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董妃歎了口氣繼續說道:“生得皇子固然可喜可賀,隻是呀,管教起來太過棘手了,可別像文兒那般不懂事。”提到太子,她的口氣雖是埋怨,卻也有著遮不住的驕傲。
寶兒隻是笑笑地聽著。
皇上也跟著歎口氣道:“董妃可得多多花心思在太子身上了,這麽大了還如此不懂事,將來如何去治理整個國家?董妃得跟皇後多多學習,看看四王子,文武雙全全朝讚聲一片,這種人將來必能挑起國家大任。”
董妃的心底咯蹬一聲,似被碎石狠擊般,口中依然平靜道:“皇上教訓的是。”
同樣心顫的還有皇後,她絞著絲帕的手極其不自在:“皇上,翔兒文武雙全固是沒錯,隻是這孩子生性懦弱了些,作不得君王。太子還年輕,再過些年自然就懂事了。”
在座的人都訝然地看著她,人家都爭著想上自己兒子上位,她倒好,扯自己兒子後腿。這不像她平時的作風,寶兒暗想。
“皇後果真有著一國之母的賢德呀。”皇上拍了拍她的手道。
“謝皇上誇讚,選國主非兒戲,臣妾固是想自己的地位能牢固些,卻不能拿國家和天下百姓的安危作賭注。”皇後吐字如蘭,說得皇上是心花怒放。董妃卻不領情,冷冷地看著她,皇後的為人誰不清楚?也許,這隻是計中計罷了。
伴著樂響戲子出場了,大家也都安靜了下來,寶兒看著台上恩愛的兩人,卻無法替她們高興。孟薑女的故事在民間廣為流傳,結局,自是人人皆知。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挑這麽一出,也許是因為它與自己的人生太過相似。那是她一直無法愈合的傷巴,既是無法愈合,看一看又何仿。
皇上執著她的小手的指正打著拍子,一下一下的。
寶兒側過臉,偷偷看了他一眼,他的眼中有著歡快。
而董妃和皇後都有些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麽。
戲到中間時,董妃終於坐不住,起身告退了。
戲到悲處,皇後不忍再看也告退了。
“寶妃,你選的戲都不合大眾呀。”皇上側過頭笑道,執著她的手緊了
緊。
“皇上如果不愛看便讓他們下去吧。”皇上搖頭,看著台上哭得悲淒的孟薑女道:“今晚本是陪寶妃看戲的,寶妃愛看便行。”回頭看向寶兒時,她的臉依然平靜如常,當下奇道:“寶妃看如此悲傷的戲卻仍能那麽平靜。”
“本是一出戲,何必當真?”寶兒是這麽想的,她自已演的那場戲,不比台上的戲更傷感麽?
戲看完夜已深,因白天睡得太久,寶兒了無睡意。
含茵調低了油燈下去歇著去了。
七月的天有些熱,寶兒起身移至窗前,微弱的風拂麵而來,有月季的香味兒,涼絲絲的。
寶兒一頁一頁地翻著書,夜靜謐得有些可怕,隻有書頁翻動著所發出微弱的聲音。不知看了多久,隻到油燈越來越暗,墨黑色的字開始重疊。
寶兒才回到床上,鑽進帶有玫瑰清香的絲被,她感受到了些微的心安,然後睡去。
有夢,卻零零散散,起來時早已忘卻。
清晨的天空是涼爽的,含茵領著一幫宮女正忙著活兒。門外來
了一位紫衣宮女,紫衣代表著地位比一般宮女要高些,身後跟著幾位綠衣宮女。
“寶妃娘娘吉祥。”一行幾人恭敬地行禮。“有事起來說吧。”寶兒溫和道,心中有些訝然,一大早的會是什麽事?
紫衣宮女眼中含笑道:“恭喜寶妃娘娘,皇上今天翻了娘娘的綠頭牌,奴婢前來告知。”
“什麽?!”寶兒大驚,錯諤地瞪著她。
紫衣宮女看她臉上出現的不是高興而是驚愣,低低地問:“怎麽了?娘娘?”
