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玉貴人可真是本性難改呀。”容貴人與華貴人相視一笑,調笑道:“看來這冷宮也製止不住玉貴人的真愛呢。”
寶兒輕移蓮步,福身拾起那一方雪白絲帕,一對鴛鴦躍於正中,似在嘻戲,又似在深情凝望對方。左邊的鴛鴦尾巴處,秀著兩行細細的卻不失娟秀的字。
“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她忍不住輕喃,這兩句詩常伴耳邊,卻也是多情女子之最愛,她自己又何常不愛?
“你是~~~?”寶兒把絲帕塞回她的手中。
“我~~~。”玉貴人驚恐地看看寶兒,再看看一臉壞笑的兩位貴人,說不出話。
“回娘娘的話,玉貴人乃去年當選秀女,今年四月被封為貴人,上月因為在後宮私會男子被皇後娘娘打入冷宮。”含茵看她嚇得說不出話,隻好代答了。
寶兒點頭,轉向那位男子:“你呢?”
男子低了低頭:“下臣楊安元於太醫院當差。”
“哦?一位是太醫院的太醫,一位是知書達禮的貴人,遇事卻這般欠考慮?”寶兒淡笑,看著一臉倔強的楊太醫,然後轉向玉貴人接著道:“既然成了皇上的女人,就要忠於皇上不是?當年在進入紅牆那一刻起,就應該知道自己再沒資格去愛別人了。”
她像是說給玉貴人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說的同時,心裏卻似刀絞般的難受。
玉貴人哭道:“顏玉該死,還請寶妃娘娘能高抬貴手饒過楊大人,是我把他騙來的,是我~~~。”
“玉兒。”楊安元心疼地撫扶起正在猛力磕頭的玉貴人:“你別在編謊言了,沒了你,我又豈能苟且偷生?”
寶兒臉上一片漠然,心底卻寒冷到了極點,眼前的一幕便是自己的寫照,那麽刺痛人心。她稍稍平複了心底的激動道:“你是太醫?若你能幫本宮一個忙,本宮便放你們一馬,而且還能讓你和玉貴人雙宿雙飛如何?”
楊大人冷笑一聲:“如果娘娘要我去毒害哪位嬪妃,下臣辦不到,很抱歉。”
“楊大人認為本宮需要用這些子下三濫手段麽?”
“寶妃娘娘可是皇上的獨寵,以後也會是。”容貴人很狗腿的在一旁道。
沉默了一陣,楊大人道:“是什麽忙寶妃娘娘請講。”
“本宮隻想要一副能讓本宮早日懷上龍胎的藥。”此話一出,全場無不驚呼。含茵更是錯諤的合不上嘴。
平時連皇上的麵都不想見的人,會想要懷上龍胎?
寶兒沒有理會旁邊各種異樣的目光,依然盯著楊太醫。
“下臣定能照辦。”楊安元略一思量道,眼中有了一絲希望。
“很好,玉貴人你就領回府去吧,放心,由本宮罩著。”寶兒優雅地笑笑,轉身搭上含茵的手要離去。
“謝寶妃娘娘。”身後響起玉貴人喜極而泣的聲音。
華貴人忙上前攔住寶兒的去路:“娘娘。”
“大膽!既敢攔寶妃娘娘的路?!”含茵怒斥。
“呃~~。”華貴人忙跪倒在地道:“寶妃娘娘,紅月這也是為了您好呀,玉貴人是皇後娘娘打入冷宮的,您把她放出去了,皇後那可不好交待不是?”
“是呀是呀,皇後娘娘怪罪下來,娘娘您~~~。”容貴人忙上前幫腔。
寶兒定住腳步,重新打量著這兩個膽敢利用她的貴人,冷冷一笑道:“本宮的安危自是不勞容貴人與華貴人勞心,況且本宮隻是要了一個貴人,這點權力總該有吧?倒是兩位貴人,使計引本宮來此,無非就是想借本宮之手根除玉貴人罷了。”
兩位貴人慌了,忙跪地磕頭道:“娘娘明鑒呀,我們真的不知玉貴人在此處。”
“好了,本宮已如了二位貴人所願,玉貴人再不會出現在皇上麵前了,此事到此為止吧。”寶兒再不想與這些心腸歹毒之人糾纏,一刻都不想。
丟下一堆愣然的人,轉身離了去,再無心情去賞什麽荷了。
閱天殿,皇後氣衝衝地闖入殿中,案前的皇上沒有抬頭,依舊認真地批閱著手中的奏折。
皇後穩了穩情緒行禮道:“皇上吉祥。”
“何事又把皇後給氣著了?”他依然連眼皮都不抬。
皇後見他緊鎖眉頭,關懷道:“皇上臉色不對,是遇上煩心事了麽?”
“朕的煩心事,又何曾斷過?”皇上扔掉手中的奏折立起身,行至皇後跟前:“南方邊境處屢屢出事,皇後呀,你說朕該如何解決?”
