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父子對罵

  第191章 父子對罵

    官家在世子落跪後,喚高公公將太子召進了宮。


    太子是被抬著進宮的。


    他比之昨日,病得更厲害了些。


    殿外人皆不知曉官家召太子入宮何事。


    此刻殿內,官家大發了雷霆。


    他朝太子投擲了數個銅器,一一砸碎在地。


    “你為何,你為何偏不放過老三,太子,他是你弟弟,他是你親弟弟啊!”


    太子已快跪不住,他抬頭,望著眼前的慈父,仁父。


    他是皇子們心中的好爹爹,卻唯獨不是他的。


    “爹爹,是誰不放過誰,我母妃病逝時,他可曾想過我,太子妃逝世之際,一胎兩命,他有無念及骨肉親情。他從不念親情,他但凡若念及一絲親情,我何至於此,爹爹膝下子嗣無數,又怎能體會兒之痛楚,兒,幼年喪母,中年喪妻,膝下就這麽一個兒子,卻也不想落個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地步,為之子嗣計,還望爹爹諒我一番苦心罷。”


    太宗一腳將他踹翻。


    “你就這點肚量,你就這點心腸,狹隘至此,猜忌如斯,你,你何配儲君之位!是朕的錯,是朕的錯,朕錯不該早廢了你,一眾老臣萬般請辭,都言你之寬厚,無能也是一種福氣,不想,是我錯看了你,你好狠的心,你竟想要了你親弟弟的命!”


    太子從地上爬起,跪直了身,抬頭,一行淚從眼眶出。


    他也不過和康王一樣的年紀,卻早已落得斑白的鬢發,這些年,他這個儲君,當得何其艱辛,兢兢業業,沒有一日不勉政事。


    可就是這般,他的爹爹,還是不滿他。


    時時刻刻不想著廢他另立。


    “是,爹爹說得對。爹爹是該早廢了我,兒自幼時,便不如三弟聰慧,能討得爹爹歡心,既沒有爹爹親身教導,也沒有母妃憐愛,任萬人欺,由萬人罵,我無能,我處事沒有分寸,我犯過太多錯,爹爹若早廢了我,何來今日。”


    “你,你,你!!!”太宗手指發顫。


    太子的淚一寸寸地落,他終於敢抬頭直視他父親的威嚴。


    幾十年了。


    他終於硬了一回。


    可笑可悲。


    “父皇,兒子有錯,您當真就沒有嗎?三弟是你的愛子,你寵他無度,予他兵權,允他欺淩東宮,為他細謀親事,為他尋朝中靠山,就為了有朝一日,將他名正言順扶上大位,為子計如斯,父皇,你當真做到了,你是這世間,最慈善的父親。


    這樣好的父親,可惜,卻不歸兒臣所有。我卻也隻想問一句,你討厭兒子無妨,太子妃何其無辜,太子妃一家,就那般被康王構陷至死時,你可有半分為兒臣考慮過,你可曾想過,兒臣,也會痛,也會心死,兒臣,每到午夜夢回之時,便恨得不能自已,掩淚長泣。


    兒臣回想當儲君的這些年,每每被三弟八弟欺淩的不能反彈,他二人無一人將我視為太子,我皆忍之放之,可為何,為何連我最後這點希望也不放過,他為何,執意要害死我的太子妃,父皇,兒想不通,兒子,想不通啊!!!”


    太子哭得全身發顫,匍匐在地,雙手抱胸,痛聲以至傳到了殿外。


    太宗全身癱軟。


    他按住額頭,視線昏暗。


    “到得現在,你還在拿太子妃說事。霍氏忠良與否,朕心中難道無數?你做儲君這些年,又幹了多少好事!!崔家的事,自由他崔家去做,有他崔廷衍,有岑氏,有皇後,幾時輪到你為他伸冤,你擺出上柱國罪證,滿朝文武,可有一人像你這般蠢笨,你這個蠢貨,庸貨,你被當了槍使可曾明白!!”


