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師娘
第五十六章 師娘
陳海心裏很清楚,那是七年前殺害師父的凶手針對自己的一場陰謀。
或許說,算不上是陰謀,不存在有什麽明顯嫁禍嫌疑。出於巧合出現在現場,這個說法更說的過去一些。
不管是何種說法,間接印證了陳海的想法——師父的死並不是意外那麽簡單。
回想起,韓秋生剛出獄與自己見麵時候詫異的神情,還有那欲言又止的樣子,陳海心中有了計較。那個時候他的神態,明顯也不是敷衍,殺人滅口是最直觀的。自殺的可能性也有,但對比韓秋生邀請自己來家相談這點來說,前後矛盾。
陳海回憶起了昨天傍晚時分,自己來到韓秋生家的場景。
三聲敲門聲過後,屋內沒有一絲回應。陳海嚐試性的推了一下門,沒有上鎖,很順利的進入屋裏。
屋裏的陳設很是簡單,玄關進去就是客廳。韓秋生趴在客廳的餐桌之上,邊上擺放著四瓶黃酒,兩瓶沒有開封,一瓶空了,一瓶還有一半左右。陳海見狀,眉頭一皺,直覺告訴他,這個人死了。上前確認,手指抵在脖頸上的大動脈,已經是沒了跳動。
定下神來,看了看桌子,四瓶黃酒很是顯眼,吃了一半的一大碟子花生米,大半碗豬頭肉,下酒菜倒是很普通。隨手拿起沒有喝完的那瓶黃酒,湊上前去,嗅了嗅,又緩緩放回。接著,轉身看了看周圍,窗簾沒有拉死,窗戶緊閉,廚房的燈亮著,客廳的電視放著一些年代劇。桌子上還有張外賣小票,買的就是這些吃喝,總計 117 元。除了房間內有個死人,沒有什麽看上去不和諧的地方。
“好了,時間是不是差不多了?該放我走了。”陳海的語調沒有一絲情緒,隻是簡單的敘述著事實,馮建楠很是無奈,如此撒潑,自己也是毫無辦法,要求他近幾日不要出市區,以便配合調查。陳海自是答應,臨走順走了夏超然那包煙。
接近黃昏,陳海獨自駕車來到一個老舊小區,按照記憶很快來到一棟樓房前,302 室,他敲開了房門。
“小海啊,快進來坐,怎麽來也不說一聲,我好煮幾個菜。”開門的是個中年婦女,很是熱情的邀請陳海進屋。
“不麻煩了,師娘。路過,就順路來看看您。”陳海很是尊敬這位婦女,站的腰杆挺直,進屋後,先是把自己帶來的營養品輕放桌上,才正襟危坐在沙發之上,一雙手反複揉搓,也不知該放哪。
“有心了,也不需要每年都來看我這個老太婆,你啊,還是該早點成個家才好,到時候把老婆一起帶過來我就開心了。”
女人是謝全根的遺孀,名叫徐木蘭,樂觀開朗,容顏保養的很不錯,除去鬢角的幾絲白發,和談笑間露出的魚尾紋,蒼老這兩個字是和她沒什麽聯係的。
“會有機會的,師娘,以後談了戀愛,肯定第一時間帶她來看望您。”陳海對於徐木蘭全是尊敬,回想起當時她在謝全根病床前哭的撕心裂肺,自己這麽些年來的自責從未少過。
徐木蘭和謝全根膝下無子,陳海每年也就來看望她一兩次,多半時間鰥寡孤獨,卻是活的樂觀異常,性格和陳海是全然不同。
“這麽些年啊,也看開了,全根也是希望所有人快快樂樂的生活下去,我總得起個帶頭作用。”想來????????是知道陳海要說些安慰人的話,徐木蘭先一步就說了內心的想法,誠然,全是肺腑之言。
陳海略顯尷尬,自己一個小輩,想法在她麵前還是很容易看穿的,自己就不該有這麽個想法去安慰長輩。
“你坐一會,我去做兩個菜,陪師娘吃一頓。”也不等陳海拒絕,她直接就站起,一個轉身,三步就走進了廚房,門一關,油煙機一開,直接做起了菜。
“師娘,我去一下師父的書房。”“好。”得到應允後,陳海輕輕推開了書房的門。
裏麵一塵不染,顯然是時常收拾,書本和電腦的擺放,這七八年來從沒變過,陳海不由的一陣出神,想起了當初第一次來這時,謝全根開心的和他介紹自己喜歡的幾本書,奈何陳海最不愛幹的事就是看書,當時全是謝全根一個人說的興起,自己完全插不上嘴,現在想來也是美好的回憶。
抬頭一眼,師父師娘兩人的合照擺放在顯眼的地方,就在電腦邊上。陳海這麽多年,也隻是在謝全根墓碑上見過穿著警服的他,此刻身著便裝,滿臉笑容的他,才更像是陳海腦海中師父的模樣。
傷感片刻,陳海走到一個櫃子前。櫃子打掃的很幹淨,放的全是謝全根生前的東西。抽開最下層的抽屜,一件衣服被疊的整整齊齊,上麵全是血跡,早已風幹,這就是他出事時候穿的。
“打擾了,師父。”
陳海嘀咕了一句,又打開了上一層的抽屜,裏麵碼著兩件警服,陳海摸了摸,從開袋裏抽出一雙手套,把那件夏裝的警號撕了下來。隨即又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單麵膠,往警號上按了一下,又輕輕的把它放入一個證物袋中。
