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見鬼
第83章 見鬼
恐龍小胖墩的名字叫阿團,團團圓圓的團,據他說是因為大小生下來就胖,像個湯圓……所以叫阿團。
薑冉問他那為什麽不叫“湯圓”,小子大手一揮,滿不在意地說,“那是我小名。”
給姐姐樂得直不起腰,於是這一天早上結束,午休的時候,阿團已經獲得了被薑冉牽著手去買午餐的殊榮……宋迭全程黑著臉跟在他們身後,雙手插兜,還得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不撞著前麵的兩人。
這會兒一大一小站在點餐的窗口前,女人彎著腰,口罩外,長長的睫毛煽啊煽,她低頭問身邊的小胖墩:“那吃不吃麵麵呀?”
宋迭想提醒她,七歲小孩,都上一年級了,跟他說話用不著疊字。
但是說這話顯得他多小心眼似的。
今天是工作日,疫情之後各個省市之間人員來往流動少了許多,所以雪場的人也不是很多,取了餐找到角落的空位坐下,薑冉和阿團肩並肩坐,宋迭坐在他們對麵。
宋迭看著薑冉把筷子拆開,又仔仔細細除掉上麵的倒刺,遞給身邊的小孩。
“姐姐,我可以自己來。”
“說什麽,小孩子就是要被大人照顧的,給你筷筷。”
“謝謝姐姐,午餐多少錢,你刷我二維碼。”
“不用不用,你怎麽還有二維碼啊?”
“你不知道嗎,現在小朋友都有這個啊!來,刷吧!我師父說了,男人不能隨便花女人錢!”
他撈起袖子,給她秀他的兒童手表,薑冉很配合地“哇”了聲,顯然是被可愛慘了,唇角止不住上揚。
因為小胖墩太矮了,她跟他說話都得側身微微彎腰,耳邊的頭發垂落,她嫌礙事,隨意地抬手將一縷頭發別至耳後,露出一小截粉白的耳尖。
她還在嗲著嗓子問他,你還有師父呀,那你師父也滑一順刻滑嗎?
宋迭盯著看了好一會兒,直到薑冉感覺到他的目光,有點兒奇怪地抬起頭,眨巴了下眼望著他,奇怪地問:“怎麽了嗎?”
手機恢複了正常,但沒完全恢複,也就比平日說話柔軟了十倍……宋迭眨眨眼斂去眼中的光,衝著她微笑:“喜歡小孩?”
“……也沒那麽喜歡。”薑冉囧著臉說,又轉頭看看阿團,捏了把他的臉,“可是像我們阿團一樣滑得好的小男生我就很喜歡,對不對呀!”
宋迭嗤笑:“你要是有了兒子,怎麽可能滑得不好?”
“沒有啊,他滑不滑也得看有沒有興趣,電視明星的孩子就一定也得是明星嗎?”
薑冉無所謂地說,然後突然想起自己以前被北皎騷擾的煩不勝煩時,發誓以後絕對不要兒子,畢竟一個北皎已經幼稚的夠她煩的了。
唇角的放鬆收斂了些,她因為自己的思想神展開陷入幾秒沉默。
隨後,她恢複了正常,低頭繼續跟阿團講話。
吃完飯,在打著嗝兒的小胖墩得堅持下,她一臉新鮮地掃了他的二維碼,收了他午餐的錢。
剛直起腰,拍拍他的腦袋笑眯眯想說什麽,突然聽見不遠處傳來騷動。
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一臉茫然地扭頭,就看見趙克煙一臉屁股著火、火箭似的往外衝……腳上的雪鞋還沒脫,從他那雙微微泛紅的眼睛可以看出他此時此刻的焦慮。
一陣風似的就從薑冉麵前掠過。
“他這是怎麽了?”薑冉問。
“老劇本。”一個路過的路人說,“又跟小姐姐搞騷操作,被女朋友撞見把人家惹毛了唄?”
“老煙啥時候有女朋友了?”
“老煙啥時候沒有女朋友啊?”
“……”
哦,也是。
你說說,在崇禮那邊待著的都是什麽渣男啊,一個兩個怎麽都是這種三心二意的?
