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一眼知冷暖（2）
第七十五章一眼知冷暖（2）
午後，陽光剛剛炙熱起來的時候，子晴打著一把遮陽傘，站在了一扇高大的門前，仰頭望去，裏麵有一座明黃色的高樓，外牆應該是近些年才翻新粉刷過，而某些斑駁之處仍能看得出，這座樓是上了些年頭了。
保安詢問過來意，便開了旁邊的小門，熱情地給子晴指了路。
進門，上了三樓，一群三四歲的孩子歡快地從麵前跑過，邊跑還唱著兒歌，並不整齊的歌聲回蕩在陽光照射的樓道裏，夾著咯咯的笑聲。
有個小女孩看到了子晴，對她甜甜一笑，露出臉頰上的兩個梨渦，奶聲奶氣地說：“姐姐好，姐姐你好漂亮！”
子晴會心一笑，俯身摸了摸女孩的臉蛋，“謝謝，你也很漂亮呀。”
這時，一名身著白色短西裝的年輕女人走了過來，“你就是向警官吧，我是小路，院長助理，咱們之前通過電話的。”
“你好，院長在哪裏？”
“老院長去年就退休了，不過她吩咐了，你來了就到她原來的辦公室。”
“好的，麻煩你。”
“不麻煩，配合警方也是我們單位的職責。”小路笑笑，指了個方向，“我帶你過去吧。”
子晴又摸了摸小女孩的頭：“姐姐等會再來聽你唱歌好不好？”
小女孩使勁地點點頭，拍著手跑開了，子晴忍不住回頭看這一群孩子的身影，想起在 K 三角的時候看到的那些孩子，一邊是陽光下的童謠，一邊是陰影下的槍炮。
各有各的不幸，但確是生而不公。
小路領著子晴來到樓道盡頭一間辦公室，敲門進入。
老院長是個十分和善的老太太，胸前掛著老花鏡，穿著一身深紅色的絲絨改良旗袍，花白的頭發梳起成髻，打理得一絲不苟。
兩人客氣地握手，寒暄兩句，便麵對麵地坐了下來。
子晴拿出烏木牌子遞給院長：“今天冒昧打擾您，其實是想問您是否還記得二十五年前，也就是 1994 年，大概九十月份，福利院曾經收過一名警方送來的女嬰，她的身上當時應該是掛著這個牌子的……”
老院長接過牌子，戴上老花鏡，仔細地看了看，“我記得你說的那個孩子，來的時候醫生檢查過，說不會超過五個月大，也是可憐的孩子，長得挺漂亮的一個小女娃，見人就笑，特別逗人喜愛，其他的倒是和一般孩子沒什麽兩樣的，但是這個牌子，我的確沒什麽印象看到過……”
老院長說著摘下眼鏡，把牌子還給子晴。
子晴有些失望，“那您還記得那個孩子後來是被誰收養了嗎？”
老院長想了想，道：“當年福利院的孩子比現在可多太多了，大部分都是女孩兒，你知道的那個年代，重男輕女風氣還是很盛的，大多都是父母生下來不想要的，具體的去向得讓小路去查查檔案，不過已經過了二十五年這麽久了，也不知道檔案還在不在。”
小路從電腦後抬起頭來道：“幾個月前咱們檔案室被盜了，遺失了一大批舊檔案，那個孩子的檔案應該也在其中。”
“當年就沒有其他記錄了嗎？比如收養孩子的家庭辦的手續記錄之類？”
小路仍舊搖搖頭：“當年的管理沒有現在這麽規範，也沒有電腦，所有東西都是紙質的全放在檔案裏，而且孩子被收養之後為了保證隱私，都是密封保存的，非特殊必要一般人是不能查看的，往往一塵封就是二三十年。”
“收養的時間，大概時間呢？”
“九月份還是十月份送來，很快就被收養了，前後不會超出三個月。”
“為什麽您會這麽肯定？”
“其實當時我並不在場，是事後聽保健員說的，說孩子握著養母的手指不放，扯掉就哭，然後養父母心軟了，就那樣那孩子就被挑中收養了，我之所以記得那麽清楚是因為那陣子我家裏有喜事忙得不可開交，聽到這事兒也就記住了。”
“保健員有沒有說孩子的養父母是什麽樣的人，或者長相穿著有什麽特征？”
“這個就沒說過了。”
小路卻突然接過話頭插嘴道：“你方便的話可以去找找當年那個保健員，她比老院長早退休兩年，聽說她女兒留學的時候嫁了個太蘭富商，去年移民過去了。”
太蘭，又是太蘭。
為什麽無論什麽線索，總是引導著她往太蘭那邊去？
“那個保健員叫什麽名字呢？”
“李成麗，在福利院做了十年的保健員。”
小路說著從抽屜裏拿出一張照片遞給子晴，是一張兩年前福利院工作人員的合照，用手指了指：“這就是她，，”然後又在電腦上調出另外一張照片，“據說她女婿很有錢，是當地名流，結婚的時候還特地發了照片給我們看，這排場看來的確很大……”
子晴看了看兩張照片，似乎沒什麽用，但她還是都用手機拍了下來，並把李成麗這個名字記在了筆記本裏。
從福利院出來之後，子晴有些沮喪，來之前也早就料到失望是在所難免的，查了一圈，除了又多出了新的疑團以外，相當於是回到了原點，沒有任何進展，沒有任何結果。
