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隻是外人
第158章:隻是外人
她是唐續的妻子,聽起來那麽親密的關係,但這種事兒竟然還要問別人。
宋於此刻有那麽些茫茫然的,她以前未去想過,但在現在,才突然意識到,唐續雖是幫了她許多忙。但他的事兒,哪怕是最無關緊要的,她都是不知道的。
他的立場一直都是堅定的。他們的婚姻,於他來說從來都是聯姻。哪怕他在宋家的事兒上做得無可挑剔,她於他來說,身份也從來都隻有一個——外人。
她被堅定的排除在他的世界之外。
有疑似疼痛的東西在胸腔裏擴散開來,宋於茫然的坐著,直到溫意叫她她才回過神來。
唐續被唐父動用了家法,被用鞭子抽了一頓,傷的地方應該是後背。他被抽也不是第一次了,這次被抽唐奶奶及時的救了場,應該不是太嚴重。
宋於並沒有在溫意這邊多呆,沒坐多久就離開。
下了樓她本是想給唐續打電話的,手機在手中捏了幾次終究還是沒有打。隻是在坐車回去時提前下了車,去超市裏采購了一大堆營養的食物。回到家裏就開始在翻著菜譜煲起補身體的湯來。
宋於雖是早早的就煲了湯,但唐續卻是傍晚才回來的。他今天不知道去了哪兒,一臉的疲色。在進門後看到客廳亮著的燈光以及廚房裏傳出的事物的香味兒他稍稍的怔了一下,這才脫掉外套往客廳裏走。
宋於是一直都注意著門邊的動靜的,聽見開門的聲音立即就從廚房裏出來。她就跟什麽都不知道似的什麽都沒提,見著唐續就說道:“回來了,馬上就吃飯了。”
唐續嗯了一聲,拿出了一支煙走到陽台上抽了起來。
待到抽完一支煙回到室內,宋於已經擺好的菜以及碗筷了。他看了看桌上豐富的菜色,抬眸看了宋於一眼,懶懶的問道:“沒出去?”
宋於沒有告訴她自己去見了溫意的事兒,說道:“去了一趟超市。”她說著盛了一碗湯,推到了唐續的麵前,說道:“剛從菜譜上學的,不知道味道怎麽樣。”
她自己並沒有盛,端起了水喝了一口。
唐續唔了一聲,倒是挺給麵子的用湯匙喝了一口。
湯煲得挺鮮的,但還差了點兒火候。唐續倒也沒打擊他,略嚐嚐就說道:“挺好的,繼續發揚。”
他這話敷衍得很。宋於摸了摸鼻子沒說話兒。
唐續也未說話,吃起了飯來。他看起來和平常一般,除了臉色有點兒蒼白之外完全看不出是受了傷的。
他不說宋於也未問,隻是在吃過飯之後去浴室裏給他放了溫度剛好的洗澡水。為了讓唐續自在些,她並沒有再客廳裏多呆,簡單的打了招呼之後就去畫室去了。
雖是去了畫室,她這時候卻是畫不出畫來的。隻是呆呆的坐著發著呆。直到敲門聲響起,她才回過神來,起身去開了門。
唐續穿著浴袍站在外邊兒,頭發還濕漉漉的。見宋於開門就問道:“忙完了嗎?”
他這樣兒顯然是有話要說。
宋於點點頭,說沒忙什麽,然後關上了畫室的門隨著他打了客廳裏。
她本以為唐續會馬上說什麽的,但卻並沒有。他先拿出了一支煙來抽了起來,抽完摁滅了煙蒂,這才開口說道:“你拍到唐承恩照片的事兒誰也別說。如果有人試探問你是否去過那邊,你如實說就好。”
他那麽說宋於的心裏咯噔的一聲,抬眸看向了他,問道:“那個人不是凶手是不是?”
