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於賽場上的陌生亞洲人
第122章 於賽場上的陌生亞洲人
廣州。
融創室內滑雪場。
從廣州到張家口最晚的航班是晚上23:30起飛,聯程中轉西安,明天早上8:55到達張家口。
8:55,嚴格意義上來說他飛機落地薑冉都還沒睡醒呢,倒是個不錯的好時間。
坐在休息區椅子上,北皎的手指懸空在確認購買機票的按鍵上猶豫不決——倒不是覺得麻煩或者是別的什麽,主要是他不確定他要是冒然跟去了薑冉會不會生他的氣。
剛才他一番試探好像也沒試探出來她到底是個什麽態度……
可惡。
好擔心。
稍一猶豫,他長歎一口氣,暫時退出了機票購買界麵,手機往口袋裏一塞,他忍不住歎息女人心海底針。
黑發年輕人整個人向後躺倒靠在座椅靠背上,癱軟的像是一張沒有骨頭的狗皮掛在那裏。
此時正是廣融夜場入場時間。
雪具大廳來來往往的很多剛下班的上班族,大多數經常滑的都認識北皎——廣融算得上有名的刻滑大佬……此時見大佬冷著臉麵無表情地瞪著天花板,那張英俊的臉上寫著生人莫近。
他們走過時腳步都下意識小心翼翼地放輕,生怕打擾到大佬腦滑,思考滑雪招式。
然而他們不知道,大佬並沒有在想跟滑雪相關的一絲一毫,他隻是在思春。
……好想她啊。
雙手交叉安詳地放在胸前,北皎麵無表情地想,為什麽薑冉剛走了六個小時他就覺得每一秒都那麽難熬啊?她是不是給他下了什麽迷魂藥?前麵他那兩年都是怎麽過來的?
……好想她啊好想她啊好想她啊。
不知不覺已經成功進化成了戀愛腦模式,北皎唉聲歎氣地翻了個身,這時候坐在他旁邊的大叔——今日學生——伸出手扯了他一下:“有兩個零基礎的想跟你上課,教嗎?”
北皎有氣無力yihua地偏了偏頭:“嗯?”
他好久不教零基礎了。
自從上次他教那個要手拉手換刃的小姑娘被薑冉撞見,她回贈了他一個愛豆臉的小帥哥推坡推了兩天套餐之後,他再也沒接過零基礎的課……那種歪歪斜斜正在換刃的,也隻選著一看頭像就知道是摳腳大漢的來。
反正找他約課的人不少,他可以挑三揀四一下的。
眼下聽到零基礎他不太感冒,他挑了挑眉正想琢磨怎麽有禮貌的拒絕,大叔拿手機給他看了眼屏幕,“你看完再回答我。”
難怪大叔這麽自信,屏幕中央是兩個年輕又活潑、長相純天然的好看且笑容燦爛的小姐姐的合影。
北皎心想,哦,那確實是長得挺好看的。
然後說,“不接。”
大叔:“……”
有那麽一瞬間他是想問北皎是不是有什麽毛病啊,但是他想了想,處於尊師重道還是忍住了。
大叔:“為什麽啊,好看的小姐姐,人家願意給一千二一個小時,一對二。”
“我教零基礎教了快兩年半了,也該進步了,不能老教零基礎。”北皎坐直了一些,麵無表情地說,“而且我家裏管得比較嚴,廣州融創到處都是她的眼線,被她知道我又拉著十四歲以上四十歲以下的小姐姐推坡,我就沒了。”
大叔:“……”
大叔:“你不是單身哦?”
北皎:“單。”
大叔:“?”
北皎滿臉如喪考妣:“她去忙工作了,把我扔下了,這三天我就是單身。”
他看上去好像一條被拋棄的狗啊,大叔心想,明明在談到他女朋友這個人之前,他還高傲冷漠得像是廣融的一匹狼。
大叔不知道說什麽,隻能給他點個讚:“感情真好。”
“不好。”北皎頭一歪,靠回了椅子靠背上,期期艾艾地說,“感情好的話她就會帶我去張家口了。”
“張家口不是封了嗎,怎麽著,她冬奧會奧運村工作人員啊?”
他想了想,也差不多吧,就“嗯”了聲。
大叔“謔”地瞪圓了眼:“牛批啊?”
北皎笑了笑,“你下一秒是不是就該問‘那她咋看上你的了‘?嗯,我也不知道。”
大叔看著麵前長相英俊,結實高大的年輕人,倒是沒覺得自己想要問這個問題——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北皎短視頻賬號下麵,一半是他這樣的技術粉,真心覺得他滑行姿態好看想跟他學;
剩下一大半拉關注的都是小姑娘,她們才不在意北皎滑的怎麽樣,他一天天的隨便發個什麽路邊的野狗,她們也能花式誇出朵花來……
就這樣一個人,說是眾星捧月的也不過分。
他怎麽還自卑上啦?
