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張家口崇禮區
第121章 張家口崇禮區
薑冉的通行證是在一月中下旬的時候送到家裏的,當時單板滑雪的所有項目比賽都已經進行到了一半——
公園地形那邊因為有單崇持續發光發熱,伴隨著他從資格賽開始就越跳越離譜的狀態好,單板滑雪BIG AIR(大跳台)項目的討論度越來越高,橫空出世的奪金點儼然使人們熱情高漲。
根據線報,這大冬天的就連廣融冰箱都客似雲來,不少下午一點剛學會穿鞋的,一點半就抱著板在小公園跳台跟前排隊了,搞得那些因為要上班沒辦法到東北或者新疆外滑的大冰箱留守兒童苦不堪言。
而相比較徹底站起來的公園仔們,平行大回轉的情況不太樂觀。
正如聶辛說的那樣因為不是摘牌期望項目所以該項目連正兒八經的電視轉播預告都不太有,想要看比賽隻能上網上找電視台的直播資源……
薑冉想著這件事的時候,上網一搜發現,也不知道是不是運氣不太好,平行大回轉項目無論男女隊,所有的選手都止步在十六進八的道路上。
薑冉的通行證生效在平行大回轉項目徹底結束的後兩天,也就是說那個時候單板滑雪的平行大回轉比賽場地就空下來了。
按照往常的習慣,比賽場地空下來也會進行日常簡單的維護,以供還沒有離開的選手們日常訓練或者娛樂。
黑龍江省隊的隊友們從聶辛嘴巴裏得知薑冉準備去崇禮,當然知道她是去做什麽的,紛紛炸了鍋——
【椿:啊啊啊啊啊啊我現在是真的想砍了自己的腿怎麽在芬蘭那會兒最後一把沒穩住!】
椿是唯一一個和薑冉一塊兒去了芬蘭世界杯分站的女隊隊員,隻是她是在十六進八的時候腳下打滑飛出去了,所以最後的排名不太好看。
薑冉就記得當時看見聶辛叉著腰在台下看,歎氣搖頭髒話三件套,等椿下來還要微笑著說:沒事啊,別往心裏去,咱就是練練手。
而椿雖然沒挨罵,但是也失去了一次離開省隊再往上走走的機會……她本人覺得很遺憾,但是薑冉覺得問題不大,她才二十二歲,往後有多的是的時間,可以參加數不清的世界級賽事。
聽到薑冉這樣的安慰,椿更覺得委屈,回國的飛機上像是要喝奶的嬰兒一樣掛在薑冉胳膊上掛了一路,十分有損隊長威嚴。
【椿:我好恨QAQ已經死去的悲傷再次襲擊了我,我去芬蘭幹什麽去了!可惡!我就是浪費機票的!】
【聶辛苦不辛苦:@椿 多感人,時隔一個多月你把我不敢說的台詞說出來了。】
【椿:……】
【銀河係美少女:我也想摸一摸頂級賽事殿堂的比賽場地啊QAQ @聶辛苦不辛苦 我們也想去!!】
【圓圓:嗚嗚嗚嗚嗚國家隊好狠心搶走我們的公主還不讓我們滑冬奧會比賽場地!】
【銀河係美少女:@聶辛苦不辛苦 對啊,你跟王總講一講嘛,我們公主才多大啊,保守估計滑到米蘭冬奧會拿完金牌還能再苟四年,掐指一算就是八年,八年耶!換黑龍江省隊三天的場地訓練通行證,好劃算的!】
【聶辛苦不辛苦:算那麽仔細,你們把她稱斤賣掉得了。】
一個省隊那麽多人,平級別的隊伍又那麽多,想要都去崇禮試試冬奧場地這個提議當然不現實,能做的最多就是等冬奧會結束了,所有運動員離開奧運村後,再打個申請報告試試。
聶辛也算是鞠躬盡瘁,眾人接受了這個這種的辦法,開始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了這一次的比賽,大多數人表示遺憾,遺憾過後就是表達了對薑冉的期望——
【椿:@是誰的冉冉鴨 我在2026年的米蘭冬奧會領獎台等你。】
【椿:最高的讓給你站,我站你旁邊就行。】
【銀河係美少女:……我和你們擠擠?那升國旗不得三麵紅色統一色調比較好看?】
【是誰的冉冉鴨:??你們這是捧殺。】
【聶辛苦不辛苦:捧殺+1,平時訓練的時候我怎麽沒看出你們這麽有上進心?】
群內歡聲笑語。
薑冉都沒怎麽有插嘴的機會。
她看手機的時候北皎正抱著一盆瓜子從她身後經過,仗著身高的優勢從她身後光明正大地看她群裏的聊天內容,半晌,發出“嘁”地一聲咋舌聲。
不奇怪他突然陰陽怪氣。
從薑冉三天前收著通行證的快遞開始,他就是這個嘴臉了。
客廳裏在播放TVB老劇,薑懷民正沉迷於黎姿的美貌無法自拔,張零零千依百順地坐在他旁邊給他剝瓜子,沒有人注意到廚房。
薑冉靠在料理台,回過頭兩根手指掐住身後高大的黑發年輕人的下巴,搖晃了下:“我過兩天就飛張家口了啊,你準備擺臉色給我看到什麽時候?”
