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謝無妄在安排完李副指揮帶著人與皇後一起搜查皇宮後便匆匆忙忙地往京師營地趕去, 在城門口還遇見了正往皇宮趕的蘇丞相與端王,將皇帝的情況與二人交代清楚後便再次分開。


    燕京城內有蘇丞相和其他大臣可可以信任,謝無妄也總算能喘口氣, 一心一意隻想著塗幼安的事情。


    謝無妄馬不停蹄地趕到營帳內,還未說話就見定國公看向自己道:“肅王眼下正在安縣, 我已經派人前去摸排情況了,半夏和白芷也會借機混入安縣,看看能不能與綏綏聯係上。”


    謝無妄對定國公未曾將塗幼安帶回來這件事情並不驚訝, 所以聽到定國公這麽說也隻是點了點頭:“好,可否需要我也一起去安縣調查?”


    “暫時還不用。”定國公看了眼謝無妄的眼睛, 無奈道,“你的長相實在是太過引人矚目,隻怕剛過去就會被人認出來。”


    聽見這話的謝無妄愣了一下, 不知為何突然就想起那日塗幼安在與自己對上視線後立刻認出自己的事情。


    好像確實一眼就認出了自己。


    定國公見謝無妄神色怔愣心下也不好受, 開口勸慰道:“綏綏那邊你不必太過擔憂,我今日見她狀態還算不錯, 甚至還比前一陣子胖了些許,想來肅王也並未為難她。”


    隻是……


    定國公看向謝無妄, 神色中難得露出幾分猶豫不決。


    就算肅王並未欺負綏綏,可她一個女子在對方的營地裏待了這麽多日, 恐怕誰都不會相信這兩個人是真的清白。


    他雖看得出來謝無妄對自家姑娘情誼深厚, 可在經曆這些事情之後真的還能如同往日一般和睦相處嗎?


    謝無妄並未注意到定國公眼底的掙紮, 他不停用手指摩挲著自己脖子上掛著的那枚平安扣, 聲音裏帶著幾分黯然:“若不是我那日在路上過於大意,綏綏也不會被這賊子擄走, 都是我的錯。”


    “在那種地方能活下來已是不易, 其他什麽事情都是次要的, 我如今隻希望她平安就好。”謝無妄閉了閉眸,在深吸了一口氣後才道,“我隻恨自己沒有能力,隻能看著自己的妻子在那種地方受盡委屈卻束手無策。”


    定國公清了清嗓子道:“咱們可不是束手無策啊,咱們隻是努力準備一個萬全之計將損失的傷害降到最低。”


    說到這裏定國公忍不住歎了口氣,眼眶也有些泛紅:“雖然這麽說不太好,可我一生戎馬都是為了守護大梁的百姓,縱使綏綏與夫人還有你心中有怨,我也不能為了救出自己的女兒搭上百姓的性命。”


    崔夫人因為這件事情已經與定國公冷戰多日,可即便如此定國公依舊做不到將安縣和燕京的百姓視為空氣直接開戰,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也與自己一樣有著家人愛人。


    明明罪魁禍首是別人,可在這裏犯難的確實他們這些受害者。


    真真是可笑至極!

    帳內一時寂靜無言,過了片刻謝無妄才輕聲道:“我沒有嶽父那麽寬廣的心胸,眼中也看不到那麽大的天地。”


    “我的世界很小,小到一個人就已經全部填滿。”謝無妄鬆開那枚平安扣直直看向定國公,“我沒有您那麽多的顧慮,所以有些事情,你大可交給我去做,便是真的出了什麽事情我也會一力承擔所有責罰。”


    “隻要能讓綏綏平安無事地回來,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謝無妄清楚定國公其實根本不是那種會大義滅親的人,現在之所以猶豫不決也是因為身上這兩份不同的責任發生了矛盾。


    所以他願意去做定國公手中的那把刀,便是會留下惡名遭人辱罵也無妨,他孑然一人活到現在,唯一的牽掛就隻有那一個人。


    定國公被謝無妄所說之話震到一時說不出話來,不過先前的擔憂也被謝無妄這番話給徹底打散。


    倒是他想多了。


    若是同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自己也斷然做不出拋棄妻子的事情,更不會因為妻子受到侮辱便嫌惡對方。


    以己之心度他人,但凡是個有所擔當的人都不應做出此等之事。


    綏綏確實眼光不錯,她自己選擇的夫婿可比他們夫婦在無奈下被迫選擇得好太多了。


    定國公籲出一口氣走到謝無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溫聲道:“說心裏話,我覺得你能說出這番話倒是讓我覺得心下安慰許多,想來日後綏綏也不會受委屈,我也能放心了。”


    “好了,不說這些了。”


    定國公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再度走回少旁邊,對照著一旁的地圖研究起來,謝無妄雖不知道定國公接下來如何計劃,但也走過來一起研究,努力將沙盤和地圖全部背下來。


    兩個人一時無話。


    在過了片刻後曹光一路跑進營帳內,雖然看起來鎮定但眼底還是有些慌亂,他甚至忘記朝麵前二人行禮,氣息還未平複就連忙開口道:“謝指揮,肅王麾下的那個什麽區將軍,他派人傳話說想要與您見麵商議討伐肅王之事!”


