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豪賭
第三十五章 豪賭
興城二院，坐落在興城市中心與王店之間，也是興城比較出名的醫院。住院部的 1103 室有著兩個床位，因為住院的陳世傑和案件有牽連，陳海特地關照了醫院不能讓其他人入住。所以間接的變成了一間獨立病房。
“哎，這破車開的夠費勁。”陳海帶著馮建楠罵罵咧咧的走了進來，郭向英在一旁照看著陳世傑，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嚇了一跳。陳海見狀笑著打了個招呼，告訴她有幾個細節要詢問一下陳世傑，讓她去外麵逛一圈。馮建楠在其出門後將病房反鎖，靠在門口看著遠去的人影，轉過身衝著陳海點了下頭。
陳海很自然的搬了兩把椅子，一把塞給了馮建楠，一把自己拉了過來坐下，翹起了二郎腿。
“我這車開了也有幾年了，這性能是真的不行了。你小子很愛車吧，有什麽二十來萬的推薦一下？”話題就在輕鬆的氣氛中被撕開了。
“我那車就不錯，海哥你要的話，按市場價的 80%拿去吧，估計也就十來萬。我剛開了一年多，性能還算不錯。”陳世傑的眼中滿是興奮。
“是嗎？那你開什麽車？”
陳世傑也是無奈的舉了下左手，陳海也是略作遺憾的安慰了他一下。
“不過我看你手機裏的搜索記錄，對於奔馳新款的 C 係列很喜歡？整車下來差不多四十來萬了吧，你還挺舍得啊。最近沒少贏？”
“哎，別提了。”陳世傑沮喪的臉已經寫滿了答案：“輸了不少，隻是打發時間看看。”
“我看，不見得吧。”陳海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把那本就打不開多少的窗戶開到了極限，抽出煙來點上，對著窗外吐著氣。
“輸的再多，也就十幾萬吧？一百萬還了這十幾萬以後還能剩八十多萬呢。”陳????????海的樣子透過玻璃的反光被看得清楚，那張臉讓人感覺到寒冷。
“海哥，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不明白？那我就把話說清楚點。那自然是你從你媽那索要來的那一百萬，你把它埋在了你家院子裏不是嗎？”
陳世傑的臉陰了下來，不時有汗珠滑落，右手緊緊抓著床單，牙齒咬合著嘴唇，遲遲不肯言語。陳海將煙屁股丟入廁所後又坐回到了椅子上，剝了個橘子塞了一瓣入口，被這酸楚弄的整個牙齒都有些發澀。
“你原本的計劃是切下自己的一根手指威脅你媽，拿到錢後及時出現還能把手指接上。我說的不錯吧？”陳海見他還是沒有說話又開始了自己的敘述。
“後來你在嫖妓的過程中，不甚殺害了莊妍，也就是你所說的一諾。你知道最後肯定會查到你的頭上，是逃不掉的。索性你就偽裝成綁匪要撕票的樣子，將自己的整個手掌砍下。掐著時間點定時發出了那條匿名短信給你媽，讓我的同事救下了奄奄一息的你。”
陳世傑還是不說話，陳海無奈的笑了笑繼續說著。
“整個計劃可以說很完美了，特地要求我來查你的案子是怕其他人來不及去營救你，到時候真死了就得不償失了是嗎？”
陳海又靠著窗戶點上了一支煙：“你在你媽去警局報警的時候，偷偷把她留下的一百萬埋在了院子裏，給我們來了個燈下黑。打算過段時間後再去取。然後留下來自己的第二根手指，確認被發現後，找了附近的一個郵寄點郵寄自己的手掌。特地沒寫收件人名字，寄件人寫的是你自己，第二天這個包裹自然而然會被退回來。該說你聰明還是蠢呢？你為了嫁禍你堂哥特地將手冰凍了一陣，卻也因為這原因害的手上的神經細胞全部壞死，錯過了治療的最佳時機，自作自受啊。”
聽著陳海一陣陣的囉嗦，陳世傑緊繃的神經終於承受不住，大喊起來：“放屁，你說的都是假的，都是你自己想象出來的。你又沒有證據，全是憑空想象。”
“證據？”陳海嬉笑的神情映射在陳世傑的那雙驚恐的眸子中。“你這個滿嘴謊言的人跟我要證據是吧？沒關係，就當滿足你的好奇心，和你說說吧。”
陳海瞥了一眼馮建楠，後者心領神會，馬上就將手上的一碟資料拿了上去。陳海一邊翻閱著，嘴上也開始念叨起來：“根據你當時給的口供，你所說的一諾當時大叫了一聲。可是當天晚上值班的老板娘隻聽見摔打東西的聲音，沒聽見喊叫。你還說當時你是從睡夢中起來開的門，想來那時候已經是和那女的完事了吧？那麽就很奇怪了，看你手機轉賬都是三千。怎麽？才一個晚上就有感情了？收了你一次的錢要陪你一夜？你說帶麵具的人拿過你的手機直接就開始操作了，你的蘋果 X 可是電容屏，帶著手套是操作不了的。你手機上可找不到第二個人指紋哦。前言不搭後語，漏洞百出。哪怕你說你當時吸了毒神誌不清，印象比較模糊都比較容易蒙混過關。”
“好。”陳世傑此刻咬牙切齒：“可你最多隻能證明我做偽證，憑你手上的證據根本不足夠證明什麽。即使你在我家院子裏找到了錢，也不能證明是我埋的。”
