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上柱國伏誅

  第192章 上柱國伏誅


    進殿,帶動一番闊步聲。


    官家躺在長椅上,殿內火爐燒得足,悶熱無比。


    和外頭是兩個天地。


    聞得聲,太宗便睜開了眼。


    高公公跟著李宴進來,一臉為難,太宗看見他模樣,不想,竟一點也不生氣,反朝他擺手。


    高公公會意,當即退下。


    “沒人敢這樣鬧,聽聲,便知曉,是你來了。”


    李宴拿帕子擦了手,端起案上的藥碗,還是溫熱的。


    跪在長椅邊,親身為太宗喂藥。


    湯匙送到官家嘴邊,李宴瞧見他滄桑難以言表的麵容,心頭一陣陣觸動。


    抿著唇,湯匙微顫了兩分。


    曾幾何時,眼前的這個官家,也曾是個少年郎。


    是個隻知曉跟在她身後,縱馬恣意,天天揮動長槍,哭著嚷著說要上陣殺敵的小世子。


    他的馬術,是她親手教的。


    他的箭術,也是她一手教的。


    她教了他太多東西,卻唯獨沒教他,怎樣去做一個天子。


    也沒教他,該怎樣去做一個權衡諸子關係的好父親。


    “官家,喝藥吧。”


    是她喂藥,官家便喝了。


    喝得幹幹淨淨,一滴不剩。


    李宴遞帕給他,叫他親擦嘴角。


    官家也照辦了。


    藥喝完,望見麵前是她,煩鬧了一日的心緒,似平靜了些許,隻麵上,還有無盡的哀慟。


    為子嗣傷,為後日的江山傷。


    官家,他再也不是當日那個可以縱馬恣意的少年郎,再也不能在草原上自由自由地馳騁,他心中,裝滿了家國大事。


    他無一日太平。


    “你也是來勸我見崔世子的?”太宗言話,話語顯得幾分悲涼,夾雜著滄然之意。


    李宴麵色漸變得平和,搖頭。


    竟不是。


    太宗慢慢坐起,似疑竇般看著她。


    李宴微頷首,沉聲:“官家,下臣,自始至終,先是官家您的子臣,而後,才是崔家的新婦。”


    殿內無聲,官家,卻仿似聽見了一陣陣悶鼓聲,就像是從草原的高台上傳來。


    無數次,他的小師傅出戰,他都是這般,在草台上為她擂鼓。


    太宗望著麵前這張和那人肖像的麵容,一時間,已分不清自己是在宮殿之中,還是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之上。


    他終有了波動。


    聲色含泣。


    “你也覺著,我做錯了嗎?”


    李宴搖頭,是一樣的神色:“官家從不會有錯,官家的每項決定,都是基於無數的考慮之上,官家的每項選擇,也是兩相權衡的結果。沒人能理解你的不易,隻無論你做什麽,下臣都不會抱有怨言,下臣,會安撫好世子。”


    “是嗎。”


    “是。”


    連她也覺得,他之愛子,可犧牲朝野。


    康王,他是不是也那般想。


    官家起了身,朝案上走去。


    李宴隨之起身,看著他踉蹌的背影:“官家……”


    官家愴然落淚,聲音悲憐。


    “是朕錯了,朕到底是錯了。”


    李宴上前兩步,想扶他,卻沒伸出手。


    官家往前邁步,而後揮了揮手。


    “你去吧。叫世子回府,也叫,一眾老臣回府,朕明日早朝,會予他們,會予崔曲二部,會,予天下,一個交代。”


    李宴聽出了他言語中的泣聲。


    心頭難忍。


    閉了閉眼,壓下了眸中蓄積的眼淚。


    聲也愴了幾分,帶著鼻音。


    “陛下。臣,告退。”


    深夜。


    今夜注定難眠。


    崔府燈火通亮。


    金樽依舊是在火爐邊烤板栗。


    崔世子也回了神,擁蹙著火爐,在屋中烤手。


    隻不時傳出一陣咳嗽之聲。


    但書房案上,世子妃卻格外靜了下來。


    金樽和對月時不時朝案上看去,世子就在書房,他翻著手中書頁,一句話也不說。


    世子妃在案上作畫,世子在爐邊看書。


    兩人之間,像是吵了一架。


    好怪的氣氛。


    金樽掏了一堆烤好的板栗,放到世子身邊。


    輕聲問:“世子爺,你和夫人,你們吵架了?”


    世子憋了一晚上的心緒難抵,放下了手中書,攏緊身上衣貂,望向案上一直作畫的世子妃。


    眸中情緒湧動,滿是沉痛。


    “你們,都出去。”


    金樽和對月應聲,立時都退出了書房。


    崔廷衍端起地上那堆烤板栗,走到案邊,將板栗放下。


    她在作畫,畫的一副將軍征戰圖。


    畫上,有個與他四弟一般年紀的少年郎,一身紅衣,她正在描繪他的衣裝。


    瞧不出是在畫誰。


    “宴兒。”崔廷衍輕喚。


    李宴最後這一筆終沒有落下,棄了筆,登時心緒外溢,心中,無限疼痛。


    擱下了筆,手背按住額頭,強忍著,沒讓淚溢出。


    “是我逼了他。”


    崔廷衍將她按在額上的手取下,雙手緊緊握住,握在手心。


    “宴兒,不是你,是我,是滿朝老臣,是康王,是上柱國,是,太子,與你沒有半點幹係。”


    他雖不解她嗬護官家之心,但她之忠,這是臣子本分,無怪乎官家在一眾外臣中,最近總最疼愛她,連他也趕不上她之聖寵。


    李宴撇過首來。


    望向世子的眼睛。


    世子不會明白的。


    這最後一把火,確實是她親手燒的,她明知官家待她之意,卻仗著他的偏愛,非要此時在他麵前打眼。


    “是,還崔曲二家公允,這是公道,嚴懲上柱國,這是為國本計,明日,我同你一道上朝。”


    天亮,朝野頃刻動蕩。


    上柱國二十三項罪,官家著刑部禦史台共同督辦,嚴查此案,上柱國全家打入天牢,令抄家。


    這事三日後,康王在崇政殿外為上柱國求情,被褫奪封號,剝了兵權,暫留京中府邸,無令,也不得出。


    而此時,壽王還在南邊治水。


    到月底,上柱國各項罪查清,官家嚴令,賜滿門抄斬。


    永康郡主出獄,接黔中守將令,傷好後,即刻出京回黔。


    予以魏國公府長子武威大將軍稱號,厚葬西山嶺。


    加封崔家世子為上護軍,有勳在身,從三品。


    第日,崔廷衍便向官家請辭上護軍,進觀文殿學士。


    這便是滿朝年歲最輕,官位最高的青年學子。


    比之宣家大公子還要官高一等


    上柱國倒台,太子和康王皆被囚禁在府,一時間,朝野風向難定。


    上柱國斬首那一日,李宴沒去看,北椋去了,柏甫慎也去了。


    奸臣伏誅,北椋在刑場,流了幾行淚。


    快哉。


    至此,她來京的使命,終完成。


    駕車帶柏甫慎回太子府,到了府邸,北椋喚聲,裏頭沒有動靜。


    掀開簾子,才發現柏甫慎已經暈厥。


    替他把了一記脈,北椋心沉到了極點。


    書童一旁著急:“快送進府,去喚王醫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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