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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我會害羞

  第六十章 、我會害羞


    初宜不聽書晴這些建立在胡亂揣測上麵的胡說八道,把書一放,撲到床上,撓她的癢癢肉。


    第二天是周末,上午睡了個懶覺,初宜還要去咖啡館跟同學做小組作業。


    下午四點鍾,兩個人才在書晴住的酒店碰頭。


    她已經自己去過了愛丁堡城堡,搜了一下,才發現荷裏路德宮和國立美術館都需要預約,最後,初宜隻能帶著她去女王畫廊晃了晃。


    畫廊不大,認真看也就不到一個小時。


    書晴專程來看她,最後帶她遊覽變成這樣,初宜有些愧疚。


    她自己來了這麽久,其實連書晴都不如,她連城堡都沒去過。


    生活中除了學習,好像還是學習。


    書晴倒沒覺得怎麽樣。


    畢竟,她旅遊一向很佛係。


    現在想起年初跟初宜兩個人單獨去滑雪,那種被青少年旺盛的精力支配的恐懼,還清晰如昨。


    書晴掛在她身上,像沒骨頭:“你晚上也陪我,就對得起我了。”


    初宜哪裏會不答應,用力點頭,表示自己奉陪到底。


    晚飯是在酒店吃的外賣,剛好沈令嘉打來電話,見狀笑了一下。


    他根本什麽都沒說,連笑也沒什麽不好的意思,但可能是眼神已經冒犯到了書晴。


    書晴不想理他:“你懂什麽?旅遊不就是換個地方吃外賣?”


    沈令嘉道:“對,你說得都對。”


    “陰陽怪氣個什麽勁兒?”


    “我沒有,真的沒有。”沈令嘉脾氣很好,“吃的什麽好吃外賣?給我看看。”


    書晴不理他,扭過臉拿叉子撥拉一次性烤盤上的餡餅。


    連一旁的初宜都感覺到氣氛的尷尬,沈令嘉卻毫無所覺似的,又轉向初宜。


    “小初,書晴在那兒人生地不熟的,要麻煩你你多照顧她。”


    初宜趕緊連聲答應,說:“放心吧三叔。”


    沈令嘉聞言笑了下:“還叫三叔?”


    書晴道:“就你事情多,別人想叫什麽就叫什麽,用你管?”


    說完,就掛了視頻。


    “……”


    這下,就算是初宜,也該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了。


    這兩天,跟她在一起,書晴倒沒發過脾氣,乍一看挺正常的。


    但初宜也能感覺到,實際上,她的情緒並不是很好,有好幾次長時間沉默,或者發呆,初宜要叫她好幾遍,她才能聽得到。


    提起沈令嘉,言辭間沒有一句好話。


    這會兒,初宜也不太敢出聲,低眉順眼地坐在床邊,默默吃自己那份。


    書晴沒吃多少,初宜的飯量本來很小,但她不喜歡浪費食物,沒辦法,隻能又加著吃了些,好歹隻剩一點邊邊角角。


    等服務生來收走垃圾,書晴的心情也終於緩和了一些。


    她走到梳妝鏡前,對著鏡子撫了撫頭發。


    她是跳舞的,上台之前,自己的頭發大都是要貼頭皮整理,一般不燙頭發。


    這幾年來,初宜也隻有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是卷發,還是為了參加同學婚禮弄的一次性造型。


    那一頭長發濃密黑亮,她的身段纖細,站立習慣性挺拔,像杆生嫩的水蔥。


    書晴總開玩笑說自己年紀大了,但她實際上看著也是個小女生。


    “小初。”書晴轉過身來,倚靠在梳妝台上,“咱倆去酒吧,行不行。”


    初宜忍住沒有表現出震驚和懷疑,隻說:“現在嗎?”