寶兒沒有理睬她,心中亂成一團,要她侍寢?不如殺了她吧,她不愛他,她不能對不起蕭奇。
可是,皇上這回似是來真的,她該怎麽辦嗬?
腳下是台階,青石所砌。
也許能救她的隻有自己,她必須想個辦法。寶兒心一橫,直往階下摔去。一陣撕心的疼鑽進心底,直衝腦門。
耳邊是宮女太監的驚呼聲,一浪大過一浪。
“快去請太醫!”含茵抓住一個宮女吩咐,宮女跑了出去。
寶兒看著嚇成一團,甚至落了淚的宮女,心中有些慚愧。隻是,想起不用侍寢,她心中暗自鬆了口氣,顧不得腳L處的疼痛,任由她們擺弄著。侍寢?去他的侍寢!不知傷得多重,會不會從此殘了?殘就殘了吧,不正好麽,說不定皇上能放了她,畢竟誰會要一個殘廢呀。
在胡思亂想中,寶兒被挪至床上,太醫很快就來了,跪在地上行禮:“寶妃娘娘吉祥。”
“還行什麽禮?快給娘娘處理傷口呀!”含茵因為大急,顧不得禮節嚷嚷著。
聲音有些耳熟,寶兒定睛想看,太醫的官帽遮去了他的臉。寶兒往右偏身,還是看不到,也不怕跪成一地的下人笑話,伸手鄒去他的官帽。
太醫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住,手指一晃,寶兒便哇哇大叫起來。
“請娘娘不要亂動。”太醫平靜道。
含茵不滿他的語氣怒道:“不得對娘娘無禮!”
寶兒乖乖地靠在床頭,並沒有將他的無禮放在心上,忍著痛笑道:“原來是你哈。”
楊太醫正細心地用藥水清洗傷口,寶兒的腳L處,紅腫了好一大塊。那觸目驚心的傷口讓宮女們淚流得更快了,聽著她們的啜泣,她無奈地翻翻白眼:“都起來吧,我都沒哭,你們哭什麽。”
宮女們聽聞隻能停止抽泣,乖乖地站在一邊。
寶兒盯著一絲不苟的楊太醫道:“我的腳還能走路麽?”
“娘娘請放心,隻是輕度骨折,好生養著便是。”處理完傷口,楊太醫用紗布L在傷口上,一層又一層包得像粽子。
“能不能少包點。”寶兒皺眉,包成這樣她還能見人麽。
“包少藥物容易流失,隻能委屈娘娘。”他並未停下手中的活,接著道:“娘娘痛了盡管喊出來,下臣才能知輕重。”
喊出來?為什麽每個人都認為喊出來能好受些呢?寶兒不解。
“不疼。”她忍痛負氣道,楊太醫抬頭,看了她一眼低頭繼續忙著手中的事:“最疼莫過於骨折了,娘娘騙不了別人也騙不了自己。”
門外傳來皇上焦急而宏亮的聲音:“哪個奴才讓寶妃摔傷的,朕一定嚴辦!”
寶兒忙奪過楊太醫手中的活,粗粗地打了個結後。堅難地挪動著身子躺平閉上眼,站在一旁的婢女奴才齊刷刷地跪下求饒。
“寶妃怎麽樣了?”皇上心疼地盯著寶兒的臉,然後是她的傷,伸出手想去觸碰,怕弄疼她隻得縮回手。“皇上請放心,娘娘隻是輕微骨折,休養一段時間便能沒事。”楊太醫看了一眼正在裝睡的寶兒俯首道。
“怎麽會摔到呢?你們都在幹什麽?含茵!你來告訴朕!”他一下朝便聽婢女說寶妃摔傷了,來不及歇上一會便趕往齊悅宮了。
含茵打了個冷顫,混身寒毛根根豎起:“奴婢該死,奴婢沒有伺候好娘娘。”
“該死!都該死!來人!”皇上大怒,門外衝進來一幫侍衛,等待著皇上的命令。
“全部拖出去!”他說得毫不猶豫。
婢女下人們哭得更慘列了:“饒命呀皇上!娘娘!救命呀!”
所謂的伴君如伴虎,楊太醫和寶兒算是領略到了,寶兒不得不蹦起身:“等一下!”
