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生疼

  第317章:生疼

    兩人一路下了樓,明明最近的溫度已經升了起來,宋於卻莫名的冷得厲害,出門之後緊了緊身上的外套,將自己嚴嚴實實的包裹著。


    車是在停車場裏停著的,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待到發動車子駛出了停車場,宋於才低低的開口說道:“去宋宅。”


    宋宅是由於安河競拍下來這事兒唐續已知道,他點點頭,應了一聲好。


    深夜裏的道路寂靜極了,宋於的手指捏在一起,控製不住的微微顫抖著。指甲在手掌心中留下深深的印記,她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似的就那麽緊緊的握著拳頭。


    唐續也未說話,拿出了一支煙抽了起來。


    宋宅裏邊兒沒有一絲光線,黑漆漆的。這邊的門是鎖著的,不像是有人來過。


    宋於並沒與這邊的鑰匙,唐續往圍牆上看了看,說道:“在這兒等我,我進去看看。”


    翻圍牆這事兒他不是沒有做過,在宋宅被拍賣前,他就曾和宋於翻牆過去過。宋於有那麽瞬間的恍惚,應了一聲好。


    原本以為門是鎖著的,待到唐續準備翻圍牆時上前,才發現門隻是虛掩著的。他伸手輕輕的一推門吱呀的一聲便打開來。


    他沒有說話,推開門便往裏。


    院子裏是冷冷清清的,隻有外邊兒透進來的隱隱光亮。


    院子裏已經許久沒有人打理過了,花草枯萎蕭條。宋於是抱著期望進來的,待到唐續弄開了主屋的鎖進去看到裏邊兒積著的薄薄的灰,她那一腔的希望被澆滅,就那麽立在門口。


    這邊已經斷了電,燈開不亮。唐續用手機照明看了看四周,讓宋於等會兒,然後上樓去了。


    這邊近期確實沒有人來過,走廊扶手都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唐續一個個房間的挨著檢查,但並沒有人住過的痕跡。


    這像是意料之中的一般,唐續並沒有多呆,很快下了樓。


    宋於仍舊是在門口站著的,連姿勢都未變過。唐續的腳步微微的頓了頓,走向了她,開口說道:“沒有人。”


    宋於是失魂落魄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出宋宅的。待到坐到了車上,唐續發動車子,她才猛然驚醒過來一般,微啞住聲音說道:“我想去一趟東街那邊。”


    她對於安河的了解是少之又少的,如果他還活著,除了這邊和東街,她就不知道他會在哪兒了。


    她這幾天都是渾渾噩噩的,什麽都不知道。更不清楚東街那邊現在已是天翻地覆。


    唐續沉默了一下,到底還是開口說道:“他不會在那邊。”稍稍的頓了頓,他接著說道:“東街那邊現在在嚴查。”


    他並沒有說於安河底下的人已經鬧得天翻地覆的事兒。


    宋於是神思恍惚的,就那麽呆呆的坐著沒有說話。


    車內是壓抑的,唐續過了會兒才發動了車子。不知道是太安靜還是怎麽的,他突然就想起了剛結婚那會兒許許多多的事兒來。


    心裏沉甸甸的壓得他喘不過氣兒來,車子在紅綠燈口停下來,唐續側頭看向了駕駛座上的宋於。


    大概是太累的緣故,宋於是剛才還是坐著的,這會兒已閉上眼睛靠在了玻璃窗上。她的麵容憔悴,唐續的心有些發疼,他別開了視線來。等著綠燈到來,才繼續往前駛去。


    唐續原本以為宋於是睡著了,待到車子又停下來,他控製不住的伸手去碰她的額頭時,才發現她不知道什麽時候發起了燒來。額頭一片滾燙。


    唐續本是要帶她去醫院的,但最終還是未去醫院,打了電話叫了醫生,直接將車開去了新房那邊。


    宋於燒得迷迷糊糊的,唐續伸手去抱她時她隻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就又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到新房時醫生還未過來,唐續打了溫水來,用毛巾給宋於敷在額頭上降著溫。