    “現在還早,十點以後再去。”


    說著,她低頭拿起手機,已經開始看博主測評。


    “有兩家好像還可以。”


    今天一下午,已經因為沒預約吃了好幾個閉門羹,初宜不想再讓書晴的心情更壞,馬上說:“那我打電話問問,要不要預約。”


    十幾分鍾後,兩人確定了要去的酒吧,書晴接著就本著簡單的就是正確的原則,開始指揮初宜換衣服。


    一件純黑色的露肩包臀裙,看樣子,其實不算太出格,初宜也不是因為保守不想穿,單純不喜歡這種風格。


    最後,她挑了件有細肩帶的直筒短裙,長度到膝蓋以上,有亮片點綴。


    過了這幾年,初宜穿什麽都好看這一點,在書晴心裏沒變過,也就勉強同意。


    在北城時,初宜從來沒去過酒吧,她沒時間,也沒這種機會,反正都看不懂,隨便點了個波本曼哈頓,意外得還挺好喝。


    說要來酒吧的是書晴,到了以後,心不在焉,飲料都不點的,也是書晴。


    初宜續第三杯時,酒保說,這杯是對麵的先生送的。


    書晴才回過神來,把杯子挪到自己麵前:“你有主啦,可不能背著二哥有了小三小四。”


    初宜好笑道:“這個有點甜,你喜歡嗎?要不要重新點一杯?”


    書晴確實沒喝,跟酒保要了根吸管,不倫不類地在裏麵攪來攪去。


    初宜看了好一會兒,問她:“那個bamboo怎麽樣?一看就是中國人喜歡的,我想到竹葉青。”


    “我不能喝酒。”


    “那你還來酒吧,隻胖我一個人是吧?”


    “我說,我現在不能喝酒,不是不想,是不能。以前可以,現在不行。”


    音樂本身就嘈雜,初宜沒聽懂她這一串繞口令一樣的話,把耳朵湊過去,大聲說:“你再說一遍,什麽?”


    “我懷孕了。”


    “……”


    初宜頓了頓,表情呆呆的:“真的啊?那,那你,那我們,這兒這麽吵,沒關係嗎?你是不能喝酒,都怪我。”


    初宜把她手邊那杯酒放得遠遠的,還是語無倫次得厲害。


    “三叔知道嗎?你怎麽一直不說?”


    書晴的表情懨懨的:“應該知道吧,我打算在酒店驗孕,東西買回來扔在床上,合作方有個人來敲門,因為是個女的,我就開了,估計她看見了吧。”


    “她跟三叔認識?”


    “老同學。”


    “那也有可能沒說。”


    “她前腳剛走,沈令嘉後腳就來電話,說要來倫敦找我。”


    初宜想說,他肯定是因為開心,激動,還有擔心。


    但她沒再說這種話。


    因為,最初聽到消息時的震驚勁兒過去,她很輕易就看出書晴的萎靡。


    兩個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書晴沒有笑意地笑了一下。


    “你會不會也覺得我很作?哪個人懷孕了,不是開開心心,恨不得昭告天下,就我,好像天都要塌下來了,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這輩子都不出來。”


    “我沒覺得你作。”初宜慢慢握住她的手,在她耳邊說,“你的心情,幹嘛要跟別人一樣?”


    “可沈令嘉這麽高興,我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


    初宜聽她說過一兩次,不想要孩子,但並沒有深聊過。


    書晴每次提,都是玩笑的口吻,說要自己灑脫一輩子。


    她還不到三十歲,可以說事業還在黃金年齡,對她來說,現在的確不是要孩子的好時候。


    初宜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這是書晴的事,雖然逃避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但可能是她跟書晴的感情更好一些,她覺得,還是要看書晴自己的心情和計劃。


    沈令嘉應該也是這麽想的。


    他知道書晴是真的不願意在這時候見他,她不說,他就暫時不挑明了問。


    他在盡最大的努力給書晴想要的空間。


    “你是不是想問,要是不想要孩子,為什麽不避孕?”


    日月可鑒,天地可昭,初宜沒想到這個問題。


    書晴垂著頭,自顧自說道:“前兩天我跟你說的話,是逗你的,沒有催你跟二哥怎麽樣的意思。你們的事,你們自己知道輕重緩急,我就是讓你不用太抗拒。”


    “我知道。”


    “但我現在不是跟你開玩笑,小初,你記住了,男人要是沒接紮,你們暫時也沒有要孩子的打算,就別輕易搞到床上。”


    “……”初宜絞盡腦汁,想不出該說什麽,“好?”