……
然而讓北皎自卑的罪魁禍首並沒有良心。
如同沒有感受到遙遠的廣州有條狗的瘋狂想念,第一晚她在崇禮的奧運村房間裏睡得十分香甜。
第二天鬧鍾響她都沒有起床氣。
拎著硬鞋、抱著競技板走向和聶辛約好的集合地,一路上,薑冉東看看西看看,對周遭的一切都感到十分稀奇——
自從會國內常駐滑雪後,基本就跟著俱樂部的所有人龜縮在吉林,鬆北滑雪場就是她的大本營,在那裏她有房有人脈,每一條雪道都熟悉的閉著眼都能滑下來。
她很少來崇禮,大概每個雪季有那麽幾天,想清淨滑兩天閉門造車,她會抱著板自己偷偷來一趟。
而來崇禮她也選擇食宿離雪場最近的山頂雪場,從未去過其他雪場。
北京冬季奧運會的場地選址是山頂雪場旁邊的另一個雪場,名叫密苑雲頂雪場,俗稱“雲頂”。
雲頂雪場與山頂雪場相互聯通,如果買了雪場通滑卡,就可以從其中一個雪場直接踩著滑雪板滑到另一個雪場去。
如同劉姥姥進大觀園,薑冉第一次到這個雪場,自然看什麽都覺得新鮮。
穿過整個雪具大廳,薑冉總有一種自己再次回到了國外某個雪場的錯覺——
雪具大廳裏人不多,時間還早,各個角落裏稀疏地站著三五成群的人。
不再是國內雪場熱熱鬧鬧用中文聊天說笑的普通雪友,沒有背著小烏龜和小香蕉笨拙踩著雪鞋不適應往前挪的萌新……
來往皆是陌生的異族麵孔。
各種發色與膚色混合搭配,不同的國家的語言伴隨著每次經過不同的人群略過耳畔。
全世界頂尖的雪上運動高手在此齊聚一堂,他們身上穿著本國體育品牌讚助的國家隊戰袍,衣袖或者後背上清楚且以一種莫名驕傲的方式赫然展示著本國的國旗。
薑冉經過了一位行色匆匆的同胞麵孔,在一堆白種人紮堆的地方,黃皮膚黑頭發總是輕易能夠讓她注意到——
他身上紅色主色調的外套,特別顯眼。
這人也許是其他項目上的運動員,薑冉不認識,隻是目光匆匆從他臉上略過後,她的視線停在他衣服於胸前的五星紅旗標誌上。
薑冉森森地盯著看了很久。
滿腦子都是:國旗好看哈果然在哪都好看□□前國旗杆上陽光下風裏雨裏……在國家隊運動員的衣服上那就更好看了嗚嗚嗚好羨慕好想要!!!!!!
等那位同胞大佬都走的沒影了,薑冉才戀戀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偶爾有滑雪運動員與她擦肩而過。
他們的滑雪板商貼滿了各種品牌的LOGO……
在鬆北雪場,偶爾遇見個貼滿貼紙的,在他開始滑之前,有時候薑冉也不清楚這人到底是自己貼著玩兒的還是真的就有那麽多讚助——
但是在奧運會場不同。
如果有那麽一個擦肩而過的人,他的頭盔或者雪板上哪怕貼著象征極限運動殿堂級讚助的紅牛品牌的標誌,那麽無需質疑,他就是紅牛家讚助的滑手屆神仙下凡。
薑冉一步三回頭的走出了雪具大廳,要不是這會兒還有正事,她覺得自己能像個鄉下土包子似的坐在雪具大廳裏看來往人群看一天也不嫌累。
上纜車的時候發現雲頂雪場的纜車也有座椅加熱,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冬奧會特地重新休憩準備。
聶辛在山頂等她。
薑冉抱著板出現時,他正在和旁邊的一個人聊天——那人看著意外年輕,最多也就是三十歲上下,一臉胡子拉碴。
單眼皮,高鼻梁,皮膚比較白,乍眼一看還挺好看的,就是三白眼還靦腆,讓他看著垂眉喪眼看上去不太喜慶。
薑冉還在奇怪這人是誰,聶辛給她揮了揮手,做了介紹,指著這個不喜慶中年男子說:“來,介紹下——這人叫王佳明,單板滑雪國家隊教練之一,你叫他王總或者王導都行,但是我最近喜歡叫他‘喪門星‘。”
……
王佳明是是聶辛多年的好友,也是這一次準備擬邀薑冉入國家隊的牽線人。
他為人和善,說話溫吞甚至有點有氣無力的感覺,聶辛說的沒錯,他確實滿臉寫著喪氣——
但這情有可原。
平行大回轉在八強之前全軍覆沒,這個成績不算意外,上頭領導沒有誰準備問責,但是對於專注這個項目上的人來說,投入了心血和期盼,誰都希望有奇跡誕生,可惜幸運女神最終沒能降臨。
這對於項目組全體人員來說當然是不小的打擊,此時當然很難一臉喜慶。
更何況平常大家都坐在一個辦公室,隔壁搞單板滑雪公園大跳台的王鑫眼瞅著就能把一枚金牌掛在辦公室了!