“自古後宮不得幹政,臣妾不敢越規。”
“朕多想能有一個可以解憂除難的紅顏哪。”皇上仰頭,噫歎一聲。
“臣妾不才。”皇後柔和道。
皇上笑笑,他也隻不過是說說罷了。“皇後的氣似乎消了不少。”
“臣妾的氣算得了什麽?皇上也不會在意。”皇後帶了點責備道。
“說來聽聽?”
“隻怕皇上不愛聽,在皇上的眼裏,寶妃連出手傷龍體之事都是對的。”
“朕說過,不提此事!”皇上微怒。
“皇上!”皇後提高音量:“寶妃處處與臣妾作對,可皇上卻總護著她,縱容她。”
皇上一愣神,嘴角上揚有了笑意:“寶妃又做了什麽越規的事?”
皇後見了他的這個表情,更加火大起來,怒力壓了壓火氣道:“臣妾把不守婦道的玉貴人打入冷宮,不上一個月,她居然將那個賤人放出宮外。隻是為了能早日懷上龍胎而換取楊安元的配藥,皇上當初就不應該放了那個楊安元!”
“你說什麽?!”皇上錯諤地盯著她,寶妃想早日懷上龍胎,他沒聽錯吧?
“臣妾句句屬實。”皇後嗔怒道。
皇上臉上表現出氣憤,心裏卻一陣暖洋洋的,寶兒居然想懷上他的孩子?那表示她接受他了麽?真是太讓人振奮了。
“皇上。”皇後喚著呆愣的他。
“啊。”皇上壓了壓心底的振奮平靜道:“楊安元世代為皇家效命,忠心無二的,殺了自是可惜,小小一個貴人而已,就當是朕打賞給他吧。”
“皇上!這怎麽行?他窺視皇上的女人本就罪該萬死,皇上不但不罰他還成全他們,這不是讓人看了笑話了去嗎?”
“皇後呀,你的腦裏能不能幹淨一點點?為什麽一定要至別人於死地呢?”
“皇上,您變了。”皇後盯著他,以前的他殺人不眨眼,而今~~~~,不!他隻是在護著寶妃罷了,無論寶妃做錯什麽事他都是護著的。
皇上愣了一下,他變了嗎?也許是吧,就算是,也隻能算是林寶兒的功勞了,是她改變了他,是她讓他變得有血有肉有感情。想到寶兒,他笑了,欣慰地笑,恨不得立刻見到她,抱她,感受著她的血肉之軀。
“皇上還是會護著她,她這回又做對了是不?”皇後淒涼道,皇上的心,早已被林寶兒吃得死死的,也許再沒有什麽可以改變他了。
皇上吸了口氣拍拍她的肩道:“皇後呀,你隻管做你的皇後,沒有人會搶你的位置,寶妃更是不會。你無需處處為難別人,不值得,當朕真的有一天對你失去夫妻之感情了,那便是你的末日。”
“明明是寶妃錯了,卻是臣妾在此受責備!這是什麽天理!?”
“皇後平時做了多少虧心事皇後自個心裏清楚,朕不揭穿你是因為覺得那幫女人不值得朕去為她們抱不平。從十六年前的太子妃雲兒到如今的玉貴人,皇後的所作所為朕都看在眼裏,需要朕一一給你列出來麽?”
“皇上~~~。”皇後驚恐地盯著他,原來皇上什麽都知道,他卻一直都沒有揭穿自己。為什麽?這算是他對自己的優待吧?