薑冉歎了口氣,不由得很有代入感地感慨。
想了想評價:“這回這個可以,好歹還敢跟老煙甩臉子,之前那些不都是哭著非得問‘你跟她怎麽回事‘,那還能怎麽回事……這個行,看老煙追出去那個鬼樣子還掛心上呢,我看能長久,挺配。”
她一錘定音,一餐廳認識趙克煙的都幸災樂禍在笑,毫無同情心……主要是這事兒放他身上屬實有些平常。
此時她感覺到有人站在她身邊,比她高了一個頭的身高。
她回過頭看了眼,是宋迭。
這學期他研究生進了實驗室,平時在學校晃悠的時間不多,管的沒那麽嚴格,他把頭發染成了灰白還有黑色的漸變,最下麵那層是黑色的,一條一條的漸變挑染……
配上黑曜石的耳釘,略微消瘦的下頜線顯出一絲絲冷漠與貴氣。
在雪道上宋迭很低調,平日裏也很少跟人起衝突,總是在笑。
這會兒他麵無表情的時候,終於讓人能想起來這也是個家裏有幾家醫院的名副其實二世祖。
他原本應該就不是一個特別好相處的人,從他以前在校籃球隊時,大家都很服他甚至有點怕他可以看得出來……
可是在薑冉麵前,他從來沒有露出過一絲不好相處的樣子。
薑冉衝他笑了笑:“你來啦,錯過了看熱鬧——”
話還未落,宋迭隻是往老煙離開的方向瞥了一眼,突然抬起手輕輕拽住了薑冉的手肘。
她聲音戛然而止。
宋迭的黑曜石耳釘在雪場燈光下閃閃發亮。
與此同時,他的手無聲下滑,牽住了她的手。
感覺到身邊的女人有些僵硬地轉過頭,奇怪地望著他,宋迭深色的瞳眸閃爍了下,捏了捏握在自己手中那隻柔軟的手。
握緊。
對視她的眼,他笑著說:“我們也很配啊,姐姐,要不要試試在一起?”
他平時在家路也不幹活,手隻有指腹那一點點做實驗擺弄儀器和設備弄出來的薄繭,身上是淡淡的古龍水壓著消毒水的氣息,毫無侵略性的氣味。
他說著這樣的話,甚至沒讓人感覺到突兀或者震驚。
薑冉隻是簡單地陷入了短暫的茫然與沉默中。
宋迭有些緩慢地捏了捏她的掌心,這才不太舍得地鬆開了她的手,溫和道:“沒有逼你的意思,就是覺得你可以考慮一下。”
……
宋迭這個人,好像總是這樣。
天塌下來,他也是從容不迫。
沒想到就連表白(?)也是如此。
算起來因為陰錯陽差的關係好像認識也有兩年了,雖然之前宋迭偶爾有提出好像對她有那個意思,但是大多數情況下,他找她還是討論滑雪相關比較多。
大家都比較忙。
薑冉和北皎在一起的第一個雪季,宋迭甚至沒有來鬆北滑雪場,問就是疫情封控沒來得及,他整個冬天都待在新疆……
也就上個雪季才來的鬆北雪場。
可是如果喜歡一個人,不是應該無時無刻都想待在她身邊嗎?
那會兒北皎還是家犬時就是這樣的,好像無論滑得多好都想當薑冉的腿部掛件——
早上起床頂門上山前要親親她,跟她匯報“我出門啦”;
中午,薑冉超過十點還沒回信息,他就會在微信狂轟亂炸,提醒她起床上山,他在山頂等她;
晚上,吃完飯一定要一起擠在沙發看電視,哪怕是看看肥皂劇也好,硬要抓著她討論劇情。
而不是宋迭這樣……平淡如水?
如此這般,麵對突如其來的表白邀約,薑冉甚至來不及驚訝,側重點完全放在沒想到宋迭還沒放棄這個想法……
或者是今天也不過是隨口一提?