    物理降溫是慢的,好在沒多時醫生就過來。給宋於量了體溫之後用了藥。期間宋於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就連輸液時也隻睜開眼睛來看看就又睡了過去。


    宋於又一次做夢了,夢到於安河坐在於宅的窗前,和她下著棋。夢裏他和現實中一樣很厲害,在她輸了時嘴角露出了淺淺的笑來。


    畫麵一轉,坐在於安河位置上的人又變成了她的父親。父親同樣是笑吟吟的,手中指著白棋子,和藹的笑著教她該怎麽走,像是回到了年少時一般。


    可不過一瞬,所有的畫麵都化為了泡沫。她眼前是燒得一片漆黑的於宅,她終於忍不住的嗚咽出聲。


    夢中的她眼淚不停的順著眼角滑下,偶爾會發出低低的嗚咽聲。唐續沒有叫醒她,隻是拿了紙巾,輕輕的擦掉她眼角的淚水。


    宋於嗚咽了許久才平靜下來,大概是因為發泄過。緊皺著的眉頭鬆開來,隻是哭得太久,偶爾會傳來一聲抽泣聲。


    唐續給她蓋好被子,起身去了陽台上。深夜裏的小區安靜極了,他拿出了一支煙來抽了起來。


    他站著站著的就恍惚了起來,突然想打,如果當初不是因聯姻而結婚,他和宋於會不會不一樣?

    他是很少回憶的,在這一刻突然就想起了那時去小城將她抓回來的事兒來。她那時在他的手中是吃了苦的。


    她被唐承恩的人綁走他是知道的,那時候沒有及時的去救她,是知道她沒有生命危險所以想給她一個教訓。


    明明已經過去了那麽久,會想起將她從陰冷的小房子裏帶出來的情景仍舊曆曆在目。唐續的心忽的就抽疼了起來。


    他就那麽靜靜的站著,指間的煙隨著時間過去燒成了灰燼,煙灰掉落在光潔的地板上他也未去看一眼。


    他和宋於在一起時,此類的事兒太多太多。唐續緊緊的閉上了眼睛,許久之後才回到了室內。他沒有回房間去休息,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手撐在額頭上久久的沒有動。


    宋於的燒直到天明時才退了下去,唐續一整夜沒睡,在試過她額頭的溫度後打了電話給阿姨,讓過來做早餐。


    宋於醒來時就隻有阿姨在,不知道阿姨做了些什麽,廚房裏有食物的香味兒飄散出來。


    她的燒雖是退了下去,但整個人仍舊是昏昏沉沉的,阿姨將粥端上了餐桌,她卻沒什麽胃口。隻吃了很少便放下了勺子。


    她並不願意在唐續這邊呆著,吃過東西便要離開。


    阿姨攔不住她隻得跟唐續打了電話,唐續在電話那端沉默著沒有說話。隔了會兒才說道:“你跟著她回去。”


    宋於燒得厲害,燒暫時雖是退了,但有再燒起來的可能。她獨自一人回家他是不放心的。


    阿姨應了是,宋於已經到外邊兒了,她手忙腳亂的跟著關上門跟上了她。


    見阿姨跟上來宋於就知道她是給唐續打了電話,她伸手摁了摁眉心處,說道:“您不用跟著我,我沒事,會照顧好自己。”


    阿姨一臉的擔憂,說道:“您身體還很虛,您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


    宋於知道這是唐續吩咐的,她用無聲對抗著,沒有說話。


    唐續已吩咐,就算是她不允許,阿姨也同樣會跟著她回家。她答應不答應結果都是一樣。


    要是在以往,宋於一定會非常的惱火。但現在她十分的平靜,整個人像是已經麻木了一般,任何事兒也激不起任何的波瀾。


    宋於是打車回去的,她上車後阿姨也跟著上了車。隻是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她回到家之後就回臥室躺了下來,她是渾渾噩噩的,蜷縮在床上又睡了過去。她的燒是反反複複的,不知道睡了多久後被阿姨叫醒。