    “沈令嘉這個畜生。”


    “脫褲子就戴,還能把我搞懷孕。”


    “他們沈家沒一個好東西。”


    書晴又開始咬牙切齒,初宜再次做乖巧狀,當一個無聲的人形擺件。


    時間過得慢,感覺都待了好久了,還不到十一點。


    書晴沒有要回去的意思,不喝東西,點了幾個小吃,也隻是做做樣子。


    初宜又續了一杯,捧在手裏慢慢喝。


    從她的座位望出去,靠近門口的角落裏,一張人臉一閃而過,很熟悉,但時間太短暫,初宜沒看清。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書晴終於起身,說困了,回去睡覺。


    初宜忙不迭跟在她身邊,不由自主地張開手護著她後腰,怕她被磕碰到。


    兩個人出了酒吧,書晴沒喝酒,去開她的地表最強買菜車。


    初宜心裏又一點說不上來的忐忑,畢竟,書晴的肚子裏,竟然多了一個人類,對她來說,真的很不可思議。


    但她也知道,書晴現在最不喜歡的,就是身邊的人因為她懷孕對她另眼相看,多加照顧也不行。


    好不好說的,她現在確實是個易燃易爆品。


    初宜默默上了副駕,語氣平常地讓她不用著急。


    不下雨的日子,敞篷確實跟英國很配。


    五月下旬的愛丁堡正是最舒適的時節,夜風吹著頭發,拂過臉頰,每一個毛孔都覺得放鬆。


    書晴打完火,沒急著啟動,叫初宜:“那邊那個,是不是你同學?”


    初宜扭頭看過去,短款黑色皮衣加牛仔褲,就是剛才在酒吧門口一閃而過的身影。


    杜佳穎。


    初宜剛進正禮分部的時候,跟她做過短暫的幾天朋友。


    後來的日子裏,她給初宜的世界帶去了至今唯一有過的灰暗。


    去本部報道那天,是初宜最後一次見杜佳穎。


    校長在晨會上宣布對他們一共十六個人的處分決定時,杜佳穎已經因為勸退離開了正禮。


    從那以後,初宜不僅沒再見過她,也沒聽過有關於她的任何消息。


    她們現在在的Lothian Road是酒吧一條街,熱鬧,人流量大,初宜聽同學說過幾次,很多學生都在這邊有兼職。


    店裏有,店外也有。


    杜佳穎從一個白人男人的手裏接過車鑰匙,書晴說“幹起代駕了”,初宜也才意識到。


    她催書晴:“走吧。”


    “嗯,是要走。”


    書晴打了兩把方向盤,才踩油門,原地掉了個頭。


    911 Turbo S的引擎聲足夠引來周邊的大片注意力,“哄”的一聲,又沒走多遠,穩穩地貼著對麵路邊的沃爾沃旁邊停下。


    書晴轉了轉車鑰匙,對後退了兩步的杜佳穎道:“同學,我都等這叔叔好久了,你哪來的,搶生意啊?”


    她說中文,杜佳穎愣了愣,才皺眉道:


    “先來後到,你說你等著,在家等呢吧?”


    “而且。”杜佳穎道,“你不也有單子了嗎?”


    “是啊,托這老板的福,開911是比沃爾沃強一點。”


    書晴拿拇指掐著食指指尖:“一丟丟。”


    書晴的急刹車把她駭得不輕,這會兒才稍微定了定神,注意到副駕上一直沒說話的人。


    她的臉色變化沒用太久,嘴巴張開沒合攏,初宜朝前看,輕聲道:“走吧。”


    “好嘞,老板您坐好。”


    書晴又是一腳油門,引擎聲響徹酒吧街。


    走出老遠,書晴笑道:“你那什麽眼神?嫌我幼稚?”


    “有一點無聊。”


    “這還無聊?”書晴有點氣,“你沒看見她那表情?我第一次看見有人臉上的顏色能變得這麽快,紅白綠,整個一新型交通燈,爽死我了。”


    ?初宜捧場似的抿了抿嘴,接著不解道:“你怎麽會認識她的?”


    書晴頓了頓,“哈哈”笑了聲。


    初宜道:“不能說嗎?”


