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李宴舊事

  第150章 李宴舊事

    一時。


    崔岑二人送了宣家大郎出了寺門,重回蓮齋。


    晚間膳食招待,一行人都在座上用膳,隻一麵珠簾裏,那處暗香浮動,被梅恪方請來的李宴正在同他下棋。


    席間安靜。


    用膳到尾聲。


    岑耳留意霍恒恭未用多少,其眼神一直盯著那麵珠簾,絲毫不加掩飾。


    這番,是傻子都能看出他情意。


    岑耳覺得新鮮不已,放下手中巾帕,問。


    “這京中的李娘子,我未入京前,便聽說過她名聲,這般有風名的女娘子,今日一見,不想,原和恒恭兄已是舊交,隻不知,你二人是如何認識的。”


    小輩都對他的舊事感興趣。


    隻霍恒恭不愛談及此事。


    他淡淡搖頭,不欲提。


    身旁,柏甫慎也擦拭完唇角,興致一起,便不可斷。


    他望向那簾中場景,眉目溫潤。


    “此事說來不長,一切皆因我那小師叔曾先生所起。”


    祁連山的曾禮。


    提起這名字,岑耳有些心窒,不由得望向身邊崔廷衍。


    他若是沒記錯,小世子的母親,他那位姑母,當年在白鹿洞書院求學時,便說心念一人,此生唯他不嫁。


    柏甫慎點頭:“不錯,正是河海一役出名,也因這一役身隕的曾軍師,他是霍府舊交,有意要將自己的關門弟子,也就是我那位小師妹托付霍府,私下為恒恭君和小師妹兩人定過婚約,隻是,我這個小師妹,可素不是個能閑得住的主,隻在霍府待了少數時日,她便也隨著小師叔去了戰場。”


    岑耳吃驚:“李宴上過戰場?”


    是啊。


    豈止上過。


    河海一役是何等的慘烈,三城隻剩最後一城,曾禮死在俘軍之下,老將傷亡無數,城中再無一人可用,李宴披盔甲,持城令,親上城門,攜一城老弱婦孺,堅守河海城,苦撐十八日之久,直到江南的援資霍恒恭親送糧草押到。


    後來。


    柏甫慎隻聽說,那戰的州牧屢獲戰功,捷報中並未提及李宴一名。


    岑耳聽的認真:“李宴被搶了功名?”


    柏甫慎點頭,“是我這個小師妹,她不重功名。”


    “後來呢,李宴去了何處?”


    柏甫慎便望向霍恒恭。


    霍恒恭覺著這事已不像是一年前的事。


    那日她說的話,堅韌不拔的麵容,都在他麵前一一回現。


    “崔家援軍趕至,河海首城被重新奪回,李宴說……”


    她說。


    師傅屍骨未寒,我怎能坐而待之,這杯酒罷,我欲提槍親上戰場,此去與君一別,卻不知何日再見。若以一身報國,它日沙場風平,還請君將我一席白骨帶回故土。


    此生,是以許國,再難許君,不複相見。


    李宴決然離去。


    上了馬,出了城門後,便再沒回頭。


    當時往事,而今提起,念及那時心境,是何等愴然。


    隻這半句話,霍恒恭不欲再提。


    岑耳心靜了片刻,聽來也有些激情蕩然。


    “那時援軍的崔家,是世子的兄長嗎。”


    霍恒恭點頭:“不止。還有俞平君的父親,他是第一個趕至的。”


    他大哥,還有他……父親。


    崔廷衍埋在心上的傷處,猛然一震。


    他母親多年來,為惦一人久居佛堂,從不入世,卻不知那人身死時,他在關外的父兄,一路疾來馳援,他父親,卻比任何人都想那人活得更久些。


    一年前,那人逝去,母親身邊的嬤嬤說,定是父親救助不濟,有心想要那人死,他才死的如此悲愴。


    自此,岑氏把自己在院中鎖的更深了些。


    現下想來,他這位久在關外的父親,到底是如何,他業已猜不透了。


    岑耳還想繼續聽霍恒恭道李宴的舊事。


    “此事已過了一年,恒恭兄你為何現下才來京都。”


    京都李宴的名聲,那時沒有傳出去,這時,傳的難道還不響嗎。


    霍恒恭淡笑不語,舉起手中茶盞,慢慢品茗了起來。


    柏甫慎是知情人,他繼而言道。


    “是霍兄病了,戰前來報,李宴死在了戰場上,霍兄因而纏綿病榻一年之久,到現在還未恢複。”


    霍恒恭這是心病。


    後聽了她的名聲傳出京都,他漸漸大好。


    放下茶盞,霍恒恭穩重有質的眉眼添了幾分柔色。


    “她初離開金陵時,那時,我以為很快便能再相見,隻這再見,不想,竟是如此之久。”到底是有多久呢,久到他都快忘了山川容顏,目色不清,以為,她是真的死在了沙場之上,屍骨無存。總歸,是很久,“時過境遷,萬幸,她還康健。”


    不知為何,或許是書生意氣,岑耳聽過不少英雄情長往事,隻他太過熟知金陵的少君,從他麵上看見如此麵色,他竟忍不住,有想落淚的衝動。


    有些被感動。


    “霍兄,所以你此番來京,是?”


    霍恒恭壓下眉間顫動的深色,再抬眸,俱是決心,勢不可擋的決心。


    “來向她提親。”


    室內靜而浮香。


    北椋聽完一整個故事。


    禁不住。


    轉過身去。


    淚先留了半行。


    默默擦了擦。


    原這事,就她不知道。


    她初離開霍府時,正巧,祁連山來的李宴才將將入住金陵,就這般錯過了。


    棋室。


    李宴自詡自己的棋藝不下沙場征戰謀斷。


    為將者,最擅的,便是步兵點將。


    打了多少戰,她便下過多少盤棋。


    梅恪方又豈能是她的對手。


    很快。


    梅恪方便輸了。


    隻他快輸之際,他忽停了棋子。


    麵色極沉,望向麵前的李宴。


    仿似有一千句話要說,卻一句也沒說出。


    半晌後,李宴等他落子,他忽又重重將棋子放回了棋盤。


    麵上有些生氣,又有些,失落。


    “是我輸了。”


    李宴點頭。


    撩起衣袍,起了身。


    總算是下完了。


    梅恪方也站起了身,他緊緊盯著眼前的李宴,到底還是有些失意。


    耐不住,問了句。


    “你何以變化如斯?”


    李宴有些愣。


    一時不明他說的是什麽意思。


    “先生不妨直言。”


    她當真裝作不懂,梅恪方甩了衣袍,再沒了風度,從珠簾中氣憤離去。


    一時,李宴也不明所以。


    一盤棋下完,外間眾人仿佛都在等候這盤棋局變化結果,隻見梅恪方徑自出了院落,誰也不理。


    李宴走出珠簾,望向他背影,也有些若有所思。


    柏甫慎第一個走近她身邊。


    “李姑娘,局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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