這差距!
所以王佳明最近心情都不是太好,要說唯一還讓他覺得有點兒盼頭的,就是在冬奧會開始前一個禮拜,聶辛給他發了薑冉在平行大回轉世界杯芬蘭分站的比賽視頻,並且告訴他這姑娘就在省隊訓練了不到半年……
王佳明當時心花怒放,當即拿了視頻和基本資料就往上遞了申請。
這不,才拿到通行證,立刻就把人搖了過來。
時至今日,五臨時單板還是雙板,滑雪類的平行大回轉的比賽已經全部結束,場地空了下來。
並非比賽日程,場地空曠,時間又還尚早,除了時差還沒倒明白的別國運動員有那麽一兩個睡不著過來滑著玩,空曠的雪道人煙稀少。
王佳明卻做主打開了全部的監控和計時器,這陣仗顯然是為薑冉準備。
薑冉覺得自己在芬蘭那會兒都沒現在那麽緊張。
“沒事。”王佳明揣著手,眉毛還是耷拉著,“我就隨便看看,你就是直接橫著飛出去了——”
聶辛:“我呸!”
王佳明慢吞吞把話說完:“也沒關係。”
他停頓了下,抬起手接過薑冉的板,檢查了下她板的狀態。
想了想頭也不抬地說:“反正我看過你在世界杯芬蘭分站的比賽錄像,那不也是你自己滑出來的麽?當時你那個三十二進十六的淘汰賽記得不,你的那個對手,她——”
薑冉“啊”了聲,那場因為對戰的是那個冰島的小姑娘,因為比賽前被看不起了,她還挺生氣的,所以滑的時候格外賣力。
聶辛問:“那場怎麽了?”
王佳明輕笑了聲,模棱兩可道:“那場很精彩。”
他把板還給了薑冉。
薑冉一頭霧水。
聶辛在旁邊罵:“你是不是有病啊王佳明,說話說一半?尼瑪的我跟你講我這是把我黑龍江省隊的公主給你送來和親了,你要是天天這麽陰陽怪氣我省隊起碼百十來號人等著抽你——”
王佳明根本不理他。
給薑冉講了下她在世界杯比賽那次滑行時的問題,重心過於中置,偶爾會因為路線選擇不夠果決產生二次發力導致下壓延遲這種情況——
倒是每一樣都說在點子上。
薑冉抱著自己的板,就覺得這人說話奇奇怪怪、雲裏霧裏,但好像挺厲害,是有兩把刷子。
他整個人像廟前掃地僧,和聶辛咋咋呼呼的性格完全不同,也不知道這兩人怎麽成的朋友。
他說完了,就抬手拍拍薑冉的肩,“去吧,監控器都打開了,這也沒別人,滑你的。”
薑冉穿了板,再回頭,王佳明和聶辛兩人已經離開了山頂出發台,找旁邊的觀賽位置坐下了。
她有半個月沒碰硬鞋,自己穿上板熟悉了兩趟,飛快地摸清楚了旗門的間距和坡道陡度——
確實是和上一回在通化雪場時差不多。
她稍微有了點兒信心,半個小時後,站在山上給觀賽台兩位教練打了手勢,聶辛站起來了;
王佳明雙手交疊,放在身前,仿佛就要入定。
薑冉看了看旁邊的計時器,計時器預備燈閃爍,她腦子裏突然亂成一鍋粥——
她在冬奧會場地上。
這個雪道滑過無數當前世界上最頂尖的滑手。
好緊張。
崇禮。
今天星期幾?
有點冷啊是不是要下雪了?
國家隊那個戰袍好好看好想要穿出去她就是鬆北雪場最靚的仔。
一會兒摔出去怎麽辦?