    “也沒什麽不能說的。”


    “嗯。”


    “之前她不是在學校欺負你了麽。”


    “是,但當時你應該沒去過學校呀,我記得是三叔跟叔叔一起。”


    “是沒在學校見過。”書晴道,“在家見的。”


    杜佳穎實際上也不是家裏有錢,她舅舅娶了北城一家世代做餐飲家的女兒,姓王。


    她家順著門路給王家做原料供應,爸媽常年在外地。


    就家資來說,在北城根本排不上什麽門麵。


    杜佳穎能進正禮,真正借的名頭,也是她舅媽的王家,還頗費了一番功夫。


    不是自己的女兒,舅舅舅媽對她沒多上心,隻知道她在學校的成績還挺好。


    頭天晚上,學校通知她舅舅,杜佳穎涉嫌帶頭校園霸淩同學,他根本沒當一回事,隻問對方家長要多少精神損失費。


    跟他聯係的校領導說對方希望先麵對麵談一談,商量給孩子道歉、安撫孩子的事,杜佳穎的舅舅回了句沒空。


    從那個電話開始,他再找盡門路,想帶著杜佳穎上門道歉,都沒再見到沈家人的一根手指頭。


    初宜想了想,說:“他們去了家裏?”


    書晴點了點頭。


    沈靖川和沈兆庭住的小區,他們根本進不去,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是最神通廣大的,又不知道從哪打聽到的老兩口大院的地址,杜佳穎的父母連同舅舅,帶著她去了不止一次。


    其中一回,被書晴撞上。


    因為她就在門口跟父母吵架,聲音尖利,嘴裏說初宜怎麽怎麽樣,書晴才多注意了她幾眼。


    看麵相就很不好相與,聯係最近的事,事實也是如此。


    這事兒一開始確實是沈靖川在處理,他聽說了對方的態度,第一反應是生氣,但沈兆庭隻簡短地說了一句:“不想道歉,也好。”


    “二哥沒做太出格的事,就是……”


    書晴觀察了下初宜的表情,才說:“就是公開表達了一下,以後都不想再跟這個人合作的意思。”


    沒多久,杜佳穎的舅媽跟她舅舅離了婚。


    雖然沈家的生意並不局限在北城,但杜家想避開沈家,當然能做到,難的是避開所有還想跟沈家合作的人。


    國內待不下去,沒多久,杜佳穎家出了國。


    過了會兒,書晴小聲道:“沒嚇著你吧?”


    在她看來,沈靖川跟沈兆庭把初宜保護得太好,讓她單純到近乎不知世事。


    初宜搖了搖頭。


    “她舅媽家沒受影響吧?”


    “沒有。”書晴看她表情挺正常,才笑了下,說,“二哥也不是真的土匪。”


    初宜堅持沒讓書晴送她回去,徑直去了酒店。


    書晴也不放心讓她打車回去,雖然看著沒醉,但她知道,初宜沒少喝,想著這小孩兒第一次喝,量還不小,怎麽都不讓她一個人打車回去。


    “我明天回去,正好跟我睡一晚。”


    書晴本來安靜地走著,聞言道:“不要。”


    書晴沒反應過來:“為什麽?”


    “我自己睡。”


    “這會兒還不知道有沒有空房,你要去住標間啊?”


    “反正我不跟你睡。”


    “我睡覺很老實的,不會影響你。”


    “我要跟二叔視頻。”初宜嚴肅道,“你在旁邊,我會不好意思。”


    書晴忍了忍笑,“酒勁兒上來了?”


    “沒有,我沒醉。”


    “好。”書晴道,“你坐這兒等等,我去問有沒有空房。”


    還真有一間,就在她套房的斜對麵。


    書晴把初宜送到房門口,還想要進去給她找毛巾拿牙刷,被初宜張開手臂攔住:“我要跟二叔視頻。”


    “好,好。那你記得洗臉,一會兒視頻完乖乖的,不許跑出來,知不知道?”


    “知道。”


    “有想要的,餓了渴了都給我打電話,好不好?”


    “好。”


    她呆呆的,說一個字就點一點頭,要把書晴給可愛死,忍不住在她臉上捏了吧。


    初宜一點都不忍耐,捂著臉委屈道:“疼……”


    完了,書晴想,被二哥知道她拐初宜去喝酒,還把人喝成這樣,她真要完了。


    反鎖了初宜的房門,又拿走了她的房卡,才勉強回到房間,第一反應,是給沈令嘉打電話。


    雖然討厭他,但這種時候,還是想找找安慰。


    沈令嘉的關注點很歪,冤枉道:“老婆,咱是不是太過於反科學,我是隔著套讓你懷的孕嗎?”


    書晴冷冰冰道:“那不然呢?”