他板著臉不說話。
薑冉放開他的下巴,爬上高腳椅子,雙手纏上他的脖子親吻他的下巴。
吻著吻著感覺到他下巴越發繃緊,她又去舔他的下唇,舌尖正想往裏滑,就被他拉開了:“不負責就別撩騷,聽見沒?”
薑冉的舌尖離開他的唇瓣,看著他原本有些幹燥的唇因為她得唾液染上一絲絲水澤,但是因為及時被拉開了,就那一點兒地方是粉嫩的顏色。
而他毫無察覺,聲音帶著鼻音,聽上去非常委屈,“你要走就走,走之前這幾天都離我遠點,我封心鎖愛。”
“……”
還封心鎖愛。
“少和趙克煙那個神經病玩,不學好呢怎麽,他已經變態了。”
薑冉說。
聽圈子裏的人說趙克煙是萬年老司機終於陰溝翻船,被一個比他還離譜的姐姐玩兒得團團轉,海王死在了海後的三叉戟下,從此打回原形變成了海裏的泡沫——
就那個意思。
突然純情得晶瑩剔透什麽的。
北皎才不管趙克煙死活,他就恨薑冉說不帶他去張家口就真的不帶……他原本都做好了準備,搞不到通行證,他可以不進崇禮區,隻要在張家口等著她也好的。
可她不讓。
他抿唇:“你把我一個人扔在家裏麵對張零零。”
他聲音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就好像和親媽一塊兒過個年能把他委屈死了似的。
而且她就去崇禮三天,別說過年,大掃除前她都能趕回來。
“我就去三天,你做什麽搞得像我要去一輩子一樣?”薑冉小聲地說,“況且,你生氣都不止三天了。”
北皎掐指一算好像還真是這樣的,心想完啦他怎麽這麽幼稚啊,都賴她。
從嗓子裏發出理不直氣也壯的聲音:“我不管了,你走我也走,我回學校住三天。”
薑冉:“去吧。”
北皎一隻手撐著她身後的料理台,把她壓在料理台和自己中間,低著頭看她:“我回冰箱給人上課去了。”
薑冉更莫名其妙這有什麽好用“你別不識好歹”的語氣報告的:“去吧?”
北皎:“給小姐姐上課去了。”
薑冉直接笑了,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耳廓:“去吧!”