北皎這時候在幹嘛呀不會在悠閑地吃早餐吧他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
“咕嚕”一聲吞咽唾液的聲音在耳骨骨膜響起,與此同時計時器發出“嗶”的一聲,薑冉撐著出發台手背青筋暴起——
一口白霧從口中溢出,輕輕一撐,她如離弦之箭,躍出起點。
……
賽道旁,有一台供給運動員上升到比賽場地的電梯緩慢運行。
電梯裏站著幾個外國的麵孔,白的幾乎可以看見麵部青色血管的白皮膚,淡色眼眸,各色的頭發有些雜亂並不柔順,是日耳曼民族特征。
從她們身上滑雪服袖標來看,這是一群來自冰島的單板滑雪平行大回轉項目的選手,
屬於她們的比賽項目早在兩天前結束了,因為考慮到包機的費用,她們還得等等其他項目的比賽選手,所以還沒立刻回到冰島……
昨天在周邊逛了逛,今天閑著沒事幹,就幹脆相約重返比賽場地來滑兩圈。
原本她們還在說笑。
就在電梯逐漸上升的過程中,腳下雪場上板刃狠狠抓地、急切雪麵發出的巨大聲響吸引了她們的注意。
搞技術滑行的人仿佛與生俱來對這個聲音十分敏感,電梯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她們低頭一看,發現昨天這個時間段還空無一人的比賽場地今日有了人——
她身上沒有穿任何一個國家的訓練隊服,隻是普通的滑雪背帶褲外搭了件Burton的AK係列粉色雪服外套。
長發被紮成了粗粗的辮子垂在身後。
白色的滑雪帽上幹幹淨淨沒有貼任何讚助品牌LOGO。
伴隨著她的極速滑行,辮子在半空高高揚起——
她很快。
從上往下看,隻有在電梯上升與她下滑擦肩而過的一瞬間讓電梯裏的人看清楚了她的麵部輪廓和淡色的唇瓣,很快的,她就成了一抹模糊的身影,消失在雪塵中。
【亞洲人。】
【她好快哦!你們看到她的板了麽,再也不能立刃到比這更高了?】
【這是什麽人?我怎麽不記得我在比賽裏看見過這樣的滑行姿態,她站姿挺開放的,更偏向於大眾滑行的JSBA和競速滑行站姿的結合……和我們不太一樣。】
【誰?金姝英?我怎麽記得韓國人昨天就回國了,他們比賽完就會走。】
【山島麻美?本田明子?不是她們,她們沒那麽快的。】
冰島語屬於日耳曼語族北支,吸收了多種語言體係,古老的詞匯與複雜的語法讓她們說的話自帶打馬,總是能在國際賽場上肆無忌憚的暢所欲言——
此時她們湊在一起,有些驚訝地討論剛剛在她們跟前滑過的那個很快的亞洲女生是誰。
站在電梯最邊緣的那個小姑娘始終沒說話,直到電梯到達山頂打開,她抱著自己的滑雪板走出去,麵無表情地說,【都別瞎猜了,是中國人。】
身後安靜了下,其中一個黑短發的姑娘瞪大了眼。
【哦,艾諾薇拉,你眼神是不是不好使了?那個不可能是中國人。】
【別這樣說,伊登,】另一個姑娘笑嘻嘻地推搡黑發的,【艾諾薇拉在芬蘭就輸給了一個中國人,你忘記了嗎,她的奧運名額因此差點就被芙拉搶走了!】
【那隻是運氣!】黑發姑娘說,【結果艾諾薇拉這一次差一點兒就得到了季軍,她是第四!可是甚至沒有中國人進入八分之一決賽!】
【我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她沒有參加冬季奧運會。】
艾諾微拉指了指賽道下方計時器,【現在比賽結束了,她卻又出現在了這裏。】
眾人順著她的手指看去,隻見下方計時器上,赤紅的數字顯示著“41,01”的字樣。
原本還嘰嘰喳喳討論著的姑娘們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41S是什麽概念呢,雖然淘汰賽開始就是小組淘汰製度,不再公布計時結果——
但如果擁有這樣的速度去參加前兩天正規比賽,那恐怕,整個排名前五的排位順序都要為此……
稍微變動一下。
作者有話說:
數據在合理範圍內瞎掰的,41S大概是冬奧會男子組資格賽第10左右的速度
過了資格賽好像就是不計時了,所以隻能盲瞎掰
不過沒關係,隻要我承認是瞎掰的,就不能因為離譜罵我(。)
除了那個0,01S被淘汰的韓國人確有其事,本文所有內容皆是瞎掰,無映射無暗示無內涵,請勿聯係現實冬奧會相關一切人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