喜歡一個人的眼神是抵擋不住的,今天宋迭提出這份邀約她能冒出“咦他還沒放棄這件事啊”,就說明她壓根沒覺得宋迭有多喜歡自己。
薑冉腦子很清醒,也不是什麽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了,她清楚大部分的感情也不一定就是非得從炙熱的驚天動地中拉開序幕——
和宋迭待在一起的時間,大多數情況下放鬆且隨意,他脾氣好像很好,做事也不魯莽,硬件條件堪稱良配,和這樣的人在一起,薑懷民怕不是要感動到老淚縱橫,三天一問幾時與賢胥打證。
因此,薑冉居然動搖了。
如果非要和一個人在一起,那不如找一個彼此不是那麽喜歡待在一起卻很輕鬆的,這樣反而沒有那麽辛苦。
和北皎在一起的時候每天心都被塞的很滿好像很開心很滿足,但是再給她選一次,她不會再要這個選項了——
填滿意味著某一日會被掏空。
盈滿則虧,這是定律。
她不知道自己這種堪稱三觀不正的想法從哪兒冒出來的。
此時,她甚至還暗中懷揣著一個相當卑鄙的目的——
三年才從一個人的陰影裏走出來太長了,聽說,忘掉一個人的最佳辦法就是奔向下一個人的懷抱。
可這是宋迭,她還是有點不忍心。
於是她壓下了一係列卑劣的想法,微微眯起眼,唇角翹了翹:“不是知道我還沒忘記那條狗麽?怎麽提出這種要求,這樣也沒關係?”
“沒關係。”宋迭像是意料之中她會這樣回答,根本沒有被挑釁到地說,“和我在一起,你很快忘掉他了。”
他的語氣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從容。
他真的很會蠱惑人心,知道用不急不慢的語速說話的話,就會異常地有說服力。
薑冉剛想回答,感覺到手裏牽著的胖乎乎的小手在往外抽,她愣了愣低下頭,就看見阿團也正一臉懵逼地望著她——
顯然是沒搞明白他們在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她的臉一下子紅了。
也不知道為什麽。
與此同時聽見宋迭在旁邊輕笑了一聲,她有些窘迫地抬手捂住了阿團的耳朵:“不要在小孩子麵前說這些。”
宋迭好脾氣地“哦”了聲,唇角始終上勾。
……
吃過午飯他們準備回雪場,宋迭拿起自己的雪板的時候“嗯”了聲,發出一聲困惑的聲音。
薑冉隨口問他怎麽了,他伸手搖晃了下固定器,發現固定器在晃,順手摳開固定器底盤,發現是裏麵有一顆螺絲斷掉了。
刻滑滑得暴力,天天折磨固定器琢磨怎麽才能死死地製裁住固定器以便給雪板施壓,滑壞一兩個固定器是常有的事,一顆螺絲而已,隨便找家雪具店都有得配。
薑冉去找門口相熟雪具店——就阿黃的店要了個螺絲,發微信約宋迭去工具台那邊見麵。
各大融創都有為雪友專門準備的工具台,上麵有清理雪板上積雪的氣壓噴槍,還有螺絲刀之類調整固定器的工具。
薑冉發完微信,一轉頭發現阿團還跟著自己,就蹲下身摸摸他的頭,說:“你要不要自己先進去玩玩,姐姐要陪那個哥哥調整一下固定器哦——”
她聲音柔柔的,所以輕易就被背景聒噪跳脫的聲音蓋掉,是不遠處傳來的活潑女聲——
“偶像,你就替我改改吧!我也想試試JSBA啊!”
女人和小胖墩同時轉過頭,於是就看見不遠處遠遠一前一後走過來兩個人——
女生也是和薑冉一樣的長卷發,長相是可愛那一掛的,臉上也不知道是腮紅還是凍得,紅彤彤一團,襯著她杏狀貓眼,顯得特別搭配的清純可愛……
她穿著寬鬆的淺紫色雪褲,上半身是條紋襯衫,這會兒走起路一蹦一跳,追趕前麵的那個人。
在她前麵疾步走的是個黑發年輕人,身形高大,手裏拎著安全頭盔,身上穿著灰色的背帶褲,裏麵一件白色的帽衫衛衣,胳膊上麵掛著一塊Gray Type,R……
他戴著口罩,隻能看見一雙形狀狹長的眼,以及漆黑的眼珠,隻單從他的眼睛,透著不耐煩與總是在的懶散。
然而這人,不要說隻看眼睛,就是化成灰,薑冉也認識。
蹲在小胖墩麵前,她愣怔地看著遠處的一對男女,萬萬沒想到自己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再次遇見北皎。
一年未見,他好像是比以前還長高了一些,身上穿著她沒看過的雪服。
在薑冉完全懵掉的目光中,背對著她的年輕人完全沒發現她的存在,自顧自衝到雪場大門門前,抬手拉了通往雪場大門的拉杆,大門應聲打開。
他一步剛要跨進去,就被後麵的女生一把拽住胳膊,將他往工具台那邊推——
薑冉看著那個女生拽著北皎的胳膊,呼吸都忘記了那麽一兩秒。
有那麽一瞬間很希望他能把手抽出來,然後質問她為什麽要動手動腳。
可是他沒有。
他就像沒有骨頭一般掛著厭倦的表情被那個女生拽到工具台邊,撞到工具台旁邊的牆,順勢往牆上一靠,微微蹙眉看著拽他的女生。
後者很霸氣地把自己的板甩到工具台上:“改!”
