼弑其君”,也都被崔杼殺害。


    第四任史官上來的時候,崔杼威脅說希望他看看前三任史官的下場,好好記載。


    那史官應下,落筆還是寫“崔杼弑其君”。


    文臣筆下有氣節,命可以折,記載都不能作偽。


    聖人聽懂了,陰著臉沉默。


    寧朝陽朝他拱手:“關於陛下先前說的賜婚之事,臣仔細想過了。”


    “哦?”


    “亡夫喪期還有幾個月就滿了,待滿之後,臣願意接受陛下的賜婚。”她道,“不知陛下為臣看中的是哪家的郎君?”


    一聽這話,聖人的神色終於和緩。


    他撐著禦案往前傾身:“你是整個朝野裏最懂孤心意的臣子,孤能害你不成?”


    “陛下言重。”朝陽笑道,“臣先前遲疑,也不過是念舊情罷了,沒有別的顧慮。”


    深深地看她一眼,聖人道:“既如此,那愛卿便先說說,這朝野之中的王公貴族,你可有看得上的?”


    這語氣有些古怪,聽得寧朝陽眼皮一跳,立馬答:“沒有,全憑陛下安排。”


    “孤看景乾就是個好孩子。”他意味深長地端起茶盞。


    寧朝陽神色嚴肅地又朝他磕了一個頭:“定北侯相貌堂堂又忠心耿耿,的確是朝廷的肱骨之臣,但臣想請陛下三思。”


    “嗯?”聖人挑眉,“我看愛卿你屢屢為他說話,行為上也多有袒護,難道不是屬意於他?”


    寧朝陽額頭抵地,袖子裏的手死死掐成一團:“陛下這般說,便當臣是那後宅裏的兒女情長之人了。先前宮中有難,定北侯是上京之中唯一能來救駕的人,臣若為他說話、袒護他,都隻是為陛下著想而已。”


    “為孤著想?”


    “是。”她抬頭再起,額上已然有了一個血印,目光也因這一絲血色顯得格外堅定,“當時侯爺之心若是有二,臣便會將那份手諭銷毀,聯合外頭的城防士兵拚死反製於他,再治他的罪。”


    “但侯爺若是一心救主,那臣覺得,忠臣之心不能寒。”


    妄自調兵是大罪名,陛下若是直接赦免,會被台鑒非議,但若治罪,那不僅李景乾會寒心,滿朝文武也都會寒心。


    那是個兩難的局麵。


    她求那一道手諭,的確是為提前解了聖人的難題。


    聖人安靜地聽著,臉色逐漸放晴。


    他道:“這麽說來,你當真是沒有心屬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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