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雲棲雙怪（上）

  一　　林公玉聽了這話，不禁脊背發涼，內息大亂，周身頓感一股刺骨的涼意，不禁打了個寒噤。


  那婆婆見了，微微一笑，還道林公玉的內功已經抵禦不住寒氣。哪知林公玉雖寒氣襲身，丹田之中卻隱隱有一股暖意，五臟六腑也漸漸的被這股暖意包圍。林公玉忙運起上清罡氣，這股暖氣漸漸擴散至全身，冷意稍減。


  婆婆見林公玉原本已被寒氣所侵，身體不停的打著冷戰，正暗暗高興，忽見他呼吸漸漸平緩，身體比之先前更加平穩，不禁又驚又怒。這寒石乃是人世間至陰至寒之物，常人別說身在其上，就算是距離太近也難以抵禦其寒氣，而林公玉卻坐在上面兩個時辰，卻絲毫無損，是在令其費解。她哪裡知道林公玉修鍊上清罡氣已經兩年，雖未進入上層境界，卻也已有小成，這寒石的寒氣雖比之龍虎山的寒泉水更加寒冷，卻不及寒泉天地孕育之靈妙，林公玉身在其上，單運陽氣，外面寒氣越重，體內陽氣越勝，這寒石於他而言不過是猶如冬天穿單衣而已，雖然感覺寒冷，抵禦起來卻也不難。


  如此過了半月，林公玉一步未曾離開寒石，婆婆按時將飯菜送到他面前，就算他方便之時婆婆也將便盆端到寒石之上。他雖被囚禁於此，那婆婆卻成了伺候他吃喝拉撒的傭人，他每每想到此處，不禁覺得好笑。


  這半月中，林公玉所修鍊的陽氣越聚越多，在這陰冷無比的寒石之上已是泰然自若，只是這兩日口舌乾燥，時常覺得口渴。他先時也不在意，待到一日用飯，林公玉並未運功抵禦寒氣，但丹田中的陽氣卻久聚不散，他還道自己內功已有進益，忽然靈光一閃，想起師祖張天師。張天師傳授他上清罡氣之時，曾言道：「修習內功雖是逆天而行，卻必尊天地陰陽之法，天下諸門派內功的修習的法門迥異，剛柔不同，勁力有別，卻是殊途同歸，無論多剛猛的內功也暗含陰柔的勁力，反之亦然，這便是陰陽相生相剋，咱們上清派的內功是陰柔的路子，以綿密醇厚見長，但只要練到火候，同樣可以開山裂石。習武之人皆知修鍊內功的難度要數倍於外功，那便是因為修鍊內功之時，便要時刻調服體內那股與所修內功勁力相反之力，越是練到更高的境界，這股相反之力就越大，調服的難度也就越大，所以修鍊內功越修進境越慢，很多人因天資有限，難以窺武學深奧之境，若是強行調服，便會走火入魔。上清罡氣的修鍊法門與天下諸門派的內功修習法門都不相同，乃是先修一種勁力，再修另外一種勁力，初始進展很慢，但漸漸陰陽調和，只要勤奮，修鍊起來就會快的多了，以你的資質最起碼到五十歲以後才會遇到瓶頸，到那時你能修鍊到何種境界，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林公玉想到此處，不禁驚恐萬分，這半月他只修習陽氣，體內陽氣大盛，若繼續下去，就關不走火入魔，也會氣血沸騰而死。


  他想到此處，才明白這老婆婆的歹心，不禁又驚又怒，但自己武功不敵，又身處地底，一時倒也想不出脫身之計。林公玉當下並不聲張，暗暗等待時機。


  第二日一早，林公玉剛一睜開眼睛，只見那婆婆毛茸茸的臉湊到自己的面前，瞪著圓鼓鼓的眼珠看著自己，林公玉嚇了一跳，不禁向後一仰，哪知他枕在冰上，一仰之下後腦撞的生疼。


