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互通情意

  第178章 互通情意


    李宴心思一窒。


    怪道崔廷衍這般不正常。


    他果真已知曉了。


    遠比她預測的還快。


    他已知曉,嶺南那一仗,他父兄的戰損,是不同尋常。


    李宴從懷中掏了帕子過去,慢慢放到他麵前的桌上。


    這刻,不想騙他。


    “黔中確實出了問題,卻不是曲元帥的問題,阿衍,我聽說,你庶兄的屍骨並未找到,國公爺雖有一口氣,人,卻也至今未醒。”


    後麵的話,李宴不忍再說,但她希望,他能振作,“崔廷瑱已去了嶺南,朝中支援無數,這場仗,終會勝的。”


    崔廷衍沒有接過她的帕子,他站起了身。


    身形踉蹌。


    “是啊,這場仗會勝的,這一切,這一切的一切,都會結束。”


    李宴覺出他語氣不對,也站起了身。


    “阿衍。”


    “阿衍!”


    崔廷衍再轉首來時,麵上的淚已經幹透。


    他收了失態的麵色,可麵容,卻比方方還要悲戚。


    他竟望著她道。


    “老太太病了,此前,她身子骨一向硬朗。為了我父兄,為了崔家,宴兒,我恐不能再答應你,我,恐要對你失約。”


    李宴不想自己竟已這般了解他。


    從進門他將她拒之門外起,從他說的第一句起,她便知曉他今日最終要說些個什麽話。


    這種人最可恨,要在往常,對付這種人,她決計受不了他這樣磨磨唧唧的腔調,定抽了鞭子,打他一頓解氣了事。


    可現下,她脾氣改了。


    為了他,她脾氣改了又改。


    此刻,端的有些氣定神閑,也不惱,也不怒。


    又坐了回去,舒舒服服坐定,自己拎了茶盞來泡水,不太規範,也算簡單調製一杯茶來。


    慢慢喝了起來。


    “失約?失什麽約?世子,我可不記得,我答應過你什麽,你許過我什麽嗎,哦,對了,我還以為,那就是一句戲言,你說,你要娶我,害,我都不當真的,我怎麽妄想高攀你,小世子你多顯貴,我不過一介寒門出身,你這樣的身份,尚個公主都顯得不夠敬意,現下你家出事,官家定會補償你,你往後,富貴大了,瞧不上我是正常的,我今日來,當真是自討了沒趣。”


    崔廷衍顫巍巍的身子快要倒。


    “你總說氣話……”


    “誰跟你說氣話,你失約了也好,我本就和金陵霍家有場婚約,現下就出發,應當趕得及,他於二十八號成婚,我去了,立時叫他悔婚娶我,婚事就定在二十九,離了京,我樂得一身自在,不做世子妃,做個貴夫人,總歸也不差。世子,既如此,你就將我們的定情之物還來吧,我現下扯了便走。”


    世子捂著胸口,這回是真站不住,身子顫了一大截,扶住桌案才立住。


    她說的定情之物,應是那串玉珠串,此刻,就在他懷裏,從來都是貼身擱置。


    這會兒從懷中掏了出來。


    李宴這回可真是氣到了。


    他竟然真的掏了出來!

    “相慕一場,此生不悔,是我負了你,阿宴,若有來生,我不做這世子,怎樣都依你。”他一隻手抖個不停,將玉珠串遞來,“你不要再說氣話,岑霍兩家婚約,不好輕易毀壞,霍兄,他不是這樣的人。”


    李宴一股氣快到天靈蓋。


    從他手中用力奪了玉珠串來,草草塞進懷中。


    雙手微微握拳,很快又散開。


    將玉珠串從懷中又掏了出來,“你既不要,那我燒了。”


    作勢,她就要丟進炭火中。


    崔廷衍驚懼,伸手就要去火裏掏,被李宴一把握住。


    李宴死死盯著他。


    “連串不值錢的珠串,你都能豁得出自己這隻手去,你這雙手多珍貴,你不知曉?承認吧,世子,你在乎我在乎的可以連命都不要,我若真嫁於了旁人,我看你此生還怎麽活,離了我,你真活得下去嗎?”


