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雖說留在公主府內的婢女護衛占了大多數, 可其他還要回京的隨行人數依舊不少,蘇城最大的驛站也因著人數過多實在是容納不下,最後謝無妄也隻能帶著多出來的幾人前往客棧休息。
“我先去看看客棧如何, 你在這兒吃些東西。”謝無妄先將塗幼安帶到蘇城最大的酒樓,“等我找好了再帶你直接去住, 這樣能少跑些路。”
塗幼安點了點頭後便趴在窗戶那邊目送著謝無妄離開。
蘇城風景名勝眾多,城內客棧的數量也不在少數,但平日裏出任務連破廟都能欣然接受的人今夜看起來卻格外刁鑽挑剔, 對著裝潢不錯的客棧挑肥揀瘦,連著看了七家客棧似乎都沒有一個能讓謝無妄滿意。
“這家客棧也不行, 客房臨近河道,如今正是夏夜恐怕夜晚蚊蟲也多。”謝無妄看著窗外的河水皺了下眉,搖了搖頭便準備離開。
跟在身後的曹光卻疑惑地撓了撓頭:“我倒是感覺這環境挺好的, 住這兒附近也都是小吃攤, 吃飯多方便啊。”
謝無妄腳步一頓偏頭瞥了曹光一眼,淡淡道:“我不是在給你挑。”
說完這句話後謝無妄好像意識到什麽, 轉過身看向跟在自己身後的幾個人道:“既如此,不如你們便住在第三家客棧那裏吧, 那塊離驛站和公主府都近,有什麽事情也方便照應, 住宿金額之後報給我就是。”
曹光卻依舊沒反應過來:“啊?謝指揮不和我們一起住嗎?”
身後的另一個青年哭笑不得地用胳膊肘懟了下曹光的胸膛:“行啦行啦, 謝指揮都這麽說了我們就去那邊住著吧。”見謝無妄離開後青年忍不住罵道:“你這個呆子!如今謝指揮成親了肯定是要和自家娘子住一塊的啊!”
“就是!”另一名青年接過話道, “要是換成我的話, 我也不稀罕和你們這些大老爺們呆一塊兒,沒勁得很!”
曹光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幾個人便說說笑笑地往謝無妄指定的客棧處走去。
孤身一人的謝無妄效率變得更高, 連著看了三四家客棧後最後還是選擇了城內最大的那家客棧。
雖然因為臨街有些吵鬧, 但各方麵條件都是最佳,住在這裏應當是最好的。
謝無妄定下房間後便馬不停蹄地往酒樓的方向趕去,卻沒想到待他進了廂房才陸陸續續開始上菜。
“怎麽現在才吃?”謝無妄忍不住皺了下眉。
塗幼安軟著聲音道:“在等你嘛,想和你一起吃飯。”
謝無妄的神情這才舒展了幾分,可語氣中還是藏著幾分不滿:“你腸胃一向不好,下次不要等我一起了,餓了便早些吃飯,若是胃疼就得不償失了。”
難得從謝無妄口中聽到這種話塗幼安覺得有些新鮮,隨後揪了揪謝無妄的衣角道:“我知道啦,以後不會啦。”
清甜軟糯的聲音聽起來黏黏糊糊的,任誰聽都忍不住心軟幾分,謝無妄亦是如此。
他紅著耳根抿了下唇,在對上塗幼安濕漉漉的眼神後連忙避開,有些不太自在地“嗯”了一聲落座在塗幼安身旁。
蘇城天黑的早,一行人飯還沒有吃完飯窗外便已然天色昏暗,但或許是因著明日便是七夕,街上的行人依舊很多,而本該明日才擺出來的花燈今日便已經有不少攤販出來販賣,掛在木架上照的街上流光溢彩。
大梁南北文化風俗頗有不同,待吃完飯後塗幼安便十分好奇地拉著謝無妄在街上閑逛。
粉牆黛瓦,流水潺潺。
是與北方截然不同的景色。
生在漠北長在燕京的塗幼安還是第一次接觸江南,往日隻能在畫中看到的景象如今卻化為實景,看得塗幼安流連忘返心曠神怡。
謝無妄倒是對周圍的景象沒什麽感覺,但也十分有耐心地護著塗幼安在街上閑逛,偶爾撞見明鏡司的下屬一個眼神瞪過去那些人便不再多看。
在某個攤子前停下腳步時謝無妄立刻捕捉到背後打量的視線,猛地轉過頭時卻沒有看見一個可疑人物,但在他轉身後那道視線便再度出現。
謝無妄再次回頭看去,可卻依舊沒能找到視線的主人,那道視線並無惡意,可卻十分鋒利讓他不由自主地生出些警惕。
塗幼安見謝無妄頻頻回頭也扒住他的肩膀踮起腳尖回頭張望起來:“你在看什麽?”
“……沒什麽。”謝無妄收回視線,在看向塗幼安時鋒利的神情已經柔和了幾分,他注意到塗幼安手裏握著的木簪,了然道,“這簪子多少錢,我買了。”
“誒——”塗幼安連忙製止謝無妄掏錢的動作,輕聲道,“我就是看看沒說要買!”
