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兩張銀票, 足足千兩。


  正好是她這兩日花出去的數目。


  薑姝到底還是良心不安,一時沒去接,“夫君在外花費多, 還是自個兒揣著吧,我,我出門也拿了些……”


  範伸沒功夫見她磨蹭,俯身撈起了她的手,將那銀票塞在了她手裏, 意有所指地道, “夜裏睡個好覺。”


  說完便轉身先走了出去。


  薑姝愣愣地看著那背影,啞了喉。


  半晌前頭又是一聲, “跟上。”薑姝趕緊收好了銀票,追了上去。


  ***

  上了馬車, 薑姝的眼珠子不住地往身旁瞟,瞟了幾回才注意到範伸搭在腿上的那隻手受了傷。


  手背上一條血印子, 雖不深, 但異常顯眼。


  ===第57節===

  薑姝不由想起了前兒晚上的那刺客, 心頭一緊,臉上的關切倒是真真實實, “夫君受了傷?”


  範伸看了一眼那張遲來的驚慌麵孔,再順著她的目光, 落在了那道傷口上,也沒有掩飾和否認,“嗯。”


  “嚴二不是在嗎。”


  範伸難得同她解釋了起來,“都是死士。”


  薑姝一愣, 這才知道後怕。


  這到底是多大的深仇大恨, 怎麽還動用上了死士。


  好歹他也是個朝廷命官……


  薑姝本以為以嚴二的功夫, 還有上回他朝著自己扔花生米的那勁道,定是那刺客不長眼,沒想到會是死士……


  薑姝埋頭將那手碗握住抬了起來,湊到了眼皮子底下,細細查探了一番,疑惑地道,“怎地過了兩日了,傷口還沒愈合。”


  馬車一晃,範伸側過了頭。


  那一張巴掌臉本就小,再蹙在一起,愈發顯得小,範伸眸子一動,輕輕地道,“參了毒。”


  薑姝抬起頭,神色愈發緊張,“何毒?夫君可尋著了解藥……”


  範伸緩緩地從她手裏抽出了手腕,麵色平靜地道,“小毒,無妨。”


  薑姝卻安心不下來了。


  她這才剛成親。


  那庫房裏的東西,鑰匙在手,還沒來得及用呢,“夫君可知對方是何人?”


  範伸搖頭,“不知。”說完見她臉上的一縷憂慮更勝,一時將身子靠在了馬車上,慢慢地同她講起了官場,“官場如戰場,既坐上了大理寺卿的位置,怎可能不結仇,案子無論如何結都會有人覺得不公,能申訴的申訴,不能申訴的隻能來尋仇,往後你見多了便也不怪。”


  薑姝認真地聽著。


  聽完後,半晌愣在那不出聲,便也明白了,天下沒有撿來的白食。


  就算是範伸,侯府的世子爺,三品大官,皇上的親信,那也得在刀口上舔日子。


  旁人視他為閻王,殊不知,他自個兒日日也在閻王殿前晃蕩。


  為了活著,誰容易過。


  一番感歎,薑姝不免又想起了自己花出去的那一千兩銀子……


  ***

  今兒元夕,範伸在水巷,定了一艘大船。


  兩人的馬車直接去了巷口,從早上到下午,一直呆在船上,將大半個江南的美景都盡收在了眼底。


  船艙內更是樂聲不斷,一堆下人好酒好菜地伺候著,薑姝麵兒上笑著,心頭卻始終提不起勁。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


  範伸先將其送回了客棧,將那一堆的花燈挪出馬車,放在了她腳邊,才道,“你先上去。”


  薑姝也沒去問他去哪兒。


  往前走了兩步,頭一回當著眾人的麵,抱住了範伸的腰,“夫君路上小心,姝兒在家等你。”


  那下巴輕輕地頂在他胸膛上,酥酥麻麻。


  範伸垂目,在她身後海棠色的裙擺,拖在花燈的荷葉邊上,印出了一片火紅的光暈。


  如烈火,如朝陽。


  更如夜裏床頭的那一盞明燈……


  範伸心頭莫名地一動,無聲地笑了笑,“好。”


  ***

  範伸的馬車一走,薑姝便讓侯府的人,將那一車子的花燈搬回到了閣樓。


  之後便關了房門,換好了衣裳,急急忙忙地去了水巷,找清靈班賣票的那位小哥。


  水巷閣樓上。


  那小哥正立在範伸跟前吹噓,“範大人不知,前幾日也不知道哪裏來了個敗家姑娘,一來就要包場,我說個五百兩,她愣是眼睛都沒眨一下,立馬甩了張票子過來,連著兩日專看冬姐兒翻跟頭,我猜著要麽就是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鬧了脾氣,要麽就是哪家受了氣的小媳婦兒,給錢出來純屬發泄,這類人的銀子最為好賺……”