北皎看了眼工具台上放著的刻滑板,停頓了下終於開口:“好好玩你的SAJ得了,改什麽JSBA,本來滑的就不怎麽地,改了類型更不會了——”
語氣熟稔。
他們應該是認識很長一段時間了,薑冉想了想也覺得這個女生挺眼熟的……好像就是一兩年前,北皎剛學滑雪時總纏著他聊天的女生。
哦對了,應該是他一個學校的學姐,叫涼鶴。
她們一群人有個群,全部都是滑SAJ的,最開始還想要拉北皎進去一塊兒,他人雖然進了群,卻是群裏唯一的JSBA。
薑冉看北皎手機的時候,會發現那個群聊天記錄很多,涼鶴在群裏很活躍,基本都是她在跟各種人閑聊或者聊滑雪……
北皎進群打招呼之後再也沒說過一句話。
他還告訴薑冉,如果你不喜歡,可以幫我退群,我無所謂。
就像剛加涼鶴那天,他也說,如果你不喜歡,我就刪掉她。
——沒想到現在他們已經這麽熟了。
此時,在薑冉的注視中,曾經無數次徘徊在被刪掉好友威脅中的涼鶴對曾經發生的一切渾然不覺,她伸出手,戳戳北皎的胸膛:“你別管那麽多,你給我改!我就用和你一樣的角度!”
拍開她戳在自己胸口的手,北皎麵無表情,不情不願地站直了身體。
修長的手指扒拉著拿起螺絲刀。
在他站到涼鶴滑雪板麵前的那一刻,薑冉突然想到了一句經常在各種狗血小說裏看到的:不翻到最後一頁,你永遠都不知道是誰笑到了最後。
而此時此刻,北皎握著螺絲刀隨手撬開了涼鶴的固定器的底板蓋,然後伸頭看了眼固定器的角度……螺絲刀不耐煩地敲了敲固定器背板,他“嘖”了聲。
涼鶴瞪他:“你怎麽那麽不耐煩呀!”
北皎懶洋洋地把玩著螺絲刀,無語道:“不耐煩也不行?”
涼鶴跺腳:“不行!快點!幫我改角度,你用的什麽角度?(33,21)?我也要!”
兩人的對話傳進耳朵裏,薑冉站在原地,她覺得自己應該走開的,現在,立刻,馬上走。
但是腳底好像生根了,渾身的血液仿佛在不知不覺中完全凝固,大腦供血不足,這讓她的四肢根本不聽大腦指揮——
那種一瞬間怒火達到了巔峰,一瞬間又所有情緒消失的一幹二淨的奇妙絕望經曆過嗎?
她思緒混亂。
(33,21)是她一直在用的角度,後來她給北皎也用的這個角度,當時她笑著說,那你不跟為師的角度一樣,你還想和誰一樣呢?
而現在,他捏著螺絲刀,小聲抱怨著卻還是給其他的女生也調了這個角度。
喉嚨哽咽住,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
她指尖一點力氣都沒有,感覺到原本牽著阿團的手也從她掌心滑走……她低下頭看了看滿臉奇怪望著自己的小胖墩,想說什麽,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
她很怕自己張口就哭出來。
那也太丟臉了。
隻是站在這,看著前男友給別的女生調個固定器而已。
對她來說卻好像看見有人站在珠峰頂端振臂高呼“世界末日已至受死吧人類”,然後鋪天蓋地的洪水席卷而來,她被淹沒在苦鹹的海水裏,直至窒息。
薑冉試圖收拾情緒,但是很快絕望地發現自己收拾不好了,所以她轉頭衝著阿團勾了勾唇,勉強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阿團眨巴了下眼:“你怎麽了嗎,突然不開心?”