    “那回你喝了杯酒,回來不依不饒,非讓老公……”


    書晴真想捂住他的嘴,可惜隔著屏幕辦不到,沈令嘉小聲道:“非說你要給老公生寶寶,你自己說,那天晚上,喝了一杯還是一缸?我估計,測酒駕都測不出你,我就以為你是認真的……現在你不承認就算了,都怪我,怪我就怪我吧,這火還得燒到二哥身上?”


    書晴嘴硬道:“我又沒騙她,你現在打開百科,搜避孕成功率,除了男人接紮,還有哪條途徑是百分百?”


    同一時間,也就是北城的下午四點鍾,沈兆庭剛開完一個統籌會,接到了一整天沒給他回消息的初宜的視頻電話。


    他把手裏的合同遞給身邊的秘書,一手點了接聽,屏幕上出現初宜的半張臉,嚴格來說,隻有四分之一,能看清的隻有一隻黑白分明的圓眼睛。


    “二叔,我認真地想了想,還是不跟你那個了。”


    “正好你也不願意,我覺得,還是不那個比較好。”


    “那個會懷孕,好可怕,你還是親親我就好了。你現在可以親親我嗎?”


    她聽不到回應,晃了晃手機,好像要把沈兆庭從手機裏晃出來:“二叔,要不,我們等四十歲再那個,你說好不好?”


    作者有話說:


    晚安寶寶們


    統籌會涉及的人員眾多,分派完以後,還有個小會需要開。


    所以,跟著沈兆庭進電梯上頂樓的,除了助理秘書,還有幾個高管和相應負責人。


    初宜的醉話,出格的倒也隻有剛開始那幾句,還因為剛接通,她說的含糊,旁人都沒聽清,沈兆庭不作聲,她也沒察覺,又傻乎乎地問他想不想自己。


    電梯裏鴉雀無聲。


    即時電梯門開,沈兆庭握著手機,垂眼看著屏幕裏的人,朝自己辦公室走過去,一邊說:“到小會議室,休息十分鍾。”


    老板離開了現場,小會議室裏,也沒有交談聲,甚至比電梯裏更沉默。


    大家都是老油條,到了這個職位,公開討論老板私事這種事其實很少見。


    隻有一個上了些年紀副董笑嗬嗬道:“談戀愛確實是要趁年輕,年輕人才有黏糊勁兒。”


    這才打開了些氛圍,幾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白話了幾句。


    剛才開大會,秘書室的新人李文博其實不夠資格參加。


    他去端茶倒水分文件,所以,上來的電梯裏才有他。


    這會兒開小會,更不需要他,也不用端茶倒水了,下了電梯後,直接回秘書室。


    趙佳欣準備下班了,要繞路去取沈兆庭定做的幾套西服,正起身收拾隨身的小包,就見李文博走了進來。


    “怎麽了?魂不守舍的。”


    “佳欣姐,你記不記得初宜?”


    “人都出國了,還惦記呢?”


    李文博撓撓頭道:“不是……佳欣姐,我之前不是聽你說,她跟前老板的兒子,有什麽娃娃親嗎?你蒙我啊。”


    ?“什麽意思?這事兒知道的人不止我一個,我蒙你幹什麽?”


    李文博把沈兆庭在電梯裏接的那個視頻電話說了,猶豫道:“聽聲音,我怎麽感覺,那女孩兒像初宜?”


    初宜離開老家榕縣好幾年了,小孩子最能適應環境,加上天天在學校,身邊一群同學,講話早就跟北城土著沒什麽分別。


    不過,人常說鄉音難改也是真的。


    她的發音吐字很北城,但腔調還是有一些南方的溫軟,尤其是剛才,她對著沈兆庭撒嬌,那點軟意就被更加放大。


    就算聲音隔著屏幕,有所失真,可隻要是跟她有過些來往的人,就大差不差能聽得出來是她。


    趙佳欣的表情沒什麽變化,先左右看了圈,秘書室空間寬敞,大家都各做各的,還有兩個戴著耳機,沒人注意他倆,才低聲說:“這跟你有什麽關係?”


    “我之前不是說,我想試試嗎?”


    “啊。”


    “我不是隨便說說。”


    “然後?”


    “我追她了,她沒出國之前,我去學校找過她,還,還給她送過花。”


    “?”趙佳欣一臉迷惑,“我不是跟你說,人家有婚約了嗎?”