    太子又慢慢爬起了身,淚流的更甚。


    “明白又如何,不明白又如何,總歸,兒臣也沒有幾日了,若能親眼看著上柱國這等奸臣受誅,我此生死而無憾,父皇,滿朝文武無一人敢議上柱國之罪,我敢,老臣們跪拜殿外,隻為求一個公允,陛下,你無路可走。”


    太子說到最後痛聲大笑,戚戚瀝瀝站起了身,甚至用手指向天子。


    “父皇,千算萬算,你也不能算得周全,千掩萬掩,你也掩不住三弟和他上柱國的一番賊心,父皇,你輸了!這一回,你輸了!你說兒子無用,哈哈哈,我無用,我不配當這儲君,我告訴你,趙謙他更不配!你精心教導的兒子,這江山,遲早有一日,要毀在他手裏!!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宗淚到眼角。


    直望著眼前這個發了瘋的太子。


    又氣又憐又恨。


    望著他就在金殿之上仰天長嘯。


    終撇過了眼,萬念心死。


    高高抬起手。


    “太子瘋了,太子,瘋了。將他,送回太子府,即刻羈押,無詔永不出戶。”


    高公公跪地,心駭。


    “是,陛下。”


    太子是被羈押出了宮殿,一眾老臣皆望見。


    一時間,猜忌聲四起。


    就連崔廷衍,也晦沉了麵色,一瞬的思索盤算全速湧出,當即再叩首,朗聲。


    “陛下,下臣,魏國公府世子崔廷衍,求陛下召見!”


    官家誰也不見。


    皇後來過一回,皇貴妃娘娘也來過一回。


    膳房的膳食進了又出,官家半點也沒享用。


    現下眾人誰都猜不準官家的意思,到午後,高公公急匆匆出殿,著人去喚了太醫辦的人來。


    一眾老臣在雪地裏跪得全身發紫,僵硬得不能動彈。


    望及此幕,皆掩涕長歎。


    哀傷不已。


    “陛下!”


    官家經此一出,被氣得急火攻心,天子身體有恙,這必然關係國本,誰能不擔憂。


    守在殿外的李宴,從西殿來,問花詔午,花詔午答,太醫辦的人剛走,官家依舊是誰都不召見。


    李宴視線望向雪地的最前方。


    那處,世子被凍的全身痙攣,再跪一刻,李宴都怕他撐不下去。


    他的傷熱病,本就沒有大好。


    “官家,也無召見康王?”


    “並無。”


    殿前安靜,幾個時辰裏都靜而無聲,一陣重聲伴隨踢踏的腳步聲在地上響起,已被凍的沒有神智的老臣緩緩抬起頭去看。


    是前方李指揮使和手下經過,來到大殿門口。


    李宴的一把金刀就別在腰間。


    她筆直佇立著,垂望下方。


    老臣們年紀大,經不起凍,然世子,比他們還要嬌弱,更耐不住凍。


    他那睫毛上,全是冰凍的水花,已然闔上了眼,麵上烏青,有沒有氣,一點也瞧不出,全靠一股毅力撐著才不至於癱倒。


    李宴予花詔午使了個眼色,轉身,便朝大殿宮門去。


    花詔午將雪貂蓋在世子身上,世子極緩極緩睜開眼。


    望及前方,他家世子妃,在與宮人爭執。


    短短數語,宮人自是攔著不讓進,李宴手按在刀上,冷冷看著眼前宮人。


    而後一腳將他踹翻,直闖了進去。


    一眾宮人跟在她身後阻攔。


    然則,她若想進,誰也攔不住。


    聲音驚動了高公公,高公公看見帶刀進殿的李宴,當下也駭得無聲。


    李宴留意到他視線,將刀取了下來,交於他手。


    “勿要攔我,我與官家,隻說片刻的話。”


    高公公知曉官家疼愛她,但不曉得她原是這般魯莽的性子。


    提醒:“郡主,官家這會兒,誰也不見,他連藥也不喝……”


    是想提醒李宴莫要在這時再衝撞龍體。


    李宴卻當作沒聽見般,大步往內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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