“寶妃你~~?!”皇上錯諤地瞪著她:“你不是睡著了麽?”而且,她這麽晃法,傷口不會疼的麽?
“啊!”一陣刺痛襲上腦門,寶兒痛楚
的小臉更顯蒼白。
皇上忙扶著她關切道:“寶妃別亂動,躺著便是。”她忍住刺骨的疼痛道:“皇上,是寶兒自己摔倒的,不關她們的事。”原本是她自己故意摔的,卻是不忍連累了別人。
“死罪可恕,活罪難逃。”說起那幫宮女,皇上還是有氣。
“皇上呀~~~!”寶兒伏在絲被上欲哭無淚,為什麽就那麽固執呢,存心讓她心裏不安不是?
皇上摟著她的肩,孩子氣的她煞是招人喜歡,比起平時那個冷漠平淡的林寶兒,此刻的她至少還是能被人讀懂的。
“不罰便是,不罰。”
“真的?”寶兒從被子裏抬起臉笑了,皇上早已被她的笑迷惑,直對著她點頭。她還是個孩子,笑容裏滿是純真的孩子。畢竟,她隻有十七歲。
寶兒心中有掩不住的高興,痛點沒關係,至少短時間內不用擔心皇上會對她怎樣。宮女們不會受她牽連,蕭奇也回到了奇王府,似乎目前來說沒什麽困難了。
皇後的寢宮內,李鴻臉上有著掩飾不去的欣
喜,連跪在地上都感覺比以前直挺許多。皇後用絲帕優雅地拭擦著手中的梨,擦得晶亮晶亮。
“李大人似是有什麽好消息?”良久後瞟了他一眼道。“皇後娘娘,臣已經查出那個神密黑衣人的身份。”
“哦?”
李鴻急急道:“他乃是月影山莊的莊主,人稱黑風。”
“武林中事,本宮從不過問,什麽月影山莊,弧雲劍本宮都沒興趣知道,本宮想知道是的怎麽才能弄死他。”皇後冷聲道。
“娘娘有所不知,弧雲劍法本是失傳已久,隻是不明白為什麽一個小小的月影山莊莊主能得以真傳。能與弧雲劍法對上招的,隻有當今武林盟主的越天刀法。”月影山莊,他之前甚至聽都沒有聽過,倒是不知原來還是個臥虎藏龍的地方。
“那就是沒有辦法?”皇後放下梨盯著他:“他如鬼魅般圍繞在林寶兒身邊,為的是什麽?他們又是什麽關係?”
“娘娘,依您看會不會是冷影山莊對皇位有所圖,派林寶兒到宮中迷惑皇上的?”李鴻說得小心
翼翼。
皇後搖搖頭:“不可能,林寶兒從小在林府長大,幾乎是足不出戶。”“這~~~”
皇後突然一笑:“我倒是有個辦法可以一試。”
“娘娘請講。”
皇後俯身在他耳邊低語一陣,隻見李鴻凝重的臉開始有了笑容,然後轉為爽朗的大笑:“娘娘果真聰惠過人,這回不止林寶兒,黑風也能死得很慘。”、
皇後依然是優雅的笑,隻是優雅的背後藏著不為人知的惡毒。本隻想小小的教訓一下林寶兒,豈想事情越演越大,玩火玩到自個身上來了。而如今,隻能滅火,越快越好。
因為腳傷,寶兒隻能乖乖呆在齊悅宮裏,既便身體安好,她也隻喜歡呆在齊悅宮。皇宮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她倒也無處可去。
各宮妃嬪來來訪不斷,都帶著貴重禮品而來。
每一個人都帶著虛假的笑,笑得寶兒隻迷糊,累嗬。
皇上變著法子給她送好的藥材補品,每天一下朝便直往齊悅宮來。他對寶兒的愛,是情真意切的。
寶兒有時會想,自己欠他的實在太多了。含茵正梳著寶兒的一頭青絲,細細地梳著,寶兒的傷讓她萬分慚愧,隻恨自己為什麽沒有照顧好。而寶兒還力保她沒事,這讓她心裏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