    阿姨是一臉憂心忡忡的,說她又發燒了,拿出了藥來讓她吃下。宋於倒是順從,接過了藥吃下。


    宋於在家裏渾渾噩噩昏昏沉沉的躺了幾天,這天還在床上躺著,就聽見外邊兒有說話的聲音。


    門虛掩著聽得並不真切,她以為是唐續過來了,並沒有去管,連眼皮也未睜一下又蜷縮了起來。


    但才閉上眼睛沒多久,就聽見門口有輕微的響動聲,窸窸窣窣的。


    宋於本是不想睜開眼睛的,但那聲音一直持續著,她隻得睜開了眼睛。


    原本以為過來的是唐續,但卻不是。她睜開眼,眼前就是宋庭那張小臉。大概是怕吵醒她,他躡手躡腳的。


    宋於這些天因為生病一直都是睡著的,看見宋庭腦子還有些遲鈍。


    宋庭見著她醒了卻一下子就撲了上來,說道:“姐姐生病很難受,庭庭抱抱你。”


    他是稚聲稚氣的,張開了小手抱住了爬起來的宋於。


    宋於的喉嚨裏哽得厲害,輕輕的拍了拍小家夥的頭,說道:“庭庭乖。”


    姐弟倆說著話趙然就走了進來,見著宋於蒼白的臉她是心疼的,問道:“怎麽就生病了?”


    宋於擠出了笑容來說了句沒事,問道:“伯母您怎麽過來了?”


    趙然歎了口氣,說道:“庭庭說想你了我出來見朋友就順帶帶著他過來看你。你這孩子,生病怎麽也不給我打電話?幸好又阿姨在,不然你一個人要是有什麽事兒那可怎麽辦才好?”


    她是憂心忡忡的。


    宋於擠出了笑容來說道:“沒事,不過就小感冒。您別擔心。”


    她其實並沒有感冒的症狀,隻是反反複複的發燒。


    宋庭和趙然難得過來一次,自然是要留下吃飯的。阿姨早已經買好了菜,倒也不用再去買菜。


    宋於這幾天一直都是在床上躺著的,走路是腳下輕飄飄的,像是踩在雲端一般。太久沒動的緣故,整個人也虛得厲害,沒多時身上就出了汗。


    從阿姨那邊得知她已經幾天沒出門,吃過了午飯趙然就讓宋庭拉著她出了門。


    幾天沒出來,看到外邊兒的陽光時宋於微微的有那麽些的恍惚。她在突然之間就想起了在於宅時的許多時光來。


    她的眼睛澀得厲害,有眼淚要滾落出來,她硬生生的忍了回去。聽見宋庭叫姐姐,她擠出了笑容來。


    宋庭和趙然一直待到傍晚才離開。趙然是要帶著宋於到家裏去養病的,但宋於並不肯,她隻得叮囑她要好好養病,不要因為沒胃口就不吃東西。絮絮叨叨好半天才離開。


    他們走後宋於沒有再回房間躺著,而是走到了陽台上站著,就那麽看著外邊兒。


    她大伯母雖是說是順路過來看她,但她卻知道並不是順路。是唐續打電話叫她過來的。但他並沒有告訴她於安河的事兒,所以趙然才會以為她隻是單純的生病。


    唐續是在晚上八點多回來的,他沒回來之前阿姨一直都在這邊。他回來後阿姨便離開。屋子裏就隻剩下他和宋於兩個人。


    宋於一直在陽台上站著,聽到他回來也未回過頭來。


    唐續看著她的背影,站了會兒,這才倒了一杯溫水走到了陽台上,遞給宋於,說道:“外邊兒涼,喝點兒熱水。”


    天氣雖是不冷,但晚上仍舊是涼颼颼的。


    宋於沒有去接杯子,怔怔的看了會兒燈火,才開口說道:“你回去吧,我沒事。燒已經退了。”


    太久沒說話,她的聲音仍舊是啞著的。


    唐續沒有說話,摸出了一支煙抽了起來。他像是沒聽見宋於的話似的,抽了一會兒煙,才才開口說道:“大嫂家寶寶滿月,讓你周末過去吃飯。”