    李宴鬆開他的手,將珠串慢慢套回他腕上。


    言語溫柔起來:“我怕小世子日後想起,總在沒人的地方偷偷哭,一串玉珠你看重,一兩句話,你片刻當真,受一點小傷,你在意萬分,我同崔廷瑱多說幾句話,你連眼珠子瞪得都快溜出來,我真不敢想,這樣的你,是生了什麽樣的勇氣敢和我說此生不悔,不忍相負,這心裏,怕是苦透了吧,我來摸摸,這裏,又流了多少淚。”


    這刻,她收了剛剛那套做戲模樣。


    待他,便是真情實意。


    去摸他的胸口,那裏暖暖的。


    小世子順著她的動作低頭,又看向她。


    眼裏不光光是震驚。


    果然又和她想的一樣,他再忍不下去,麵上所有的隱忍都浮現出,伴隨著他心中的苦痛與傷懷,他道不出一個字。


    李宴不欲再逗他。


    小世子今日心裏的淚都快流幹了,她舍不得。


    從袖中掏出那方聖旨來,鬆了他的手,聳了聳肩,示意他自己看。


    崔廷衍倒退一步,嗓音啞到話說不出來。


    “這是。”


    “你自己看啊。”


    崔廷衍顫巍巍拿起聖旨,顫巍巍打開,又顫巍巍看了起來。


    看罷,往後連退了兩步。


    又退,又退!


    李宴心中無奈,站起了身。


    “你看清了沒有,這可是聖旨,不作假吧,霍恒恭二十八娶親,我便將婚期定在三十日,就差他兩天,無需下聘,無需納征,什麽都不需要,隻需你人來,你到李府來娶我,小世子,聖旨既已下,朝野頃刻便知,哦,官家還為此,特封了我永安郡主的頭銜,這下,配你是不差了。”


    李宴從他手中抽走聖旨。


    沒抽動。


    他握得緊緊的。


    低頭,好像又看了兩遍。


    一字不差。


    官家賜婚。


    他似乎還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麵上極其動容。


    李宴光是看見他這樣,心裏癢的厲害,真的快忍不住。


    崔廷衍微顫著睫毛,死死握住手中聖旨,是分明感知了她一番情意,感知了她待他的心意。


    “宴兒,你何苦,你何苦!國公府不再是一個安寧的首府,波詭雲譎,隻一日會比一日艱難,你本活得自在,為何偏要同我一道受這樣的苦,你怎生傻得如此厲害。”


    他終於說出來了!

    要他說一句心裏話,真的太不容易。


    “我就知曉你拒我,是因你要去做一番大事,你已下定了決心,嶺南事變,你知曉了真相,你要為你父兄討公道,你不敢連累我,”他才是傻子,是這世間,最大的傻子,“我怕你連累嗎,我怕過嗎,我什麽時候怕過?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


    李宴一把拉住他的手。


    緊緊握住。


    連人帶著聖旨都抱了過來。


    抱進了懷中。


    單手抱住他的腰身。


    早想這樣做了。


    伸手,從他手中接過聖旨,撲騰,扔在地上。


    壓著他,頃刻就將他壓在了座塌上。


    崔廷衍呼吸難抑,到這刻起。


    心碎了又起,起了又碎。


    這樣的人,他怎麽敢負她,怎麽能負她。


    閉了閉眸,情緒外溢的厲害。


    連眼瞼都在訴他的隱忍和不堪。


    再睜眼,他眸色深的見不到底,眼圈到底還是紅了,從眼角碎出珠花來。


    “原是我低估了你,什麽你都知曉,便是這般,便是知,前路凶險萬分,你也願緊握我手,和我一道走下去?”


    “自然,”李宴很快就告訴了他答案,“我李宴,此生,唯崔廷衍不嫁。世子,你這般重規矩,我想聽你親口再說一遍,你那日說過的話。”


    今日的對峙,也快卸了李宴半條命。


    小世子真的難哄。


    她真的怕,他當真為了那些有的沒的,辜負她一腔孤勇的心意。


    李宴垂下首去,藏了半日的情緒終於泄了出來,眉目也沾著紅,說話情意深重,她的眸裏,全是對他的愛意。


    “世子,有沒有人跟你說,你這人太過隱忍。你家大姐來問過我,我對你是什麽情意,那時我並未答她,但現下,我要說給你聽。隱而內斂是愛,明目張膽也是愛,世人都愛後者,隻因後者的愛來得熾熱明媚,往後,在我麵前,你再不用隱忍,我心悅你,世子,我隻想告訴你,世人說得對,愛一個人,當愛得熾熱絢爛,不然,稍稍不留意,便真的察覺不出對方的用意,一旦錯過,就真的沒有回頭路。你不要再藏,也不要再懼,就如同我一般,像我愛你這樣去愛,你看,這沒什麽難度。”


    李宴垂首,在他越來越紅的眸色加深中,吻住了他的唇。


    世子內斂的愛在內心無人之境,早已奔騰成海。


    此刻。


    開閘泄洪。


    是。


    這沒什麽難度。


    他此生,也隻認定她一人。


    世子回應她的吻,慢慢,抱住了她的腰身。


    這一刻裏,他最看重的禮節,卻原來,也沒那般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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