七歲小孩都看出她不開心。
薑冉強裝的笑垮了下來,這他媽還裝個屁啊!
她動了動唇正想說些什麽糊弄過去,就在這時候,另一個不輸北皎的高大身影擋在了她的麵前,投下的陰影將她籠罩,擋住了不遠處工具台旁兩人的身影。
手裏拎著那塊與北皎手裏的gray紅樹同等來曆的BC RX,固定器角度同樣是(33,21),頭發挑染成灰白色的年輕人垂首平靜地望著她,深色瞳眸靜得如雪山腳下的一汪湖水。
“別看了。”宋迭用平靜的聲音說,“你現在看上去好像是要哭了,你知道嗎?”
她當然知道了。
默不作聲地俯身抓起宋迭的手,將手中的螺絲釘塞到他手裏,她原本是想示意他自己過去工具台,現在她需要回避。
沒想到她的手遞交完螺絲釘後,卻沒能成功抽離,麵前的人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翻過她的手,讓她掌心向上。
用拇指強行推開她緊握拳的手,手掌心原本握著螺絲的位置被壓出一個深深的凹坑,掌心也破了皮。
薑冉陷入沉默,因為覺得很丟臉。
而宋迭隻是雲淡風輕的嗤笑一聲。捏了捏她的指尖:“這麽嫩。”
就放開了她的手。
然後他放下手中的滑雪板,將她擁入懷中。
薑冉的腦袋被壓入他的懷裏,那一瞬間憋了很久的眼淚就決堤,她帶著哭腔將眼裏糊了宋迭雪服一胸口:“他居然給別人調固定器!”
宋迭隻是抬起手,拍拍她的頭,就像是她今日一整天都這麽哄小胖墩恐龍。
……
不遠處工具台旁,渾然不知身後發生了什麽。
北皎剛用螺絲刀擰出來一顆螺絲,隨手一彈將螺絲彈飛,涼鶴罵罵咧咧滿桌子找螺絲時,他發出舒坦的笑容。
笑到一半,突然感覺哪裏不太對,他抬起頭看了看不遠處。
隻看見儲物櫃旁邊,一對男女相擁而立,男的背對自己,他懷中的女人被他遮得嚴嚴實實,隻能看見一點點露出來的長發發絲。
而他的愛徒阿團身著恐龍服,站在那倆人兩三米開外的地方,默默地盯著那兩人看。
北皎:“?”
北皎完全不知道領了任務阿團不去盯梢擱薑冉擱這如癡如醉地看別人談戀愛是怎麽回事——
小小年紀不學好啊?
能不能幹點正事?
北皎對來雪場花五六百門票談戀愛這件事向來嗤之以鼻——他慢吞吞、興致缺缺地收回了目光,繼續擰固定器。
又擰了一顆螺絲,他突然心生煩躁。
沒來由的。
隨手把螺絲刀一扔,他說:“不搞了,自己調,你的固定式FLUX,和SP mountain不一樣,用(36,24)更合適。”
他語氣很堅決,漆黑的目光毫無波瀾地掃過涼鶴閃爍著失望的雙眸,他轉身拎起自己的滑雪板,往雪場走。
這一次涼鶴沒有伸手拽他。
因為她從他離開的背影讀出一些信息,比如如果現在她還伸手,百分之百一定會被甩開。
北皎抱著他貼了BC小翅膀限量貼紙的紅樹拉開雪場大門,低頭不經意間視線掃過板麵上的鐳射貼紙,他突然腳下一頓。
鬼使神差地,他又回頭看了眼——
原本站在雪具大廳中央相擁的那兩人已經不見了。
見鬼。
黑發年輕人嫌惡地挑了下唇角,收回目光——
隻當是自己多心,一知道薑冉回了廣州這件事,整個人便開始發癲不正常,突然變得疑神疑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