北皎麵色沉下來,麵無表情地與她對峙了幾秒,確定她無動於衷,臉上的凶狠掛不住了,一下子垮下來。
“你沒有心,”他的臉埋進了她的頸窩裏,“你不喜歡我。”
薑冉沒有辦法,隻能張開雙臂把這個一米八五的寶寶抱懷裏,拍拍他結實得像是石頭一樣的背……
他動了動,非常做作地做出一個要甩開她的手的姿勢。
薑冉隻好把他抱的更緊。
他停頓了下,這才屈尊降貴似的轉過頭親了親她的耳朵。
三天來頭一回的主動,那帶著熟悉氣息的吻啃咬她的耳垂後又轉向她的唇,正當他用舌尖懶洋洋的撬開她的牙關——
從客廳傳來有人起身的聲音。
北皎小聲地“嘖”了聲放開她。
薑懷民到冰箱拿了個蘋果,路過薑冉她正擺弄手機嗑瓜子,北皎在切水果準備榨果汁,他隨口問:“你後天去張家口,要不要送啊?我叫司機送你。”
薑冉“哦”了聲剛想說話,北皎那邊切水果的聲音停下來:“我送。”
薑氏父女二人同時抬頭,北皎臉上十分淡定,堪稱無懈可擊,“反正我也沒事,我送也行。”
“你不是要去廣融給小姐姐上課?”薑冉說,“我看你短視頻賬號下麵,那群小姑娘都開始排隊領號了。”
北皎:“……”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薑懷民點了下他女的額頭:“你完啦!弟弟都比你先結婚!”
北皎瞥了薑冉一眼,笑了:“那倒是不至於。”
要結婚那也是同一天啊,結婚證上的時間一分一秒都不差的那種。
這家夥笑的太有迷惑性,哄得薑懷民這個老頭子一愣一愣的,怎麽看都覺得他乖巧懂事,確認了不會耽誤他的事之後,才勉強同意他送薑冉去機場。
“淨給別人添麻煩!”
那語氣就好像她給他添了多大麻煩似的。
……
兩天後。
薑懷民大概怎麽都想不到,他以為的“淨給別人添麻煩”裏的那個“別人”,並沒有到了機場停車場就把她扔下,而是一路眼巴巴將她送到安檢口門口。
“奧運村人多,戴好口罩。”
“哦。”
“花裏胡哨的款式收好,N95給你放行李箱了,悶點兒就悶點兒,安全第一。”
“好。”
“別熬夜。”
“行。”
“到那邊都是世界級別的了,你肯定不是最拔尖的那個,不要隨便有心裏落差,你滑的久但是才參加正式訓練多久,比不過人家很正常……要是不高興了給我打電話。”
“嗯。”
”高興了也要給我打電話。”
“唔。”
“每天都要給我打電話。”
“打。”
“聽說玩兒平行大回轉的運動員普遍都很高,北歐男人長得也很帥,你不要仗著自己英語好隨便和他們說話。”
“不說。”
“說你喜歡我。”
“……”
站在安檢口,薑冉無語地抬著頭看著立在自己麵前的人。
他不耐煩地在地上摩擦了下鞋底,好像在用眼神催促她最後這個最重要的問題。
薑冉無奈地踮起腳,輕輕拽了拽他的耳朵,“不看別人一眼,你最好看了。”
他順著她的力道俯下身,支棱起耳朵。
“我隻喜歡你。”
她話語聲落。
他就笑了。
從早上起來一直板著臉像是誰欠了他三百萬的崽子,此時口罩外那雙漆黑的瞳眸閃爍著,因為笑而微微彎了起來。
飛快地看了看周圍,見沒有安保管理人員注意到他們這邊,他做賊似的飛快摘下一邊口罩,又伸手取了薑冉的。
俯身在她唇上親了一下,想了想,又親了一下。
而後才戀戀不舍地親手給她重新戴好——
從頭至尾薑冉就仰著臉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看著麵前黑發年輕人修長的指尖一勾慢吞吞戴上自己的口罩,“好煩,不是要戴口罩我能讓你在這腿軟掉。”
他嘟囔。
“走吧。”
薑冉轉身走向安檢時,滿腦子都是“謝口罩各種意義上的救命之恩”。
……
中午十一點從廣州白雲機場起飛,飛機落地於張家口機場已經是六個小時以後的事。
張家口機場是軍民兩用機場,所以飛機在下降階段遮陽板便被要求關閉,薑冉走出機艙門才發現外麵的天都黑透了。
她看著黑壓壓的天空,條件反射地想的是不知道北皎吃飯了沒。
有被自己這個養兒子似的操心嚇一跳。她拿出手機,這才發現微信在大概五分鍾前、飛機輪子剛接觸到地麵的一瞬間,北皎就給她發來了信息——
【北皎:到沒?】
薑冉往行李提取走,給他回了個“1”。
對方一點也不嫌棄她的冷漠,就好像手機一直拿在手上。
【北皎:你剛走六個小時我已經開始想你了,我坐今晚的航班去張家口吧!】
說著還真的給她發來航班號。
【是誰的冉冉鴨:…………………差不多的了,要吃奶嗎你!】
【北皎:……】
【北皎:有的吃誰不吃呢?】
薑冉就恨自己,坐個飛機腦子就被輻射的不好使了,居然自己親自搭梯子讓他開黃腔。
她扯開話題,問北皎在幹什麽,他還是回的飛快——
【北皎:在想你,和去機場的路上。】
薑冉心想他可能是瘋了,甚至有點真的信她前腳走,他後腳就站在安檢口買了下一班的航班。
反正現在他有錢了,雖然平時摳門摳的要死,但是在她身上花錢他向來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比如回廣州那麽多次,每次一起逛超市都是他結賬。
薑冉正胡思亂想,甚至都想回頭看他是不是陰魂不散就跟在他身後——
這時候,有個認識的廣融留守兒童給她發了信息,問她冉姐上崇禮了唄?