唐續沒有說話,伸手去摸煙盒。手伸到了一半收了回去,淡淡的說道:“這事你別管,照我說的做就行。”他是有些兒煩躁的,稍稍的頓了頓,接著說道:“你自己小心唐承恩,如果他找你,務必告訴我。”
他並不打算繼續這話題,說完起身就要離開。
他雖然沒說,但特地的提醒她,隻能證明那女孩子被殺,和唐承恩是脫不了關係的。宋於的臉色發白,見唐續要離開站了起來,看著他的背影,微微的顫抖著聲音開口問道:“那女孩子……會死,都是因為我對不對?”
如果不是她多事跟上了唐承恩拍下了那照片,那無辜的女孩子也不會在花兒一樣的年紀就喪失了性命。
她的手指緊緊的捏在了一起,說到後邊兒聲音已是顫抖得厲害。
唐續原本是不打算告訴她這事兒的,告訴她,隻是想要她能警惕唐承恩。唐承恩那人完全就是一披著人皮的惡狼。隻要是妨礙了他的,他都會想盡一切辦法的除去。他的陰狠他早已見識過。
他回頭看向了宋於,她的臉色蒼白得厲害。
他別開了視線,冷冷淡淡的說道:“你太高看唐承恩的人性了。任何的可疑在他那都會被抹殺掉。和你沒有關係。如果那女孩兒不是在攝影,她興許能逃過一劫。”
他的語氣冷冰冰的,宋於不知道他這話是否是在安慰自己。她滿心的悲傷,頹喪的坐在沙發上,雙手緊緊的捂住臉。
唐續突的就煩躁了起來,說道:“別沒事兒胡思亂想。就算是那天你沒有跟過去,她也未必逃得過一劫。她在那麽敏感的時刻一直在那邊拍照,隻要唐承恩有注意到,就不可能會放過她。”
他的情緒明明一直都是挺平穩的,見宋於這樣兒也不知道為什麽莫名的煩躁。本是要去書房的,這下拿著煙直接去陽台去了。
宋於在客廳裏坐著久久的沒有動,哀慟的情緒將她包圍著。盡管唐續一再的以唐承恩多疑冷血為理由,但她知道,這事兒確實是因她而起的。那天晚上,盡管她自認為沒有被發覺,但肯定是哪兒引起了唐承恩起疑了。
不然,也不會有那麽一條活生生的性命喪於他的手中。
宋於這一夜都沒有睡,眼前反反複複的都是那女孩兒如花一般的笑臉。她陷入深深的哀慟自責中。那女孩兒是替她而死的,她又怎麽能不自責?
如果時間能倒流,她絕不會跟上去。無論如何,她也想不到,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在唐承恩的手裏就如草芥一般。隻是因為懷疑,他就能殺了一個人。
宋於是恍恍惚惚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坐到天亮的。在晨曦透出一縷亮光時,她抬頭看向了窗外,緊緊捏緊的拳頭漸漸的鬆開了來。手掌心裏已被指甲掐得發紫,她卻像是感覺不到一般。
呆呆的坐了許久,她強自打起精神來,收起了臉上的悲傷。去洗了一把臉之後拿了包準備出門。
這時候還早,她並不想吵醒唐續,動作是輕輕的。隻是才剛到門口,唐續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他已經穿好了衣服,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問道:“你打算去哪兒?”
現在外邊兒才剛亮起來,宋於沒想到他會起那麽早,身體微微的僵了僵,說道:“不去哪兒,出去走走。”
她沒有去看唐續,說完就要打開門出門。
手剛落到門把上,唐續就冷冷的說道:“你覺得你無緣無故的出現在一個陌生人的靈堂上,唐承恩會不起疑嗎?”