陳海拿起袋子看了一眼,封存了七八年的警號,是該重見天日了。
“小海,快來吃飯。”剛出書房的陳海就被叫住了,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白斬雞,紅燒大腸,響油鱔絲,冬瓜排骨湯。四個菜,分量十足,全是陳海喜歡的,也不再客套,和徐木蘭一起吃起了家常便飯。
“師娘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煮雞的湯又用來燉排骨,鮮的很。”陳海一邊吃著,也不忘一邊誇獎。
“還不是你師父嘴刁,這都是他教我做的。你學他嘴刁沒關係,煙還是改少抽,他這個習慣可不好,心髒不好,醫生勸他也不聽,寧可吃藥也不戒煙。”徐木蘭就像他母親一樣,或者說,像每個母親一個,不停地嘮叨著。
陳海被說的唏噓不已,夾起一個雞腿,三口就下肚,直呼好吃。“我隻知道師父以前是會吃點藥,我一直以為是維生素之類的,沒想到是心髒病的藥。”
“是啊,不然當時那個情況,安全氣囊全開,也不至於這麽個下場,一身病,哎。”徐木蘭還是想起了丈夫的死狀,不由歎息。
陳海放在筷子,走進廚房,靠在油煙機旁點上了一根煙:“是啊,成長總是有著各種意外。說起雞腿,真是好久沒吃了。小時候,跟著父親出去吃席,雞腿是常吃的,後來長大了,也漸漸習慣把雞腿讓給比自己小的人吃了,這或許是一種傳承吧。”
“沒吃飽嗎?還有一個雞腿也吃了,說這麽奇怪的話幹什麽,年紀輕輕學別人老成的樣子幹嘛,還有,你進門我就想說了,胡子該刮一下了。”
“遵命。”麵對徐木蘭猛烈攻勢,陳海很明確選擇了投降。兩人各自泡了茶,聊了很久。臨走,陳海欲言又止,徐木蘭看出他的怪異,詢問怎麽了?陳海沒有答話,笑著搖了搖頭,就辭別了徐木蘭,待走出屋子,大門關上的那一刻,陳海衝著這個大門深深鞠了一躬,這才離去。
陳海剛到自家樓下,停下車,就看見自己房間的燈亮著,不用想,定然是杜月來了。
“還舍得回來啊?別到處亂跑了好不好?”杜月看見進門的陳海一身煙味,胡渣濃密,不免責問起來。
“不就是湊巧在命案現場嗎,有什麽大驚小怪的。”陳海敘述的很是平靜,在他眼裏就是一件小事而已,即使死者和他師父的死有關,也不過是個陌路人罷了。
“你都不知道!”杜月嘟囔著嘴,拉著陳海坐到了沙發上,開始說起了警局裏的閑言碎語,“好多人都說,是你殺了韓秋生,他才出獄一天,外麵都沒結怨的人,隻有你才有動機,你可要把凶手找出來,自證清白。”
“哦?都是哪些人啊?”陳海打趣的問了她一句,後者支支吾吾,回答不上來。
陳海笑了,知道這是杜月在激自己,警隊大多人都是陳海帶出來的,或者說,看著陳海這些年來的表現,不會在背後嚼口舌。自然是杜月,想來就是馮建楠處理案件的進度受到了影響,無從下手的感覺,想著要陳海幫他,所以找了這麽個爛理由。
“或許就是我呢?”陳海的笑開始奇怪起來,“韓秋生減刑,提前出獄,這點不特地去調查是不會知道的。而我就是那個無聊的人。和他聊天的時候,激怒了我,我就把他殺了,畢竟他是撞死我師父的人,合情合理。”
杜月知道這是陳海在開玩笑,隻是這個玩笑有些怪異,讓她有些發冷,“雖然這是最有可能的,但也是最不可能的。你雖然很渾,但是不會去殺人的。你就幫幫姐夫吧,我姐說他昨天一晚上沒睡,還不是擔心你啊。”
“不好說啊。現場很正常,就是個密室,除了我進去的時候在門把手上留下了指紋,其他地方都很幹淨。顯然就是正門進,正門出,要不就是毒早下在酒裏了,查查那家外賣店。”
杜月被一下子點醒了,“對哦,就像之前那起案子,毒早就下了。”
“你幫我個忙。”說著,陳海拿出了證物袋,把謝全根的警號拿給了杜月。
杜月拿起來瞧了瞧,認出了是個警號,隻是時間有點久了的緣故,她不認識,“014118,這是警號吧,好老的樣子,沒見過,你要幹嘛?”
陳海點上了一支煙,閉著眼睛吞吐著:“那是我師父的警號,他出事時候帶著的,我懷疑他的死有問題,你幫我驗看一下有沒有他人指紋之類的。”
好吧,杜月不是很情願的答應了下來,找來自己的挎包,低頭把它放入,陳海此刻緩慢的睜開了眼,借著月光和燈光,瞧著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