    “我覺得那就是長輩的玩笑啊,我感覺,既然覺得喜歡,而且還有第二次認識的機會,就這麽不作為,真的太可惜……佳欣姐,你是不是知道她其實跟沈總……?”


    “這不是你應該關心的問題。”


    趙佳欣跟他提初宜和沈思行的婚約,就是想著提點一下,讓他別有不該有的心思。


    但大家都是成年人,這裏又是職場,獨善其身是永遠的真理,她的手不該,也沒必要伸那麽長。


    趙佳欣的臉色嚴肅起來:“沈總有必要對我匯報他的感情動向嗎?我憑什麽知道?而且,我跟小初,也就隻有很偶爾幫沈總給她送個東西的來往。”


    “文博,工作已經很忙很累了,不該我們操心的事,就不要自尋煩惱。”


    之前,李文博一門心思追初宜,確實是年輕人初生牛犢不怕虎。


    趙佳欣話裏話外他的硬件實力配不上初宜的意思,他沒怎麽放在心上,畢竟他跟初宜一樣,都是北城大學畢業,從小到大,都是老師同學家長眼中的標杆,心底有一份自傲在。


    但上班大半年了,李文博也不是那麽的不知世故。


    他明白趙佳欣提點他的好意,可此時感激不夠,他猶猶豫豫,還是沒把真正想說的話說出來。


    趙佳欣都到了自己家,才又接到李文博的電話。


    初宜出國前,有一陣子,他追得很猛烈,想辦法弄到了初宜的課程表,鮮花天天送到教學樓。


    初宜一次都沒接收過,也沒加過他的微信。


    來公司找沈兆庭,隻跟他說過一次,讓他別送了,李文博跟她打哈哈,後來,初宜就當沒這回事。


    現在想想,初宜的表現實際上很冷漠,不必要的拉扯連一次都沒有,是李文博被所謂越挫越勇的衝勁兒自我感動。


    而且,那時候,初宜雖然常來找沈兆庭,但每次都帶著書包,偶爾李文博進出沈兆庭的辦公室,不管沈兆庭在不在,她都很認真地在學習。


    李文博又一心隻有她,對沈兆庭就是對老板的敬重和回避,所以竟然從沒想過,以他們倆的關係,初宜其實沒有理由那麽頻繁地過來。


    老板辦公室總不會是學習的唯一場所。


    這場獨角戲般的追求結束在半個月以後。


    初宜下課後,慣例在沈兆庭的辦公室看書。


    李文博還在自己的工位上猶豫,要不要去泡杯咖啡給她,順便說兩句話,初宜就進來了,在門口叫他出去。


    他大喜過望,跟著初宜後麵,進了樓梯間。


    正要開口,才見轉過身來的初宜滿臉尷尬。


    “李文博,我跟你說過,我有男朋友。”


    “啊?我知道,不是說娃娃親嗎?”


    “我解釋過,不是娃娃親,對吧?”


    李文博覺得那是她拒絕自己的借口,但當下隻能先順著她點點頭。


    他沒搞懂初宜的尷尬是什麽意思,初宜說:“他今天知道了,有人天天給我送花,我跟他解釋,他非不相信,我感覺,我得再明確跟你說一次。”


    李文博也感覺一股血往腦袋上衝,有尷尬,但更多的是難堪。


    “你想說什麽?”


    “我沒加過你的微信吧?”


    “沒有。”


    “送的花,我也沒收過,對不對?”


    “沒。”


    “那我就不欠你的,我就是想再跟你說一下,麻煩你不要再送花來了,也不要,不要再追我了。”


    “是他逼你來的?他讓你幹什麽,你就幹什麽?”


    “沒有,是我自己要來……不過,我男朋友真的有病,他說我要出軌,都不理我了。”


    李文博沉默再沉默。


    初宜小心翼翼地問他:“你能答應我嗎?”


    李文博還能說什麽。


    他也覺得初宜的男朋友有病,不同之處在於,他是真心的,不像初宜的語氣。


    她就有那麽喜歡那個男的?

    李文博煩得要死。


    哪個有成熟心智的男人,會讓自己的女朋友這麽尷尬?如果是他,他一定相信初宜。


    初宜哪都好,就是看男人的眼光太差。


    直到今天,李文博才知道,那個幼稚得好像有蛇精病的男的,是他的老板。


    “所以說,”李文博有氣無力道,“沈總一直都知道……我想撬他的牆角……我沒理解錯吧?”