他說完不等宋於說話就走了過來,繼續說道:“殺了人並沒有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你覺得他會就此罷休嗎?”他的語氣冷冷的,說完接著說道:“從現在開始,呆在家裏哪兒不許去。”
他說完走到了宋於的邊兒上,伸手打開了門。
他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安排人守在門外的,開口便對人說道:“從現在開始,不允許太太出門一步。”
門外站著的是一平凡不起眼個子高高二十六七歲的女孩子,她戴著一頂黑色的鴨舌帽,身上是一身不起眼的運動裝。
見著唐續她是恭恭敬敬的,應了句是。
唐續丟下這句話後很快就出了門,留下那女孩子守在門口。
女孩子對宋於同樣是恭恭敬敬的,唐續的身影消失在電梯裏後便開口說道:“太太請進去吧。唐總的吩咐您聽到了,還請您不要讓我為難。”
她臉上的表情是冷冷的。
唐續既然早就安排人守在了門口,顯然是預料到了她會做些什麽了。今天這門她是出不了了。
宋於僵著身體站了一會兒,一聲不吭的關上了門。
出不去她也沒有再做無謂的掙紮,一整天都在屋子裏坐著。大抵是唐續吩咐的,那女孩子替她叫了外賣來,不過她都沒有動。
她還得去雲安市那邊上班,唐續讓人守著她總不可能一直都守著。她靜靜的等著明天的到來。
唐續不知道是去哪兒了,晚上並沒有回來。
宋於以為晚上那女孩子是會離開的,但卻並沒有。淩晨十二點她打開門,她仍舊是在門口守著的。見著她微微的頷首點頭算是打招呼。
雖是一大晚上了,她的精神仍舊很好,半點兒也不見犯困。
宋於沒有吭聲兒,伸手關了門。她是睡不著的,也沒有往臥室裏去,就那麽在門口靠著。許久之後才深吸了一口氣,走到客廳裏坐下。
黎明在等待裏漸漸的來臨,她一整天都沒吃什麽東西,頭暈身體也軟綿綿的。在天亮時她撐了起來,去廚房裏煮了一碗麵。盡管再沒胃口,她仍是慢慢的全都吃了。
身體在陽光升起後漸漸的恢複了力氣,她蜷縮著坐在陽台上,想起女孩的父母必定難過得肝腸寸斷,她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她出生在富裕之家二十幾年,大抵是被保護得太好的緣故。到了此刻,才真正的意識到,人命在有權有勢的人手裏,就如草芥一般。
無論是她還是唐續,都知道唐承恩是幕後的凶手。但卻因為沒有確鑿的證據,她做不了任何事,更不敢衝到唐承恩的麵前去質問。
因為一旦打草驚蛇,他就能利用手裏的權勢,將痕跡抹得一幹二淨的。還可以推出更完美的替罪羔羊。
宋於在此刻忽的疲憊無力無比,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就想起了宋致遠來。那時候報紙上報道的種種,她因為憤怒也因為害怕甚至不敢去看。
他是她眼裏合格負責的父親,在別人的眼裏,是否也如唐承恩一般,心狠手辣,視人命如草芥?
她的心裏升起了悲哀來,手指在不知不覺中漸漸的握得緊緊的。
清晨的陽光漸漸的落到離開陽台上,她的半邊臉在陽光中一片蒼白。她漸漸的鬆開了手指,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想起了這些來。
也許是已經等了一天,她今天不再焦躁。顯得格外的有耐性。到了十一點多,她才打開門走了出去。
門口拿女孩子仍舊是站著的,唐續身邊的人都像是鐵打的不知道累一般。她的臉上甚至看不出任何一整夜未睡的痕跡。
看見宋於拎著簡單的行李出來,她叫了一聲唐太太。
宋於點點頭,冷冷淡淡的說道:“我要去上班。你轉告你們唐總一聲。”
她以為提出上班就能讓這女孩兒讓路。女孩兒也確實是讓到了一邊,咩有阻攔她。隻是她往電梯口走時她也跟了上來。
宋於本是以為能擺脫她了的,這下見她又跟了上來。再也按捺不住焦躁,回頭看向了她,深吸了一口氣,問道:“你跟著我幹什麽?”
