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寸寸如傷(1)
第七十六章 寸寸如傷(1)
然而,計劃沒有變化快,到了第二天下午,原本進行得頗為順利的事情形勢卻突然陡轉直下。
韓維希將子晴叫去,直接將申請還給了她,上麵的意見一欄寫著一行大大的字:駁回,不予批準。
“韓隊,我不明白,為什麽?”子晴翻了一下,迫切地問道:“我想要一個理由。”
韓維希將煙頭摁滅丟進煙灰缸,道:“今天上午三區那邊的確切消息,你要找的這個李成麗,昨晚被人割了氣管,送到醫院沒多久就死了,所以,你這條線索斷了,自然就不會批準你去了。”
“什麽……李成麗死了?”
子晴難以置信,天底下真有這麽湊巧的事嗎?她昨天才知道李成麗這個人,昨晚就被殺了?
韓維希道:“子晴,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是這事兒的確就是湊巧,那邊人都抓到了,就是幾個癮君子謀財害命,沒什麽可疑。”
子晴沒說話,拿起被駁回的申請出了門。
韓睿迎麵走來,沒等他開口,子晴無力地搖了搖頭表示別問。
“李成麗死了,被癮君子割了喉。”
“我剛才和章警官通了電話問了這個事,他告訴我,李成麗的直接死因並不是割喉,而是送到醫院之後,推測可能是哪個實習護士笨手笨腳沒把呼吸管插好,才造成李成麗窒息而死的,是個意外。”
子晴想起自己在醫院被劫走也是中了“護士”的招,於是冷冷地笑了兩聲,“護士?看來,還真的是有人不想我繼續查下去啊,都開始殺人滅口了嗎,什麽秘密這麽讓他們緊張……”
“你還去 K 三角嗎?我怕你這次去會比上次更加危險。”
“不讓我查,我還真就死磕到底了!”
子晴將手裏的幾張紙揉成一團,順手丟進了垃圾桶,白色的紙團骨碌碌地轉了好幾轉,這才躺在桶底一動不動了。
“對了,關於向昱晨這個人,我去拜托小時查了二十五年前的戶籍檔案,發現這個人當年注銷戶口的原因是死亡,而且有醫院提供的死亡證明和殯儀館的火化證,手續很完備,但是我總覺得有點奇怪……”
“你不是說手續完備嗎,有什麽奇怪?”
“這些是沒什麽可疑的,我是想到如果向昱晨在你出生之前就去世了的話,為什麽向隊生前會隻字不提有過這個兒子?”
“韓隊也不知道嗎?”
“我爸是 95 年進的緝毒隊才認識向隊的,那個時候向昱晨已經不在了,我問了幾個其他可能知情的人,他們要麽語焉不詳,要麽諱莫如深,所以我覺得很奇怪,除非,,”
“除非向昱晨的死因非比尋常,不能讓人知道,我想,也許媽媽的抑鬱症就是這樣得來的。”
“那你還繼續查這條線嗎?”
“既然是病死的,沒什麽可疑,就暫時不必了吧,雖然爸爸媽媽都不在了,他們為什麽不告訴我曾經還有過一個哥哥的事也無從知曉了,既然不讓我知道,那一定有爸爸的理由,我還是專心查方瑾的事吧。”
“可是現在李成麗死了,你的申請也沒批準,還能從哪裏查呢?”
“你不是還有幾日才會回去嗎,在那之前,我會想辦法得到批準的。”子晴淡淡地說著,看韓睿望著自己掩飾不住的擔憂神情,寬慰地笑了笑,“放心吧,我現在不會亂來了。”
到了晚上,子晴剛躺上床,就接到了韓睿的電話。
就在傍晚時分,太陽還未落山,方珍所在療養院門口出現了兩個七八歲的當地小男孩,你來我往地玩著足球,看守的警察以為是附近哪戶人家的貪玩孩子也不以為然,還饒有興趣地看著兩人玩,哪知兩個孩子玩著玩著,突然飛起一腳將足球踢進了看守室,整個看守室瞬間爆炸,四分五裂,緊閉的大門也被炸開了一個窟窿,兩個孩子也不見了。
緊接著,療養院大樓也接二連三地爆炸,整棟樓搖搖欲墜,警鈴大作,所有人緊急撤退,防爆專家到場之後還排除了兩三處威力巨大的炸彈,但事後當地的大小幫派卻沒有一個站出來言明目的。
子晴一個激靈爬起來:“方珍沒事吧?”
“想來應該是沒事,都轉移了。”
“事出蹊蹺,絕對有問題,,”
“你想到什麽了?”
“我也沒有證據,但我直覺,絕對和黑蛇脫不了幹係,如果不是他為了逼警方轉移方珍這麽幹,也肯定是和他有關的原因。”
“你是說,長興?”