    趙佳欣握著手機,不知道該說什麽。


    太過於震驚。


    李文博像是自言自語:“佳欣姐,我是不是該打辭職報告?”


    這題趙佳欣會:“不是我打擊你,文博,但,沈總可能……沒把你當成對手……說成是小情侶之間的情趣,都比他吃你的醋有可信度。”


    “……”


    雖然不情願,李文博也無話可講。


    他雖然近在秘書室,但能直接麵對沈兆庭的機會不多,前前後後,沈兆庭對他的態度確實沒有變化。


    可是怎麽回事,這比被針對的感覺還要差勁好多倍。


    打這個電話,李文博追求的其實是傾訴。


    話滿則溢,趙佳欣也沒再說什麽。


    掛了電話,她自己有些失笑,想通了下午時感覺到的一絲怪異是什麽。


    初宜打電話說醉話,手機就在沈兆庭手裏,想處理太簡單了,何至於讓一個電梯裏的人都聽著。


    果然,不管什麽年齡、什麽性格、什麽段位上的男人,都有圈地盤的本能,初宜實在是個香餑餑,連老板那種人,竟然也會有危機感。


    另一邊,初宜盤著腿坐在床上,兩隻手中間捧著手機,總算讓整張臉都入了鏡。


    隻不過她現在很氣憤,沒工夫注意自己的頭發亂、臉也紅。


    “答應得這麽快,你就是一點都不想跟我那個!”


    沈兆庭聽著她笨蛋兮兮地“那個”來“那個”去,眼神黯了黯,但語氣如常:“初宜。”


    初宜下意識緊張了一下:“幹什麽?”


    他一字一頓:“再不睡覺,我看你又想找收拾。”


    “我沒有說不睡覺啊,我說了嗎?”


    初宜重新倒回床上,半晌,委屈巴巴地囁喏道,“幹嘛這麽凶,又不親親我,也不哄哄我。”


    “親親你。”沈兆庭低聲道,“你過來。”


    初宜抿嘴笑了下,又看著乖乖的,把臉挨到攝像頭上。


    遮住鏡頭黑乎乎的一片,沈兆庭輕輕地在屏幕上按了按,說:“好了。”


    初宜如願退開,“還有哄哄我。”


    “寶寶。”


    初宜想讓他說句好聽的承諾,比方說不會收拾她,也不會再訓她,他這麽叫,醉鬼不太滿意。


    “我都二十歲了,是大人,不是寶寶。”


    “是我的寶寶。”


    她感覺有點甜蜜,黏糊糊反問:“寶寶多久啊?”


    “寶寶一輩子。”


    初宜喜歡“一輩子”,也就不再追究沈兆庭不會講好聽話的缺點,說了句“我也寶寶你一輩子”,就果斷地掛了電話,開始睡覺。


    畢竟,沈兆庭的收拾就像鬼,好像誰都沒見過,但又都聽說過。


    她怕沈兆庭的收拾,比怕鬼真實。


    睡了一大覺,初宜迷迷糊糊地醒來,片刻後,猛地睜開了眼睛。


    她痛苦地捂住臉,隻感覺想換個星球生活。


    沈兆庭的電話是掐著點來的,估計這個時間,她差不多能醒了。


    初宜點了接聽,沒敢說話,默默地將手機舉在耳邊。


    “吃早飯沒有?”


    “沒吃,剛醒,不知道書晴醒了沒有。”


    “她醒了,說八點來敲門,你沒答應。”


    “噢……”


    “頭疼不疼?”


    “不疼。”


    其實有一點。


    “酒店管家一會兒送解酒藥過來,不知道他送哪種,看好空腹吃還是飯後,洗把臉刷刷牙,晚上再洗澡。”


    “我知道了。”


    “去喝杯水。”


    初宜一個指令一個動作,下床給自己倒了杯水喝。


    本來不覺得,一口下去,一杯就都跟著下去了,喉嚨幹得生疼。


    沈兆庭的語氣聽不出情緒,正常到初宜覺得很不正常。


    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先認錯:“二叔,我錯了。”


    “沒事。”沈兆庭說,“書晴沒喝,跟你在一起,她心裏有數。”


    “你真沒生氣啊?”