陳海看出了陳世傑內心的動搖，緩緩抽出一張報告單：“我們在你左手中指的切口處提取到了莊妍的指甲成分。想必那個時候你勒死她的時候，她的指甲劃破了你的手指吧？雖然事後你很聰明的在自己背上做了一個相似的傷口。可是你還是小看了現在的刑偵技術。”
“不可能，我背上的傷就是她撓的。而且我特地確認過那個時候她沒弄破我的手和胳膊。”陳世傑下意識的回答已經出口，剛想緘默，看見衝著他微笑的兩張臉，知道自己是說漏了嘴。畢竟是個二十出頭的孩子，心理承受能力還是有限，知道自己將麵對的是什麽，不由的掩麵而泣。可是僅存的一隻手擦拭著自己的淚水這個畫麵顯得是那麽詭異。
靜默片刻，眼淚已經止住，就如同那時候他自己止住了自己流血的左臂。沒有任何後顧之憂的找陳海要了根煙，兩個相差十來歲的”少年”，在這禁煙的病房肆無忌憚的放縱著。
“海哥說的基本上都是實情了。”掐滅煙的陳世傑開始感慨起來：“我媽對我很不錯，從小我就知道。不過我從小也比較自卑，知道我為什麽總喜歡跟著你嗎？我爸在我出生後不久就死了，你也是單親家庭。所以我很喜歡跟著你玩，也能學到很多東西。很感激你教了我不少，可惜我沒用到正途上。現在我也想通了，與其下半輩子在恐懼中度過，還是被抓來得好，最近我天天夢到被我殺死的那個女人。昨晚竟然沒夢到，今天你來了，或許這就是命吧。”
看著他眼中的真誠，陳海也是無奈的搖了搖頭：“為什麽要殺了她？”
“重要嗎？”
“殺人動機，你說呢？”
“確實如你所說，是誤殺。當時吸了毒，精神比較亢奮。玩的比較嗨，完事以後她怪我不帶套內射，我頭暈暈的也懶得理她。後來她越說越激動，還讓我賠她一萬塊，我當時就想讓她閉嘴，扯著床單勒住了她。後來她不說話了，我才意識到她死了。洗了個熱水澡讓自己冷靜了一下，想了好久才想到這麽一個計劃。”陳世傑的話語滿是真誠，但也掩飾不住其中的落寞。
陳海冷笑著站起身來，扭動著僵硬的脖子。看向了一旁一直未開口的馮建楠：“見過兩次了吧？還沒給你介紹過，我們大隊的副大隊長馮建楠。我個人還好說，你今天這番話我就當沒聽見，你明天去自首我就當不知道，還可以少判幾年。誤殺，有意栽害，吸毒，嫖娼，零零散散的加上，十來年估計也夠了。可是這位馮隊眼裏可是容不得沙子的。你不說實話可很難辦。”
“我說的就是實話。”陳世傑激動起來。
陳海在那搖著頭：“你這個人啊，我算是看清了，不是愛撒謊，而是整個人都是個謊言。以後有機會出來，好好學習一下。看你高中畢業就不上學了都學了些什麽。”隨即他的眼神又漸漸冷漠起來：“不要小看了我們隊裏的法醫。莊妍的死亡時間是淩晨三點到五點，要你的說法是十二點殺了她，時間上就對不上。況且，你住賓館的時候老板沒和你說嗎，十二點以後熱水不熱。不要抱著僥幸心理，玩什麽誤殺和謀殺的文字遊戲。”
這番話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陳世傑的思想掙紮了片刻，最後還是選擇對眼前這個自己二十的偶像說出實情：“吸了毒是實話，本來沒想留她過夜。她說半夜也不好打車，第二天早上再來一炮，算我兩千，我就把她留下了。後來三點左右的時候我們都醒了，喝水聊天的時候我自己嘴賤，說過幾天會有一百萬。然後她就纏著我要我給她五萬塊封口費，不然就舉報我吸毒。那個時候我也不知道哪來的想法，可能是吸毒影響了神誌，可能是恨她這麽不知滿足。拿起手裏的杯子就砸向她，她想反抗，我直接就把她勒死了。”
“哎。”陳海兩根手指揉著眼眶，不由的感慨：“黃賭毒，沾一樣就害死人的東西，你是都沒落下。到這最後你還是在和我博心態，對於栽贓成不成功，你不在乎。整個計劃看起來就是一場賭博，哪怕到剛才你都不想著放棄。可真是一場豪賭。”
“走吧，先讓胡嘯東來盯著，我們去問問他的主治醫生，看看能不能出院。”
馮建楠應著陳海的話跟著走了出去，剛出門口就看見蹲坐在門口的郭向英捂著嘴哭泣。這個勞心勞累的母親此刻宣泄著自己的悲傷，也許是對死去丈夫的愧疚，也許是對自己沒能教育好兒子的自責，也可能是對兒子那縹緲的往後人生的哀嚎。卻聽不出一絲對於死去女人的憐憫，如同她那哭泣聲一樣卑微。
陳海並沒有去找醫生，拉著馮建楠來到了自己車旁。找出那張假報告，用自己熟悉的那個打火機點燃，刮刮雜雜的火焰被他用來點上了一支煙，隨手甩去，隻剩下一片灰燼。馮建楠實為罕見的同陳海討了根煙，生澀的姿勢引的陳海大笑。一口煙入喉，忙著咳嗽起來，眼角竟還有些淚花。
“不曾見過你的世界，偶爾和你一起體驗一下也沒想象中那麽壞。”他的話回響在陳海腦中。
“是吧。他喜歡賭博，我就也和他來一場豪賭。無非堵上我的一切。”那口煙通過肺腔吐出，淡淡的顏色與另外一股濃烈分明的煙色交匯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