“不太可能,且不說他們是怎麽知道方珍在那裏的,如果是衝著方珍去的,那就是擺明了要和黑蛇撕破臉,現在的長興雖然對義鋒有所掣肘,但暫時還沒有這個能力敢動黑蛇的命根子,不過……”
“不過,有個人可能會有這種瘋狂舉動。”
“若琦,她為了逼方墨陽現身,可以無所不用其極,她能做出這種舉動,倒是在情理之中,這次如果真的是她幹的,那麽她就是作死作到方墨陽和黑蛇的底線了,不用咱們出手,義鋒馬上會下江湖追殺令,才不會顧及什麽情麵。”
“現在三區那邊還沒有更新信息,一有新的消息,我會馬上告訴你的。”
“等等,韓睿……”子晴猶豫了一下,說:“方珍轉移出來了,可能會更加危險,拜托他們,一定要保護好她。”
電話那頭的韓睿沉默片刻,“子晴,方珍情況很不好,現在發病一次比一次痛苦,一次比一次久,而且間隔也越來越短,還斷斷續續叫著你的名字,章警官已經和袁局長匯報過了隻有讓你再過去一次,因為除了你,方珍不和任何人說話……”
子晴愣了愣,立刻明白了韓睿的意思。
放下電話,子晴有些矛盾,利用方珍,也許會獲得再次去 K 三角的批準,但這個世界上,她最不願意再利用的人,也是方珍,這個女孩已經千瘡百孔,她如何也不忍心再將她拉入到這個漩渦中來了。
矛盾糾結中,這不平靜的一晚就這樣過去了。
天亮的時候,子晴終於艱難地做了決定,當她再次把申請表遞給韓維希的時候,甚至都有些不敢看,她終究還是又“自私”了一回。
韓維希表情很是複雜,看著申請許久,最終卻隻搖了搖頭什麽也沒說。
這一次,沒過兩天,批準申請的批複就下來了。
子晴捏著得來不易的這一份批準,竟不如想象中的那般欣喜,反是有些沉重,充滿了歉疚。
臨行的前一晚,子晴收拾了一個簡單的小包袱,打開抽屜,看到裝著鑰匙的棕色木盒,她看了許久,找了一根細鏈子穿起來掛在脖子上,將鑰匙藏進了衣服裏。
金屬涼意觸貼著隱秘的皮膚傳來,似乎有一股電流飛快地刺激了一下心髒,子晴微微驚愕了半秒鍾,摸著鑰匙的輪廓,回想著那刹那的失神,她剛剛這是,被什麽給附身了嗎?良久,茫然失措地站起來,看著屋外濃得化不開的黑暗,瞬間,傾盆大雨如注,狂風暴烈,不羈地砸著窗戶。
雨越來越大,不一會兒,這天地似乎都倒轉了,中間連著厚厚的水簾。
院子裏很快泥濘不堪,雨點砸在地麵就像有人踩著水的腳步聲。
也不知道明天,國道那邊經常塌方的那段會不會再次遭殃,就連老天,都在竭力地阻止著她再次踏入那個血雨腥風的地方嗎?
突然間,天空閃光,但轉眼間又恢複了黑暗。
子晴卻在那短暫的不到一秒鍾的閃電的光亮中,驚異地看到一個人影靜靜地佇立在院門口,不遠不近地眺望著屋子,大雨中那個人卻沒有打傘,輪廓模糊不清,融入了這深黑色的雨幕之中。
但看得出,是個男人,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
子晴慌忙打開門跑到院子裏,頃刻間大雨毫不留情地潑到了她身上,頓時渾身濕透。
雷聲隆隆,震耳欲聾,她感到心髒下一刻就要跳出胸膛,捂住耳朵,睜大眼睛,目光穿過這重重雨簾,努力地想要將那個人看清楚。
又是一道閃電霹下,將天地間照得如同白晝,再看過去,那個地方卻並沒有人,地上,也看不清腳印,或者已經被這大雨衝刷幹淨了。
“是你嗎,是你嗎……”子晴衝出院子,看著濕漉漉的街道,昏暗的路燈下,隻有密密麻麻的雨點不斷落下,隊裏那輛皮卡車也還在對麵的那棵大樹下,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有。
韓睿不知道從哪裏跑出來,撐開一把傘將子晴拉到傘下:“子晴,你怎麽了?就這樣突然跑出來,也不打傘?!”
子晴茫然地看著空無一人的四周,又看看韓睿,不甘地朝著空中大喊:“是你嗎?!出來啊……”
雨聲嘩嘩,淹沒了她聲嘶力竭的喊聲,這夜卻更顯加寂靜。
“誰,你看到誰了?”韓睿緊緊拉著子晴不讓她跑出去,“子晴,你清醒一點,我們一直在車裏守著,沒有看到人!”
子晴怔怔地回過頭,發尖滴下的水順著額頭流進了眼裏,痛得無以複加。
她抹了一把臉,似乎回過神了來。“沒什麽,是我看錯了……”
回到屋裏,韓睿拿來了幹毛巾,倒上一杯熱水,子晴雙眼發直地呆坐著,看著麵前冒著熱氣的水杯,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著剛才那一幕,不可能是看錯了,她分明能感受到,是他在那裏,可是,這裏是洪城啊,他又怎麽可能在這裏?
難道還是幻覺?還是大腦惡作劇般短暫地欺騙了她一下?
垂下頭去,揉著因進水而發紅的眼眶,不停地提醒著自己,她並沒有很想他,並沒有。
“子晴……”韓睿沉默許久,開口道,“為什麽,隻要與他相關,即便隻是錯覺,都可以讓你立刻變成另外一個人,剛才我都差點不認識你了。”
“對不起韓睿,讓你擔心了……你回去吧,我不會再那樣了……”子晴拿起毛巾輕輕地擦了幾下頭發,背過身去,不想再說話。
韓睿走向門口,將手放在把手上,沒有回頭。
“子晴,我……為什麽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