    宋於是有些恍惚的,溫意生下寶寶,除了在醫院陪產那天,她就隻去過一次。到後來連電話也未打過。不過才一個來月的時間,卻像是過了幾個世紀一般。


    宋於就那麽怔怔的站著,隔了會兒,才點頭應了一聲好。


    唐續點點頭,想說點兒什麽的,最終什麽都沒有說。


    兩人就那麽站著,直到夜深,唐續才開口說道:“去睡吧,別感冒了。”


    他雖是讓宋於去睡,自己卻沒有睡。站著抽了幾支煙才回了房間。


    周末的時間到得很快,唐續告訴她之後溫意又打了電話,讓她過去吃飯。說是那天她在醫院陪著還沒感謝她。


    宋於讓她別客氣。


    她是不能不去的,她的身體仍舊很虛,臉色也蒼白得厲害。她化了淡妝遮掩住了蒼白的臉色,這才出門。


    她走得早,並沒有讓唐續接。他給她打電話時她已經在途中了,說了句在過去的路上便掛了電話。


    明明這座城市並沒有任何的變化,但她卻覺得陌生極了。好像從未真正的認識過這座城市一般。她靠在了車窗上,就那麽看著外邊兒。直到到了地兒車子停下,她才打起了精神來。


    她過來得並不算早,唐堯和溫意都已經到了。溫意的學生以及同事們也都陸陸續續的過來。


    宋於上前,將給寶寶買的禮物給溫意,說了幾句客氣話便躲到了角落裏。


    這樣的日子裏溫意和唐堯都忙,誰也顧不上她。她幾乎不認識過來的人,倒也沒有人打擾她。


    大廳裏的歡聲笑語聲莫名的有些刺耳,她的頭隱隱的作痛著。侍應生端著酒水穿梭著,她是想喝酒的,但這樣的場合並不是買醉的場合,她隻得將焦躁都壓了下去,端起了一杯飲料喝了起來。


    唐父雖是退了下來,但現在唐家仍舊是炙手可熱的。本是隻打算宴請身邊關係好的朋友的,卻有許多人慕名而來。


    宋於聽著吵鬧談笑聲頭疼得更是厲害,想起身走的,但現在走並不合適,隻得硬生生的按捺了下來。


    唐續過來時她正竭力的控製情緒,不讓自己表現出一點兒異樣來。


    唐續幾乎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對勁來,他推脫了幾個和他打招呼的人,走向了宋於。開口問道:“哪兒不舒服?”


    大抵是因為周圍都是陌生人的緣故,見著唐續宋於的焦躁減輕了些,往唐堯和溫意那邊看了看,說道:“有點兒頭疼,可以現在離開嗎?”


    她問他顯然是不想驚動溫意和唐堯。


    唐續點點頭,說道:“跟我來。”


    唐續直接帶著她到了停車場,遠離了吵鬧,宋於頭疼漸漸的鬆緩了下來。她焦躁的情緒也漸漸的平複。


    見唐續打開車門,她微微的抿了抿唇,低聲說道:“謝謝,你回去吧,我沒事,自己回去就行。頭現在已經不疼了。”


    她並沒有上車的打算,就那麽站著。


    唐續的視線停留在她的身上,不知道為什麽有些恍惚,隔了會兒才開口說道:“上車,我帶你去吃東西。”


    他的聲音沉沉的。


    宋於是想說不用的,但話到了嘴邊咽了回去,上了車。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唐續沉默了會兒,開口說道:“於宅那邊的事,現在是由大哥負責在調查。”


    兩人這段時間誰都未提起這事兒。他這話是在告訴宋於,有什麽想知道的可以問唐堯。要是想去看看……也可以找唐堯。


    宋於是拒絕相信那幾具屍體是於安河和秦媽他們的,到現在也未去看過。聽到唐續那麽說並未說話,隻是緊緊的抿著唇低著頭。


    唐續拿出了一支煙來,想點燃的,但最後還是未點燃,重新放回了煙盒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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