自己又為何要去惹他生氣呢?皇後在想,她是不是該改變策略了,皇上是不可能吃硬的,他是皇帝,更不會受製於人。跟他對著幹,隻會讓他對自己反感罷了。
“朕還有很多奏折沒批,皇後跪安吧。”
想通了的皇後忙跪安離去了,等得腳步聲遠,皇上早已換上笑臉往齊悅宮的方向去了。
——
“寶妃娘娘吉祥。”楊大人跪在寶兒麵前,手裏的托盤內,一碗黑糊糊的中藥正透著一股淡淡的苦味。
“臣精心配製的藥定能助寶妃娘娘早日懷上龍胎。”
“人生很苦,就如這藥,聞著苦,喝在嘴裏一定更苦。”寶兒端起藥碗,輕輕地聞了一下道。
“寶妃娘娘在下臣的苦澀人生裏加了蜜餞,下臣又豈能苦著娘娘您呢?下臣在藥裏去了一味最苦又無多大用處的藥,並加了少許沙糖,娘娘隻管放心,這藥不苦。”
“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寶兒苦笑著,藥碗輕斜,黑色藥汁似細流般流下。灑在爭奇鬥豔的粉紅花兒上,滾幾滾滴在泥土中,化為虛有。
“娘娘您這是~~~~。”楊大人訝然地盯著尚在往泥土中滴的藥汁,既是不明白寶妃為何倒掉,這可是其她嬪妃求都求不到的。
“也許以後的路很難,楊大人自求多福吧。”寶兒平靜道,轉身走向深紅雕花門。
“寶妃娘娘大恩大德下臣莫齒難忘。”楊大人重重地磕了個頭,眼中居然有了淚花,感激的淚。
懷上龍胎,她想都沒有想過,生下王子,她的一生便無優愁。隻是,那樣的生活,卻是她不屑於的。
“娘娘,這種閑事不宜多管,省得惹禍上身。”右站在她身後平淡道。
“右,你愛過嗎?”寶兒幽幽地回頭,注視著他,右低下頭:“右這輩子都沒想過要去愛別人。”
寶兒注視著他的目光充滿著羨慕,低喃:“真好。”愛很苦,下輩子,她再也不愛了,不管是袁楓還是蕭奇,再也不了。
“寶妃呀,朕帶了畫師過來,朕想要和寶妃共畫呢。”皇上快活的聲音自門外由遠而近的傳來,右閃身離去。“皇上。”寶兒福了福身子,她依然不習慣行宮庭禮,皇上也沒有怪罪,隻要她喜歡就好。
“恭喜寶妃娘娘,與皇上共畫僅寶妃娘娘一人呢。”畫師替她開懷道。
皇上一甩手:“呂畫師隻管到院子裏準備去罷,朕稍會便到。”
“是。”畫師轉身出去,皇上一個上前將寶兒抱個滿懷激動道:“寶妃想要懷上朕的孩兒朕高興壞了,其實根本無需楊太醫的藥。”皇上說得有些邪惡,輕輕地在寶兒的耳後吹著氣。
寶兒一愣,又羞又惱地想要推開他。
皇上卻把她抱得更緊了,哈哈地笑道:“寶妃無需這般害羞,你是朕的妃子。”
“皇上!”寶兒奮力推開他慌忙道:“皇上誤會了!這隻是我在容貴人和華貴人麵前找的一個借口,我隻是同情楊大人和玉貴人,皇上!”寶兒後退著,抵在銅鏡前,銅鏡映射著她慌亂的小臉,焦急而又無奈。
皇上上前重新抱住她深情道:“不管怎麽樣,朕卻是真的想要寶妃為朕生下一兒半女,不管是王子還是公主,朕都喜歡。”他的吻落在寶兒臉上,似燒紅的烙鐵般烙在寶兒的心底。她想推開他,又怕惹怒了他。
“寶妃,朕等了你將近一個月,很苦你知道麽。”皇上的聲音深沉而又性感,吻一路落在寶兒的頸間。他感覺著她的顫抖,感覺著她火速的心跳。她的顫抖讓他瘋狂,她的心跳讓他迷離。
“皇上!”寶兒身子往後傾去,狂壓住心底的狂跳微笑道:“皇上不是說要畫畫麽?隻怕畫師要等急了。”
“寶妃喜歡麽?”
“當然,寶兒長這麽大尚未畫過畫像呢。”寶兒幹笑道,隻想著皇上趕緊從她身邊退開。
皇上與寶兒相偎而坐,身後是開的正豔的月季,還有那一群久久不願離去的彩蝶。畫師正用心地用畫筆記錄著此刻的唯美,筆鋒時剛時柔,似在跳舞,又似在練劍。
寶兒被皇上執著的手正在冒著絲絲熱汗,想抽離,皇上緊了緊,指間的墨綠玉戒戳痛了她的掌心。
“寶妃再堅持一會便好。”皇上柔聲道,寶兒輕輕含首,卻是煩躁不安。原來畫像是那麽的累,怪不得婉兒畫一半就不畫了。
蕭奇似乎很會畫畫,他為婉兒畫的人像是那麽栩栩如生。他那雙純淨的眸子躍上寶兒的腦中,還有他的聲音,永遠都那麽的快樂。她似乎聽到他叫寶兒姐姐的聲音,一聲聲,無助的,痛苦的。
“好了。”皇上的聲音響在耳邊,她回過神,畫師早已不在案前。
那把無助的聲音依然在她的腦中回蕩,凝神細聽,卻又什麽聽不到。
“我這是怎麽了?”寶兒四處張望,可是那把聲音又似真的存在。
“寶妃,畫像上的你依然是那麽的美。”皇上開心道,寶兒垂下眼,畫紙上,兩個相依的人栩栩如生,看上去卻是那麽的登對。
“畫得真妙!”皇上讚道,回頭衝畫師道:“呂畫師稍會隨王公公領賞去罷。”
“謝皇上。”畫師大喜,喜的不是因為可以領賞,而是能討得皇上的歡心,這比黃金貴重一千倍。
寶兒卻無心看畫,她能感覺到蕭奇定是出事了,可是出了什麽事呢?
“我要寶兒姐姐~~~寶兒姐姐!”這回不止寶兒驚異,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了。那分明就是蕭奇的聲音,就在不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