    “擔心你。沒什麽好生氣的。”


    要是在身邊,給初宜的藥和水,不會這會兒才來。


    這下,初宜是真難受了。


    酒是個壞東西,以後都不喝了。


    又說了兩句,門鈴響了,沈兆庭也說讓她洗漱去吃早飯,先掛了電話。


    國內的工作室還有事等著書晴,不管怎麽樣,這個孩子已經在她的肚子裏,一直逃避下去沒有好處,初宜的學習也比在國內時忙得多,擠不出太多時間來陪她。


    無論從哪方麵來講,書晴都沒必要再在愛丁堡躲下去。


    第二天晚上,初宜送她去了機場。


    她懷孕也就兩個月多一點,這個時候獨自頻繁乘坐跨國航班,沈令嘉實際上很焦躁。


    要是之前,他肯定不會管書晴嘴上說用不用,早就飛過來陪她。


    可這次的情況太特殊,書晴肯馬上回去麵對,已經很不容易,他不敢逼得太緊,隻能對初宜千叮嚀萬囑咐。


    初宜也緊張,看著書晴進了安檢,還一直在機場大廳等到航班起飛,才回了學校。


    之前,沈兆庭一走,初宜本來住的好好的房間裏,就看哪裏都不對勁。


    晚上躺在原來覺得小的床上,變得空蕩,冷清,手腳都冰。


    書晴來這一趟,雖然打了個岔,但沒待多久,就又匆匆回去,也沒能衝淡多少初宜對沈兆庭回去的不適應。


    之前她剛過來的那兩個月,也就那麽忙忙碌碌地過去了,現在卻隻感覺,隔著網絡,不管聊多少生活細節,都比不上待在一個房間裏,互不幹擾地各做各的。


    可能這就叫由奢入儉難。


    初宜想他一百次,才說出口一次,都感覺頻率高得煩人。


    她一邊檢討著自己的戀愛腦,教育自己要獨立,要好好學習,一邊抓心撓肺地想男朋友,感覺馬上就要精神分裂了。


    這種抓心撓肺,在沈兆庭說的半個月期限過去以後,逐日遞增,幾乎影響到了初宜的正常生活。


    每天下課,回到公寓的一路上,她都在想,會不會就是今天,沈兆庭又突然出現在公寓樓下。


    每一天都沒有。


    這天放學後,相熟的同學約初宜去吃炸雞,她想著,換換心情也好,也是實在不想再重複一次回家路線上無法忍耐的期待,和期待落空後的失望了。


    吃完炸雞,旁邊就是電玩城,初宜也一起,玩到十點多,才跟同學分開,各自回了家。


    一進門,那種孤獨感就再次將她包圍。


    初宜掛好包,默默地去收衣服、洗澡。


    吹幹頭發,她又看了眼手機,估計沈兆庭是忙,所以一直都沒回消息。


    她發了張晚飯吃的炸雞的照片,又說“晚安”,關掉屏幕時,也沒有按習慣調靜音。


    二十分鍾後,有電話打進來,是沈兆庭,他問初宜在不在家。


    初宜道:“剛回來,準備睡了。”


    “我在門口,現在進來。”


    初宜呆呆的,沈兆庭又說:“我進來了。”


    初宜還是舉著手機,聽見外麵門鎖打開的聲音,腳步聲越來越近,然後,臥室門被推了開來。


    他推開一半,人還站在門外,身高腿長,逆光站著,看在初宜眼裏,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像是被她夢了太多次,才出現在了現實中。


    初宜聽他解釋:“應該昨天上午到的,在倫敦辦了點事,來晚了,怕嚇到你。”


    初宜保持著那個側身躺著的姿勢,垂眼看他,好像還有些警惕,像個沒安全感的小動物。


    兩個人對視了好一會兒,她才小聲說:“那你又要打掃衛生了嗎?”


    沈兆庭沒說話,喉結上下滑動了兩下,向前一步跨進門內,反手關上門,走近床邊時,眼神一直在初宜的臉上。


    他單膝跪上床,附身將初宜撈到懷裏,低下頭跟她側臉相貼。


    雖然初宜沒有配合的動作,但小姑娘哪裏都軟綿綿的,被他抱得疼了,唔了聲,也一樣的軟。


    沈兆庭喉間幹渴非常,又像缺氧,緊接著將臉埋進初宜的頸間,深深吸了長長的一口氣。


    作者有話說: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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