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一笑
第一百一十九章,一笑
難得遇到營地,難得遇個安生覺,一切不應該出現的事情都要杜絕發生。
高山三言兩語分派好:“咱們四個人睡四個角,我睡東邊,雷睡帳篷西,苗保你睡帳篷門簾這,朝南,亭功兄弟你睡帳篷後麵,擋風。”
趙亭功張張嘴,出門在外事事將就,在禮貌的基礎上,他沒有真的反駁。
太平侯和虞霧落回來,招呼趙亭功等坐回篝火旁,讓申海拿出他帶的好茶葉,每個人泡上一碗,虞霧落是大碗,她自帶的吃飯大木碗,苗保剛刷出來,還可喝茶可喝湯。
虞霧落獨坐一側篝火,太平侯和雷風起等擠坐,看著半邊空蕩蕩隻有虞五的篝火邊,再看看自己五個人擠坐,趙亭功更不必說什麽。
太平侯擰斷地上草根,在篝火旁邊燒焦的土地上畫上幾筆:“你們來意我已知道,現在聽我說,我不是吃飽撐著遊山玩水到這裏,這裏是營地,這邊有坳口,你們看明月下麵的山尖就是。從我這裏走過去不高,山那邊地勢低,趴個人日夜盯著,順興郡王軍營動向隨時掌握。”
寫完他和幾個人目光相接,虞霧落的想法已經知道,太平侯隻看雷風起、高山和虞家的家仆苗保有沒有膽量,最後再看趙亭功時,果然趙家又拖後腿,隻有趙亭功露出迷惑。
太平侯忍不住笑話他:“你這是孔夫子到太廟,明明什麽都知道,卻不恥下問嗎?”
“請賜教。”趙亭功眸光幽深:“我也聽說順興、慶昌二位郡王擁兵自重,但是現在從大局來看,應該防備的不是雷風起嗎?就算有趁火打劫,引起內戰的可能,也應該從根源出發,關注點還是在雷風起那裏啊。”
雷風起撇嘴,你關注我有用嗎?
我特意在飛魚台上宣揚出去,鬼子關沒有打到京城的兵馬,更無法守住京城。
除非我瘋了,否則在鬼子關八麵威風不好嗎,非要進京登基。
太平侯主要是忍不住,這出自他對趙家的觀感不好,冷冷一笑對趙亭功。
隨後歎一口氣:“我和你置什麽氣,你後生小輩走出家門是個好的。亭功小子,以後我會像喜歡亭曉一樣喜歡你。”
“那您,對我說說吧。”趙亭功明顯感覺到不止太平侯對他的話反感,像是雷他們也暗笑自己不通。
其實他的感覺不太明朗,一根筋的苗保跟著虞存或虞霧落去哪都行,也一樣不懂,不過苗保不當家,他沒有疑惑的必要。
太平侯手中草根繼續在焦土上點點劃劃,怕虞霧落隔著篝火聽不見,再加上嗓門本就不低,說的響亮。
好在山坳山林隔音,肯定沒有傳到順興郡王軍營的可能。
虞霧落看似悠然的手捧大木碗,衣角蓋住攏起的雙膝,在夜風裏愜意聽著。
太平侯對她仿佛祖父一樣的關懷,虞霧落仰望星空,似乎和家裏繡樓上看的一模一樣,她想祖父了。
“亭功小子啊,稍微明白的人都想得到可能打內戰,可內戰是什麽呢?廣陽城牆高,城裏糧倉也多,據我知道的水井也有上百口,守上一年兩年不成問題,你趙家地位高,至少餓不到你趙亭功。”
趙亭功眼神顫動一下,低聲道:“哦。”
“你看不到的地方,在我太平侯府方圓三百裏左右,自從正月裏傳說雷風起要登基,我家世子每月殺一批亂漲糧價的人。為什麽漲,老百姓覺得要打仗了,他們得囤積糧食,大家一早買,排隊到夜裏也買,隻要不到宵禁就買,店家見到有錢賺就抓緊漲價。農具鐵器漲出十倍以上,城裏城外都有人沒日沒夜挖地道,準備內戰打起來好藏身。”
“要打,難道不是喊著得位不正的口號,打進京去嗎?”趙亭功嗓音又小一些。
雷風起向天又翻眼。
一般直爽性子的人應該沒有好耐性,太平侯對待趙亭功捏著性子,但看得出來也捏不太久,虞霧落分明看見這位祖父忍氣吞聲接著說下去,她也沒忍住,悄悄的一笑。
捏自己性子,其實很不容易。
篝火對麵的雷風起立即捕捉到,自從他跟上小虞,不管當她是采花賊也好,還是認明她身份也好,把小虞放在眼睛前麵隨時看到。
就算在野店外麵弄鬼引虞霧落留意順興郡王府,也是表麵上以小虞馬首是瞻。
有時候他很矛盾,一麵“小虞是我兄弟”,一麵情不自禁“小虞生的真美好生能幹”,還有一種心情“東窗事發時,打不過小虞怎麽辦”。
不管哪種心情,虞霧落的一顰一笑,雷風起隨時接得到。
他立即看向虞霧落,方便第一時間知道她要什麽,她說什麽。
今晚,隔著通紅的篝火,兩個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仿佛日撞上月,星辰見到白晝,這種不可能的相遇猝不及防的出現在他們的目光裏,讓他們距離不遠的偶然對視也變得不尋常起來。
心頭先是一暖,再才暖到目光裏,此時若有推敲的心情,這兩個聰穎的人都會奇怪,為什麽先暖在心頭,莫非今天夜風暖。
火的燃燒讓周圍氤氳,讓他們的目光氤氳,人也仿佛處於氤氳之中。
還是火的作用,氤氳溫潤潤的暖遍全身,如果這兩個聰穎的人此時有推敲心情,會恍然大悟,難怪先暖心頭再暖實際接觸的目光,由心暖而遊走全身,永遠比目光更快。
情戀哪怕隻生出萌芽,也有許多糊塗出來,俗話說戀愛中的人像傻子,大意就是如此,看來看去的隻是自己想看的一麵,其它的不是丟棄,而是暫時沒功夫去想。
糊塗包裹著的萌芽情戀裏,兩個人都覺得自己醒神時,其實齊齊向著對方溫柔一笑。
陷的更深進去。
隨後,雷風起放下心,小虞不說什麽也不要什麽,虞霧落沒來由心滿意足,再次看向夜空時麵頰甜甜。
在她的耳邊,太平侯繼續解釋給趙亭功聽:“像我這樣世襲功勳的人家,雖然一代一代降爵讓我家王位不再,但是生下來就有采邑,勝過平民百姓。而真的內戰出來,擾亂四時耕種,最苦的隻有平民百姓。我離順興郡王近,我就隻盯著順興郡王軍營。他敢食君祿多年,卻挑起或參加內戰,我雖隻有不到他十分之一的兵馬,也和他拚了。”
老人花白頭發在夜風裏揚起,他骨節分明的大手按住胸膛,仿佛按住一顆火紅的心,激昂道:“亂世將起,有地位的人不率先站出來,對不起祖宗和天地,對不起代代采邑和優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