回到大隊，見韓睿趴在桌子上打著盹，連日來的奔波忙裏忙外，也是累了吧。
子晴看著他，愧疚又湧上心頭，一直以來，她都理所當然地依賴著韓睿，無論是公事還是私事，總覺得這個人在身邊，一切都很安心，在他略顯倉促的表白之後，她才恍然意識到，他也是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男人，盡管他不會拒絕她所有的求助，她卻再也不能夠坦然地讓他為她做這做那，因為她注定不能以同等的感情回應他。
自己的事，還是靠自己解決吧。
想到這裏，子晴轉身去了韓維希的辦公室，進去的時候，韓維希正在接電話，看到子晴，稍稍背了身去，壓低了聲音匆匆結束了這個電話。
“找我有事？”
“韓隊，過幾天我想和韓睿一起返回美塞去。”
“子晴，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這個事我不能答應你，你之前在那邊那幾個月是身不由己，上頭的命令下來我也是無可奈何，但是現在你回來了，就安心待在大隊，工作不是隻有前線才是工作，後方同樣重要。”
“不，這次我是有其他的事，我會按流程遞交申請，還是以觀察員的身份過去。”
韓維希眉頭緊蹙看著子晴，“作為你的上級，你有責任向我詳細說明你想過去是為了什麽事。”
子晴思慮片刻，拿出手機推到韓維希麵前，指著其中一個女人：“我要去找這個女人，她叫李成麗，是當年洪城福利院的保健員，方瑾就是經她手被收養的。”
“方瑾？方懷源的失蹤的大女兒？”韓維希不解地看著照片，“這和你有什麽關係？和案子又有什麽關係？”
“我回來之前曾經遭到方懷源的綁架，他口口聲聲說我就是方瑾，是他的女兒，還能指出我的胎記，所以這不僅和義鋒的案子有關，更和我息息相關。”
韓維希拍了拍桌子，“子晴，犯罪分子為了動搖我們的意誌會無所不用其極，方懷源這種更是狡猾過一般的罪犯，他隨口的幾句胡說八道就能引起你這麽大的反應，這樣就讓他正中下懷了。”
“是不是胡說八道，也得證實了才知道，方懷源找了方瑾二十五年，不可能隨隨便便就逮著一個女孩兒就說是方瑾，韓隊，如果這件事沒有定論，我心裏會始終存著一個疙瘩，所以，於公於私，都請求您，批準我再去一趟 K 三角。”
韓維希仰天長歎，無奈地笑笑：“那如果答案不是你想要的那樣呢？”
“無論答案是什麽樣的，我還是我，信念是我骨子裏的東西，永遠不會改變。”
韓維希看著子晴冰冷而堅定的眼神，歎氣。“還是先遞申請，但是批不批還得上頭說了算。”
“是，謝謝韓隊。”
走出辦公室，韓睿站在門口，不知道來了多久，眉間纏滿了糾結和不解。
“子晴，你不是說，不再回去那邊了嗎？”
“現在有新的線索，我必須要去。”
“不是有我嗎？你不相信我能幫你？”
“韓睿，你一直都是我最信賴的夥伴和朋友，這一點沒有變過，但是我不能再這樣肆無忌憚利用你了，你還有你的事要做，我自己的事就讓我自己來吧。”
“我從來沒覺得你在利用我，能幫到你我很高興，真的……”
“不，你怎麽想和我無關，是我現在真的不想於心有愧，你懂嗎？”
子晴說著，從韓睿身邊走了過去，手機不小心掉在了地上，韓睿撿起來正要叫住她，卻無意看到手機屏幕上的照片，頓時心中一亮，像是想起了什麽。
“等等……”
子晴回過頭，“怎麽了？”
韓睿走過來，指著手機：“這上麵的這個男人，我見過。”
子晴一看，他指的是那個新郎，也就是李成麗的女婿，“是嗎，聽說這個人是太蘭的富商，你見過？”
韓睿搖搖頭，又點點頭：“不是見過他本人，是在美塞的時候，在報紙上看到過，這個人，應該就是頌泰的總裁，叫……乃巴頌，沒錯，就是這個名字！”
聽到“頌泰”兩個字，子晴腦子裏轟地一聲，又是頌泰，常浪在的那個頌泰，要再說是意外，純屬巧合，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自圓其說了。
“這些事之間一定都有著某種聯係，我必須要找到這個點把這些聯係都打通，才能走出一條路來。”
“但這也是一條沒得回頭的路。”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子晴側身，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明朗的陽光中若有似無地浮動著一絲烏雲，慢慢地流淌飄動著，也不知那厚厚的雲層之後，究竟還為天空藏著多少，亟待解開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