  那婆婆嘿嘿一笑，道：「還沒有凍死。這地下有兩袋子牛肉乾，省著點吃夠吃一個月了，兩大桶燈油，也夠用一個月了。」


  林公玉聽她口氣似乎要離去一月，忙問道：「婆婆你要去哪裡？」


  婆婆恍如沒聽見一般，向暗河深處忘了半天，忽然嘆了口氣，幽幽的道：「去給我兒子治病。」突然又厲聲道：「這一月你小子最好老老實實待在冰上，如果我回來你還沒有凍死，我就掐死你。」


  那婆婆聲音低沉，顫顫巍巍，林公玉聽來卻毛骨悚然。婆婆轉身向洞外走去，林公玉不急多想，躍下寒石，追了上去。那婆婆也不回頭，黑暗中發出一聲冷笑，隨即林公玉只覺那婆婆的手掌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之上，瞬間氣血翻湧，向後摔了出去，竟不偏不倚的落在寒石之上。


  這一下林公玉只渾身筋骨都是劇痛，待爬起來，想來那婆婆已經出了洞，必定將洞口封死，追上去也是徒勞無益，只得作罷。幸好這一月沒人監視，不用坐在寒石上練功，便也無需擔心自己走火入魔。


  雖離了寒石，但這地底如此寒冷，若要修鍊上清罡氣的陰氣想來進益不大，但聊勝於無，林公玉便依照張天師所傳授的法門修習陰氣。過了三個時辰，越修越冷，不敢再繼續強修，只運起上清罡氣抵禦寒冷。


  如此又過了兩日，林公玉餓了便吃牛肉乾，渴了就喝暗河裡的水，無聊透頂，了無生趣可言。這大半月來他對薛靈的思念與日俱增，初時薛靈不辭而別，他雖心內著急，卻堅信兩人早晚能夠相見，所以縱然心急如焚卻無絲毫悲傷，而今身陷囹圄，若一生都被囚禁於此，無法再見薛靈，那邊是生不如死了。


  林公玉心想：「不知道靈兒這會子在哪裡？她若知道我被人囚禁在這裡，會不會來救我呢？若是她在這裡陪伴著我，就算被關一輩子又有何妨？」


  念及薛靈，林公玉不禁悲傷起來，這一傷心元神不守，他修的是道家玄功，最忌心神不寧，他又身處寒冷之地，便漸漸的病了起來。此處無醫無葯，又無熱湯熱飯，林公玉一日病重一日。連日來他裹著婆婆留下的那張熊皮，蜷縮在角落裡，只吃了兩根牛肉乾，想要喝水卻懶怠起身，整日頭昏腦脹，也不知是睡是醒。


  林公玉恍惚中感覺有人輕聲呼叫自己，他睜開眼睛，一道和暖的陽光刺得眼睛生疼，他忙將眼睛閉上，半天才緩緩睜開，眼前閃出薛靈那張美麗的臉來，薛靈正眨著一雙秀目，笑意盈盈的看著他。


  林公玉心中大喜，叫道：「靈兒，是你靈兒。你不生我的氣了？」


  薛靈笑道：「我自然生你的氣啊，只是靈兒想林哥哥了。」


  林公玉道：「那你是不是不會再離開我了？」


  薛靈黯然道：「我不知道，宋公公要你娶那個孫家的二小姐，你自然會聽他的話，你娶了她我便走了。」


  薛靈說著便轉身上了白馬，揮動馬鞭，縱馬而去。林公玉又驚又急，追了上去，一邊喊道：「靈兒，靈兒，我不娶什麼孫小姐，我只娶你。」


  忽然天上掉下一塊巨石，砸在林公玉的頭上，他哎呦一聲睜開了眼睛。原來方才竟做了一個夢。他眼前一片漆黑，只覺自己被人扛在肩上，腦袋不時被撞到，原來還是在深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