女孩子是不卑不亢的,開口說道:“唐總吩咐了,以後您去哪兒我就去哪兒。您去上班,我也正好在您那邊上班。”
這就是要一直把她盯著了。
她像是知道宋於在想什麽似的,宋於還未說話她就開口說道:“這是唐總的安排,您可以給他打電話。但唐總的吩咐一向很少會改變。”
雖是讓宋於給唐續打電話,但也是在提醒她,讓她別做無用之功。
唐續既然提前安排了人跟著她,顯然是早已全都考慮好安排好了。她是清楚他是什麽樣的人的,沒有再打電話。抿了抿唇進了電梯裏。
她是無力的,進了電梯之後就靠在電梯壁上閉上了眼睛。
她並沒有想去上班,隻是想借此機會去看看那女孩。她無辜的替她枉死,她又怎麽能不去看看。
現在有人跟著她顯然是去不成了的,出了電梯後她看向了那女孩子,聲音沙啞的問道:“你們唐總在哪兒,我要見他。”
唐續不知道都吩咐了些什麽,女孩臉上的表情冷冷淡淡,開口說道:“唐總最近的事情多,他說了讓您好好上班。他空下來會見您。”
這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唐續現在不會見她。他一向都是沒什麽耐性的,大抵是已不耐煩和她糾纏。
宋於這下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再往外邊兒走。轉身返回了電梯口。
她說走又不走了女孩也不驚訝,沉默的隨著她上了樓。
宋於進了屋之後就拿出了手機來給唐續打電話,但唐續像是鐵了心的不見她似的,並沒有接她的電話。她再打過去時直接就掛斷了。
宋於沒有放棄,又打了肖韞的電話。但應該是得了唐續的吩咐,肖韞也未接她的電話。就像她是在無理取鬧一般。
以前宋於覺得,去哪兒都無所謂。所以被調去雲安市也沒什麽太大的反應。但現在她有事兒要做,是不能再去雲安市那邊了的。
唐續不接電話她也沒有辦法,起身去了酒櫥,從裏頭拿出了一瓶酒打開喝了起來。待到喝得微醺時她進了畫室,打開了電腦,寫了辭職信發到了上頭主管的郵箱裏。
做完這一切她出了畫室,繼續窩到客廳裏喝起了酒來。她已經很久沒有那麽喝過酒了,烈酒到胃裏說不出的妥帖,神經被麻木後她漸漸的放鬆了下來,睜大眼睛看著客廳的天花板。
大抵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她的瞳孔渙散,有冰涼的液體順著眼角滑下來。然後就像是斷了線一般的不停的往下落。
她伏在雙膝間,無聲的流著眼淚。直到疲倦了,這才靠在沙發上沉沉的睡了過去。
她這段時間都沒有休息好,睡得很沉。就連唐續回來她都不知道。
唐續剛進門就聞到了一股子的酒味兒,他並不驚訝,一張英俊的臉上甚至沒有多餘的表情。隻有視線在落到宋於蜷縮著的身子上,這才稍稍的頓了頓。
他並沒有去將宋於抱到床上,而是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鬆開領帶丟到一旁,然後端起了她喝剩的酒緩緩的喝了起來。
他麵如冰霜,喝完了一杯,又繼續倒了一杯,然後一口飲盡。
就這樣將剩下的酒全喝完,他閉上了眼睛靠在了沙發上。背上所受的鞭傷隱隱的作痛著,他像是感覺不到一般。過了好一會兒,這才煩躁的伸手扯開了領口的扣子。緊緊的閉上眼睛就那麽靠著。
這點兒酒對他來說算不上什麽,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重新睜開了眼睛。視線落到了仍是在地上蜷縮著睡覺的宋於身上。
她的身影是瘦瘦弱弱的,身上的衣服單薄。甚至能看到背上凸起來的骨骼。
唐續隻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來,重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