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世子哀慟
第177章 世子哀慟
李宴知曉官家是絕不會攔她婚事的,隻要這婚事是從她嘴裏主動提出。
官家聞之,歎息。
“我本想再留你一段時日。”
他近來咳疾加劇,李宴不欲讓他受寒,扶他入內殿休息。
太宗便又問她。
“你可想好了,崔家現下是多事之秋,魏國公生死不知,崔廷衍他那哥哥也才將將戰亡,此時你嫁去他們崔家……吾本欲將小七許給他,以慰魏國公父子在前線的戰損,崔家急需一個恩典,隻這恩典,獨獨唯你不合適。”
“官家是覺得我不如七公主尊貴,配不上這恩典。”
太宗擺手:“你比得上吾的十個公主,是他崔家,消受不起這皇恩,朕,怕委屈了你。”
一瞬,李宴盯著太宗蒼老的麵容,眸中有星漢湧動。
眼角微紅。
“臣不委屈,臣是官家麵前現如今最紅的紅人,是受官家恩惠最多的女官人,臣嫁給他們崔家,他崔廷衍怎樣都受得起。若官家允許,臣想盡快操辦這場婚事,越早越好。”
“你,你這是。”
“沒錯,臣想,喜喪熱辦。魏國公回京那一日,臣便大辦婚事,還請官家為我證婚,宴,要從李府風風光光出嫁。”
前世的李宴至死未成婚,今日的李宴,如此信念堅守,提及那崔家世子,眼光都是熱的。
隻要她願,太宗絕不阻她。
他不光不阻她,他還要再賜她恩典,許她嫁入崔府,永生都不低人一等。
太宗頃刻下了詔令,兩道聖旨。
一道賜婚聖旨。
一道加封聖旨。
封李宴為永安郡主,賜良田萬畝。
李宴這日從宮中離去時,不知為何,心上是從未有過的重,明明已得了請婚的聖旨,但見太宗仰靠在躺椅上,周身蓋滿毛貂,她想起後事,竟有些無限的荒涼與不忍。
他的兒子鬥得水深火熱,誰人真的關心他這個做父親的心意。
太宗看她還不離去,問她。
“愛卿,是不是覺得這些恩賞還不夠?”
李宴破天荒地,頭一回在他麵前沒了下臣的禮數,竟蹲下了身來,握住了他垂在椅子外的手。
“官家,您賞賜的,已經夠多了。”
多的不能再多。
朝野之中,沒誰會有這樣的待遇。
身後的公公見到李宴此舉,大為詫異,正想阻攔,被太宗眼神逼退。
高公公正從外間進殿來,來傳皇後娘娘的話。
看見這幕,倒不是詫異,登時甩了手中拂塵,退至一邊。
他是跟在官家身邊的老人,他見此幕,雖不知前麵發生了什麽事,卻覺這一幕讓他深感傷懷。
無怪官家如此疼愛李宴,李宴她待官家,比宮裏的幾個公主待官家還親。
兩人就像是前世的父女。
李宴聽得聲音,慢慢鬆開了太宗的手。
太宗絲毫不怪罪她的失態,隻仁善地盯著她,果真像在看自己的女兒。
李宴收了收心中情緒:“官家,下臣告退。”
李宴從殿中走了出去,太宗慢慢從椅上坐起。
他沉思了隻有片刻。
心有所念。
“她素是個直爽的人,朕覺著她有不小的心事。高公公,你覺著呢?”
高公公答:“奴才,也這麽覺得。”
李宴從宮中出去後,沒回府,直去了崔廷衍的府邸,讓他家小廝通稟,她要見崔廷衍。
片刻,那小廝來回話說,他家世子不在府中,還請改日再來。
不在府中?
李宴登時冷了聲:“你再去傳一遍,今日你家世子若不見我,我便在這處等他出門,他若執意不見,那便怪我用些他不喜的法子。”
小廝被她氣勢嚇到,又去傳了遍話。
不多時回來,對月同他一道,恭恭敬敬將李宴請進了府。
請到了李宴上回來過的茶室。
她欲來見世子,世子又次拒她。
李宴有不小的火氣,進了茶室,對月便退了出去。
崔廷衍在茶室等她。
茶壺中的水在架上沸騰,這回,小世子卻沒那麽多的心思再為她點一杯茶。
他就靜坐在那裏,架中的火光照在他麵上,他叫人看不出神色。
方進門,李宴便有些不高興。
她的直覺從來不差。
當即有些先發製人,模樣故作凶狠。
“崔廷衍,你搞什麽鬼?”
崔廷衍就坐在那處,任憑熱水沸湧。
也不朝她抬頭望來。
走近了,李宴才看出,他那精心修飾的麵容,麵上好生憔悴。
她邁步近,他這才抬起頭來。
視線交匯。
李宴一瞬讀懂了他的情緒。
他父兄在前線戰敗,府中老太太病重,崔廷瑱說的對,崔府,真的隻剩他了。
他的痛,旁人又怎麽能知呢。
不感同身受,永理會不全其中的酸楚。
就是李宴,也不敢說,她就能勸得他立時便能節哀。
崔廷衍隻望著她,她走近坐下,他便開口,暗啞著嗓子道了第一句話。
“我大哥,他沒了。”
李宴想去握他的手,但他坐在那裏,她怕她一碰,他便頃刻就散了。
“我知道,我知道。”李宴看著他的眼睛道。
“大哥臨去嶺南那年,他對我說,要我坐好崔家的世子之位,他會在嶺南,會在前線,永撐著我。”
嶺南戰事不敗,崔家,魏國公府,永在京中有一席之地。
崔廷衍的眉目逐漸有了變化,他大抵是想起他與崔廷熾的一些往事。
慢慢,他聚焦了眼神,盯向李宴。
“但你知曉,這些年,他為何不肯回京嗎?”
李宴搖頭。
崔廷衍道:“因為他,始終放不下心中所念之人。曲笙苦戀崔廷熾八年,曲元帥子女無數,為何獨將長女送進京中為質,是官家的意思嗎,官家他不至這般絕情,是曲元帥自身的意思。你說他,終拗不過曲笙的脾氣,尚舍得放她來京,隻等這一仗,隻等這一仗勝,我大哥,他便會回京,他便會,娶曲笙。”
崔廷衍落淚了。
李宴這才明白,他那個庶兄,其實於他言,是這樣重要。
崔廷衍的情緒收不住,他的話越訴越多。
“隻差這一仗,就差這一仗,就差這麽一點,他便能如願……月前,他寫信給我,說了這些話,他說,南邊一切如常,此戰不成問題,若趕得上,年後他便能回京……你說,這樣的關頭,曲家軍,黔中,它當真,會叛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