    *

    天色已暗,營地內的士兵也基本都回到營帳內休息。


    沒有了訓練時的嘈雜聲,林子裏的蟬鳴聲便顯得更加突兀。


    塗幼安躺在床上盯著床帳楞楞出神,耳邊還能聽到於婉蓉平穩的呼吸聲。


    上一次躺在這種營帳裏還是夏狩時和謝無妄一起。


    身旁的呼吸聲和蟬鳴交織在一起,好像時光又回到了夏狩時和謝無妄依偎在一起的日子。


    深夜總是惹人多想,再加上今夜有於婉蓉陪伴不必憂心肅王突然闖入,塗幼安在心安的同時難得生出幾分難過委屈的情緒。


    她想謝無妄,也想爹爹和娘親。


    塗幼安翻了個身,將自己半張臉都用被子遮蓋起來,努力克製住自己因為喉頭緊澀而快要湧出的淚水。


    從前不曾發覺,可在經曆這些事情後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幸福。


    獨自一人求生掙紮的日子總是讓人提心吊膽,每天半夜稍有動靜便會驚醒,生怕是肅王過來想要對自己做些什麽;吃飯的時候若不是和於婉蓉一起她都要讓婢女先試吃之後才肯動筷子,畢竟有過下藥前科的人實在是無法讓人信任。


    更何況肅王從未將自己當成人,她在肅王眼裏便是一個好用的物件,這個物件現在能夠牽絆住手握兵權的父親,若是牽絆不住了,那就如同雜草一般隨時可拋。


    塗幼安討厭這種感覺。


    從前便是如此,帝王覺得疼愛的兒子需要增添光彩,又覺得一向勢大的定國公不能有一個太強的親家,所以大手一揮在兩人不解□□時直接賜下婚約,即便寧王脾氣不好,可受委屈的從始至終隻有自己一個人。


    雖說這些委屈和其他人所受的委屈可能算不了什麽,可這種日複一日如同溫水煮青蛙一般的日子卻莫名讓塗幼安覺得恐慌,那種窒息感就像被人捏住喉嚨一般隨著日子的遞進越收越緊。


    一眼就能看到頭的生活到底有什麽意思?

    “睡不著嗎?”於婉蓉輕柔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塗幼安愣了一下後道:“你也沒睡著嗎?”


    “方才睡著了,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又醒了。”於婉蓉側過身子看向塗幼安,聲音似乎還帶著幾分擔憂,“我聽見你好像在哭,願意和我說說嗎?”


    “我沒哭。”塗幼安有些不好意思,被於婉蓉這麽一打岔感覺自己方才實在是有些矯情,“就是想家了,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於婉蓉的呼吸一滯,在過了片刻後才輕聲道:“換個角度想想,還能有人可以掛念其實也是一件幸事,我現在唯一能惦念的人也就隻有孩子了。”


    塗幼安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對方,隻能翻過身子輕輕拍了拍於婉蓉的肩。


    於婉蓉笑著握住塗幼安的手,聲音也格外平靜:“我母親去世得早,我父親也與我不算親近,我在他眼裏就是個合適的棋子,若是拿不住肅王的心那就直接舍棄換人補上,反正家裏的妹妹們那麽多,沒我也算不了什麽。”


    “其實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每次見你的時候都會想起自己的女兒。”


    聽見這句話的塗幼安徹底愣住,於婉蓉卻動作輕柔地幫她將臉上的碎發撩開,聲音也極為柔和:“她也和你一樣最是喜歡美食,每日一睜眼便要問我今日又有什麽好吃的,逢年過節的時候更是會抱著我一直撒嬌,說想要去街上買些好吃的。”


    “我一直想著將她養得和你一樣白白糯糯,不過殿下和貴妃都不喜歡,還覺得是我不會培養孩子,不經我同意便讓貴妃將孩子帶走撫養。”


    於婉蓉的語氣十分平靜,可塗幼安卻聽出樂濃濃的母愛和無力的悲哀。


    “我之所以想要幫你,也不僅是因為你是定國公的女兒。”於婉蓉的手撫上塗幼安的麵頰,在輕輕摩挲了兩下後才再次開口,“我隻是覺得,自己當年沒有護住女兒,這一次總該想辦法護住別人的女兒。”


    於婉蓉說話時的語氣和撫摸自己臉頰的動作都讓塗幼安不自覺地想起自己的母親,以前年幼時和崔夫人躺在一起時她也會這樣摸著自己的臉哄著自己睡覺。


    有些想哭。


    塗幼安抿了抿唇,隨後磨蹭了幾下湊過去摟住於婉蓉單薄的身體,聲線裏帶著細微的顫抖:“那她現在還在貴妃那裏嗎?”


    “嗯。”於婉蓉對塗幼安突如其來的親近有些驚訝,但很快便十分自然地撫摸著塗幼安的後腦道,“不過我隻有逢年過節才能看見她,也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現在長到多高了。”


    塗幼安掐指算了算,道:“想來我那小侄女也應該有七歲了,七歲的個頭,應該要比八仙桌稍高一些,要是長得快的話可能會再高一些。”


    於婉蓉笑著應是,塗幼安見她情緒有所好轉便又軟著嗓子哄了幾句,在於婉蓉快睡著前道:“或許再過不久我們就能親眼看見小侄女究竟長到多高了。”


    縈繞在心底的悲傷被堅定所取代。


    一直被動等待總不是辦法,若是明天父親那邊沒有消息,那她便去會會區將軍。


    作者有話說:


    交代一下肅王妃為什麽幫助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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