  說話的人是清靈班韓夫人的大兒子林玉。


  在江湖上混久了,滿嘴的炮仗。


  翻跟頭的則是韓夫人的小女兒林冬,這會子剛換了身衣裳,準備上台,聽了這話,剜了林玉一眼道,“今兒她再來,就換你上……”


  兩百個跟頭翻完,這兩天走路都帶晃。


  林玉還欲說什麽,便見底下的人一路小跑了上來,興奮地稟報道,“少爺,金主子又來了……”


  林玉麵上一喜,匆匆地下了樓。


  薑姝在那售票閣樓下候了一陣,見人終於下來了,也沒多解釋,直接開門見山地道,“小哥瞧瞧,能不能退我一些銀兩,昨兒我隻瞧了一半,且你們收費,也太貴了些。”


  林玉立馬變了臉色。


  適才聽說金主子來了,本以為又是一樁大買賣,如今可謂是當頭一棒,“姑娘這又是何意?當初我明碼實價地報給了姑娘,姑娘也是心甘情願地掏了銀子,並未有半分逼迫,如今姑娘戲曲兒瞧完了,又來退銀子,可有些說不過去啊。”


  林玉天天都在水巷裏的打混,見多了這等事,說的頭頭是道,“昨兒姑娘雖隻瞧了一半,可江麵上的位置都給了姑娘一人,清靈班這兩日除了姑娘之外,未曾售出過一張票,姑娘瞧沒瞧完,那是姑娘的事,該翻的跟頭,我清靈班可是一個都沒少,賭坊裏搖色子的都講究一個買定離手,姑娘包了眼福,豈有再來要回銀子的道理。”


  薑姝也沒同他爭論,聽完點了點頭,輕聲道,“小哥說的都對,可這凡事都有苦衷……”


  林玉抬頭往樓上瞧了一眼,或許是知道今兒那屋裏有個靠山在,頓時底氣十足地道,“姑娘倒是說說,你有何苦衷。”


  閣樓上,林玉剛下樓,韓夫人便走了出來。


  自打範伸到了江南,她便給了信兒,等了幾日今兒才見到人,不免嗆了一聲道,“大人挺忙。”


  範伸一笑,“林冬還未見到他父親?”


  韓夫人臉色一變,便也不再吱聲,直接道,“侯府的丫鬟,已被我安置好了,大人何時要,同我說一聲便是。”


  範伸端起了桌上的茶盞,正色道,“露個風頭出去,人在我這兒。”


  韓夫人一愣,“前兒那死士,大人還嫌不夠多?”


  範伸沒答,“你隻管將風聲散出去,過兩日再幫我帶個人去法師那避一避……”


  韓夫人還未來得及問帶誰,底下便響起了吵鬧聲。


  那聲音一入耳,範伸便擰住了眉頭。


  閣樓下薑姝見林玉一堆道理說完了,也不怕露麵兒了,掀開帷帽上的輕紗,一雙眼睛含著淚,眼眶緋紅,聲音哽塞又輕軟,“雖說家醜不能外揚,可我今兒實屬無奈,便也不怕小哥笑話,我和我家那口子並非江南人,三日前才到的江南,誰知還未落腳,他便將我一人丟在了客棧,跟著一幫子酒肉朋友去了花樓。”


  薑姝說到這,眼淚便是“啪嗒”地往下流,“不滿小哥說,我們半月前才剛成親,本以為這趟江南能多少增點感情,誰知竟遇到了這事,一時心頭想不過,便拿了全部的家當出來,買了這個票……”


  林玉聽完也有了幾分同情,尤其是見她哭得楚楚可憐,態度比起剛才緩和了許多,“既如此,用了便用了,總好過你相公拿去花在花樓強……”


  “可不就是。”薑姝似是尋到了知音,苦著臉道,“起初我也是如此想的,可今兒我才發現,他被人追殺中了毒,怕是,怕是命不久矣……”說完便是一道哭聲,痛徹心扉,“一日夫妻百日恩,小哥瞧瞧能不能退給我一些,也不說全退,夠我去尋個大夫,保住他性命便可……”


  樓上的韓夫人正聽得認真。


  還好奇哪裏來的人。


  突地聽到一陣茶盞的晃蕩聲響。


  回過頭,便見範伸幾聲嗆咳,那茶盞裏的茶漬,不少濺到了他衣袍上。【YHDJ】


  韓夫人忙讓人遞了一塊帕子過去,等範伸收拾好了,才轉過頭同屋內的嚴二道,“去將那戲精帶上來。”


  韓夫人一愣。


  戲精?


  這閣樓內都是戲子,誰啥時候又成精了。


  韓夫人還未弄明白,便見嚴二一句也沒問,了然地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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