薑冉奇怪的問他怎麽知道的,對方從語音裏嗤笑一聲,無語地說,因為我在廣融看見北皎了啊,你不走,他還能來冰箱?
薑冉給他扣了個問號。
對方給她發來小視頻——大概就是在初級道,身上穿著黑色衛衣的年輕人背著手,身穿教學馬甲,跟在一個顫顫悠悠換刃的大叔身後。
大叔摔了,他滑上去,單手就把那個看上去有他兩個那麽重的大叔從地上拎起來。
還很體貼地彎腰給人家拍拍身上的雪。
薑冉沉默了幾秒,聽見了自己腦海裏腦補某條狗正在登機奔赴張家口的畫麵破碎的聲音。
“掙錢養家,”作為為數不多知道他們關係的人,那個親友歎息,“你啥時候給人家一個名分?”
薑冉麵無表情地回——
【是誰的冉冉鴨:他不滿嘴跑火車的時候。】
翻著白眼從行李輸送帶上取下行李,薑冉隻身一人走出張家口機場,小小的機場又因為崇禮的封控幾乎沒有人,走出機場她就看見身穿奧運村工作人員衣服的人等在出口。
是在等她。
爬上車的時候薑冉還沒有太多的心理波動。
直到車開到了高速口。
崇禮因為舉報冬奧會的緣故已經完全對外封閉了,坐在車上,靠著自己的滑雪板包,看著前排司機給崇禮區高速匝道口的管理人員遞交通行證時,薑冉突然便有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怎麽說呢?
好像心跳在這一瞬間猛地顫動著而後強而有力地開始猛烈跳動,一股難以言喻的不真實幸福感從腳底升到頭頂。
薑冉這個人從小到大都沒有什麽特別大的誌氣,哪怕她滑雪滑的再好,她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她會跟“國家隊運動員”這六個字掛鉤。
就像是從天上砸下來的餡餅,以至於她現在都覺得她好像都沒睡醒——
怎麽就爬到這個高度來啦?
她自己都記不清了。
曾經哈融那些跟旗門死磕。
晚上回到家裏脫了衣服像是受了鞭刑似的淤青。
無論如何都紋絲不動甚至可能還會往回退的過旗門速度……
那時候疼痛和因為無法進步帶來的痛苦好像都變得遙遠又模糊。
她沒告訴任何人,她曾經也以為自己過不去那關了,絕望到那個地步。
可是現在她原來還是走到了新的岔路口。
車外,身穿防護服的工作人員核對了通行證後,對車子進行了安檢。
檢查了薑冉的健康碼和通行碼,又抓著她進行了一次核酸檢測,一係列的手續辦完她回到車上重新做好,整個過程靈魂好像都離家出走。
直到前方,工作人員將那一紙通行證還給了司機。
隔著防護麵罩,一掃前頭例行工作時的嚴肅,他笑眯眯地對著後排坐著的人揮了揮手。
“歡迎來到北京冬奧會分賽場,崇禮歡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