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死水微瀾(3)
第六十三章死水微瀾(3)
三炷清香,幽幽青煙。
“墨陽,委屈你了,隻有這樣兄弟們才會心服口服……”黑蛇說完這句話抬起手朝身後揮了一下,一個男人很為難地拿起一根帶刺的鐵棒慢慢走了過去。
方墨陽麵無表情地單膝跪在地上,頭低著看著地麵一言不發。
戰均站在黑蛇的左邊,斜叼著一隻煙,眼睛眯成一條縫冷眼看著方墨陽,而他的對麵,秦維依舊是一張撲克臉看不出任何心理活動。
拿著鐵棒的男人走到方墨陽身後,猶豫著看了看黑蛇,後者對他點點頭,他舉起鐵棒小聲說了句:“墨少,兄弟得罪了……”說完就揮起鐵棒狠狠地打了下去,這一棒不偏不倚打在方墨陽的後背上,赤裸著的身上,還未完全愈合的傷口,又添一條鮮豔的血痕,緊接著又是一下,兩下,三下,方墨陽始終一聲不吭地承受著,表情沒有一絲變化,額頭上的汗珠卻隨著鐵棒的砸落順著臉頰的一側滴了下來。
“三十,三十一,三十二……”男人數到三十三的時候,方墨陽的後背已經是皮開肉綻,血流不止,他仍然保持著開始的姿勢一動不動,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反抗。
“停!”黑蛇突然舉起手來製止住,走過來看著方墨陽低著的頭說:“墨陽,你真的沒有任何解釋嗎?”
方墨陽有些艱難地抬起頭看著黑蛇,眼裏一片漠然地搖搖頭又低下去。
黑蛇捏緊了拳頭,牙關節被咬得咯吱作響,盯著方墨陽看了一會,轉過身去:“繼續。”
行刑的男人一驚,本以為以黑蛇平日對方墨陽的倚重和信賴,餘下的十幾棒可以免去的,他實在是不願意幹這種差事,事實上,義鋒上下除了與方墨陽一向不睦的戰均以外,沒人願意做這事。“蛇爺,墨少他身上的傷本來就還沒好,隻怕……”
“我說繼續,現在是不是誰都可以把我說的話當耳旁風?”黑蛇的臉猛地一沉,狠狠地跺了跺拐杖,“他的傷也是他自找的,兄弟們都睜大眼睛看看,義鋒賞罰分明,無論他是誰,隻要辦事不力,都不容徇私!”
門卻在這時被人推開了,眾人的目光齊齊地聚集過去,若琦站在門口,一雙精致的眼睛目光流轉在方墨陽的身上稍作停留便看向坐在一邊的黑蛇。
“什麽風把若琦小姐給吹來了?”
“蛇爺好像不太願意看到我啊……”若琦走過來,“不好意思,剛才上島的時候和義鋒的兄弟有點小小的誤會,忘了提前告知了。”
黑蛇站起身來擺出一副迎接的樣子,“誰,誰敢攔若琦小姐,好不懂事!”
“蛇爺倒也不用這樣,我不過聽到蛇爺在施家法,覺得好奇就來看看。”若琦走到方墨陽身邊,看著他的背上的遍體鱗傷,幾乎已經找不到一塊完整的皮肉。
方墨陽卻好像並沒有注意到若琦進來,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戰均走上前來擋住她的去路:“既然若琦小姐知道在施家法,外人不便在場。”
若琦並不理會戰均,直接越過他走到黑蛇麵前:“我來找自己的未婚夫,怎麽就成了外人了?蛇爺,不知道方墨陽他做錯了什麽惹得您老人家大發雷霆?”
戰均道:“這是他自己立下的軍令狀要把珍小姐帶回來的,不僅沒做到還驚動了警察,現在還把珍小姐轉移到不知道什麽地方去了,自然是要受罰,還有,那個女警之前竟然能在義鋒安穩待那麽長時間沒被人發現身份,也是他的責任。”
若琦哈哈冷笑幾聲:“這麽久沒來義鋒,我竟然不知道,義鋒人才凋零到這個地步了嗎?是不是沒有方墨陽,什麽事都辦不成了?凡事都隻能靠他一個人,其他人都是飯桶,廢物嗎?”
“你說什麽?!”戰均臉色一變,幾乎就要衝上來卻被秦維及時地伸手拉住:“三哥,冷靜點,蛇爺還在這兒。”
若琦又轉過身對黑蛇說:“蛇爺,您認為呢?”
隻見黑蛇稍微仰起頭皺著眉看著若琦許久,說:“若琦小姐說得有道理,是不能都歸咎於他一人。”
戰均聽到這話,不甘心地哼了一聲,訕訕地退到一邊。
黑蛇再次走到方墨陽身邊對剛才舉著鐵棒的男人說:“找醫生來給他療傷。”
男人應允了一聲如釋重負地放下鐵棒走了出去。
“墨陽,你去好好休息幾天吧,暫時什麽也別管了。”黑蛇將方墨陽扶起來便轉身向門外走去,戰均陰陰地看了方墨陽一眼也跟著走了出去。
秦維轉頭看了若琦一眼,也跟在黑蛇身後出了門。
每個人心思各異,但誰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若琦看黑蛇一行人都陸續地退了出去,上前來扶住方墨陽:“你真的沒事嗎?我送你回房間去。”
方墨陽側過身看看自己的背很自然地避開若琦的手,給自己披上一件衣服,揉了揉跪得發麻的右腿便朝門口走去。
若琦跟上來:“早知道在九指黃那裏的時候你就把那個女警給我的話,也不用背下這個責任了。”
方墨陽繼續朝前走,似乎根本沒有聽到若琦的話。
若琦停住腳步,她始終不明白她幾次三番的示好,而這個男人始終還是那個樣子,她最討厭的那個樣子。
方墨陽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我知道,你一向為所欲為,連七爺都未必攔得住,給你個忠告,三區的警察不是你長興的小弟,想弄死就可以隨便弄死的,如果真的把袁祥和章延昌逼急了,不止是你們長興,還要連累義鋒跟著一塊倒黴,到時候,那可不是大家想看到的場麵。”
若琦不屑道:“還是說那個女警吧,怎麽了,我就是想她死,在倉庫那天晚上本來她必死無疑,你為了她把我都騙了,那她就更不能活了!”
方墨陽沒再說話,轉過臉去,若琦走到他前麵,“你還記不記得,上次我隻讓你還了一半,可還有一半沒還呢……”
“已經訂了婚,你還想怎麽樣?”
“訂婚隻是形式,我是要得到你,真正的得到你。”
方墨陽冷笑道:“道上關於我那方麵的傳言,也並非都是空穴來風,所以你想要的,恕難從命,如果你要找別人,我也沒有意見,我們互不幹涉相安無事就行了。”
若琦瞪著他:“不可能,上次你明明就有反應!”
方墨陽眼裏死水微瀾,眉角淡挑,腦海裏一張臉浮現了出來,接著又迅速消失無痕。
“上次,不是因為你。”
“那是因為誰,那個女警嗎?”
“就非要是女人嗎?”方墨陽有些不耐煩,隨便敷衍了一句,實在是不想和若琦多作糾纏,轉身快步走了,若琦看著他滿是血的背影,瞪著忿恨的雙眼,皺緊了眉頭,吱嘎吱嘎地咬著牙。
“方墨陽,你隻能是我一個人的,瞧著吧!”
走到廳堂,方墨陽意外地發現方憶瀚不知什麽時候也來了這裏,隻見他從一個木箱裏刨出一把機槍,展示給黑蛇看,黑蛇摸了一下,搖了搖頭:“還是不如老七那邊給的貨,連樣品都比不上。”
方墨陽走過去,目光落在那幾個來曆不明的木箱子上。
黑蛇看到他出來,放下槍:“對了剛才忘了說,等過幾天你的傷好些了,我打算過回一趟美塞,你和戰均一起。”
“蛇爺,風聲正緊,恐怕不是合適的時候。”
“合不合適我能不清楚嗎,珍兒現在還在警察手裏雖無性命之憂,但她一日不回來,始終是讓我寢食難安,另外老七那邊到了一批貨,我得親自去一趟。”
“二爺拿回來的這些,應該還能堅持一段時間,您不必現在親自犯險。”
“這幾個破爛玩意兒也就打個鳥玩玩……我知道你擔心什麽,是不是我久不摸槍,你就忘了我年輕的時候,也是你們這樣槍林彈雨裏摸爬滾打過來的,至於犯險,有些險,該犯還是得犯。”
黑蛇說完,示意方憶瀚將槍放回木箱,叫來兩個人運走,方墨陽招了招手攔了下來,重新打開木箱一一看過,“真不愧是二爺,眼下風聲這麽緊都能弄來貨,雖然是破了點兒吧,倒還能湊合用用……”
方憶瀚嘿嘿一笑,湊過來低聲道:“難得你小子對我有句好聽的話,不妨告訴你,走水路來的,都是洗過澡的,幹淨著呢……”
“是嗎?我還不知道現在 K 三角還能弄到洗過澡的貨?”
“小子,論身手和頭腦,在 K 三角是沒幾個比得上你,但是論經驗和人脈,也數你二叔我了,洗澡貨在 K 三角這邊是沒有,但是東邊有啊……”
方憶瀚得意洋洋,絲毫沒注意到方墨陽眸底有一道光迅速掠過,隨即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回到房間,從床下拖出那個雙肩包,拿出手機,按了幾下,放了回去,又拿起藥瓶來看了良久,
門鈴響了,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墨少,醫生來了。”
方墨陽遲疑了一下,回道:“不用了,一點小傷而已,我自己就行了。”
“可是,蛇爺吩咐……”
“我累了想休息,讓醫生先回去吧。”
關掉門鈴,走進洗手間,扯開一段紗布,拿起一把剪刀準備剪斷,手沒來由地一抖,剪刀滑落到了地上。
他怔了一下,俯身把剪刀撿起來,對著鏡子中的自己嘲諷地笑了起來,什麽時候開始,他竟然連剪刀都拿不穩了?
常浪成天胡言亂語沒幾句正經話,有一句還真的好像說中了。
痞子動了情,連刀子都拿不起。
打開噴頭,涼水澆在頭上,背上,血水流過傷口,滿身的刺痛頓時灼熱起來,他忍不住咬緊了牙。
受傷無數,竟沒有一次比這次痛感更甚更明顯,還好,這麽痛的傷不是在她的身上。
記得取子彈的時候,她明明很痛卻還要拚命忍耐,嘴唇都咬出了血。
還真是不想再看到,她那麽不可愛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