謝無妄似乎有些不太理解,直白道:“喜歡就買,府裏不差這點錢。”
塗幼安還想解釋但謝無妄卻已經拿出銀錢買下那根賣得頗貴的木簪,她看著笑得牙齒都露出的老板有些無奈,待走遠後才道:“今日賣的東西都比平時要貴一些,我就是問問市價而已,指不定人家老板怎麽笑話我們兩個冤大頭真好騙呢。”
那道視線再次出現,這一次謝無妄並沒有回頭,他不動聲色地將塗幼安圈在懷裏,附在塗幼安耳邊道:“無妨,隻要你喜歡,便是當個冤大頭也沒有關係。”
沒想到謝無妄會在大街上做出這個動作,撲在臉龐的熱氣讓塗幼安一時有些臉熱,她麵色微紅地將謝無妄一把推開,嘟囔著抬腳離開:“……隨便你吧,反正我說不過你。”
在感受到那道視線再次消失後謝無妄這才追上塗幼安的腳步,牽住她的手混入人群之中,避開視線進了之前預訂好的客棧。
半夏與白芷住在同一層,或許是因著謝無妄陪在塗幼安身邊嗎,她們兩個人倒也沒有過於擔憂,十分爽快地告辭離去。
謝無妄對於出行之事十分熟練,將小二喚上來燒水後便讓塗幼安先去,卻沒想到塗幼安搖了搖頭道:“你先去洗吧,我想先休息一下。”
本也算不得什麽大事,謝無妄自然也沒有多想,點了點頭後便徑直進了屏風後的浴盆,塗幼安聽見水聲後終於鬆了口氣,將一直藏在懷中的東西拿出來放在木盒裏,隨後塞到枕頭下麵,過了片刻後似乎又覺得不太合適,一把掀開被子塞到最下麵,最後將被褥鋪平恢複成原來的樣子。
在做完這些後屋內的水聲似乎在此刻被無限放大,塗幼安垂著眸思索了片刻,想到白日裏在馬車中的擦槍走火後呼出一口氣,做了個大膽的決定。
似乎是聽到了腳步聲,屏風後的水聲突然便消失得一幹二淨。
塗幼安站在浴盆前,紅著耳根看向謝無妄,鼓起勇氣道:“我、我和你一起……”
最後那個字她到底還是沒有勇氣說出口,兩個人對視時湧出的羞恥感也席卷而來占據了思緒,塗幼安頓覺丟臉,想要轉身離開時手腕被人一把拽住,還沒反應過來外衣已然飄飛落在地板之上,下一瞬就被謝無妄拽進浴盆。
濺起的水花落在地上,謝無妄護著塗幼安不曾讓人嗆到水,但塗幼安還是被嚇了一跳,正要說話便被封住雙唇,被熱水浸濕的裏衣緊緊貼在身上,幾乎沒有任何阻擋的作用。
謝無妄喘息著攏住塗幼安的腰身,一點一點收緊力度,原本舒緩的吻也變得逐漸猛烈起來,塗幼安攀著謝無妄的肩膀,將自己的臉埋在謝無妄的頸窩處,喉嚨中時不時便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
沒過一會兒塗幼安眸中便已聚起一團水霧,眼睫上掛著不知是水珠還是淚珠的水滴,眼尾處的殷紅好似胭脂被暈染開來一般,看得謝無妄眸色暗沉,聲音也變得越發低啞,聽的人耳朵隻泛癢意。
“綏綏……綏綏……”
翻湧的水波不斷從木桶中濺落,如同絲綢般的墨發垂入水中交纏在一起,繾綣纏綿的樣子讓人無法分清究竟是誰的烏發。
月上枝頭,街上的喧囂早已散去,耳邊隻餘蟬鳴的嗡鳴聲,屋內在過了許久終於安靜下來,借著月光甚至能看見浴盆旁的水漬一路蔓延到桌旁,爾後又出現在床邊,滴滴答答地幾乎落滿了全屋。
謝無妄垂頭吻去塗幼安眼尾的淚珠,聽見身下人闔著眸發出嗚嗚咽咽的嚶嚀聲時忍不住輕笑一聲,他拿起旁邊幹燥的帕子為幾乎快要睡著的塗幼安擦拭半幹的頭發,隨後又拿出一套幹淨的裏衣為塗幼安仔細穿上。
雖然臉上並無笑容可卻能從謝無妄舒展的眉眼中看出他此刻心情極好,將自己收拾好後謝無妄簡單地清理了一下屋內的水漬,待整理好一切後這才心滿意足地躺回床上將塗幼安擁入懷中,指尖不停地摩挲著心上人的後腦。
不重不輕的按摩讓塗幼安覺得十分舒服,眯著眼睛將自己又往謝無妄懷裏靠近幾分,每次快要睡著時又猛地驚醒,謝無妄見她如此有些奇怪,輕聲道:“累了還不睡?”
塗幼安沒有回複隻是哼哼了兩聲以示回應,她將自己整個人都埋在謝無妄懷裏,墨黑色的發絲也因著她的動作再次與謝無妄的發絲交疊在一起。
待時間差不多塗幼安終於睜開眼睛,抬頭看向眼神清明的謝無妄,翻過身坐起來將藏在角落深處的木盒拿了出來,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將盒子遞到謝無妄跟前,輕聲道:“子晏,生辰快樂。”
謝無妄愣了一瞬,坐起身後呆呆地接過那個木盒,打開後才發現木盒中裝著的一枚白玉所製的平安扣,他拿起那枚平安扣,這才注意到上麵似乎還刻著祈求平安的經文——與自己送給塗幼安的那個金鈴上的如出一轍。
塗幼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清了下嗓子道:“平安扣不是我做的,但是這紅繩可是我親手編的。”
雲棲觀的道長說至親之人所編織的紅繩更有誠意,所以塗幼安便趁著謝無妄養傷時避開他編織了這條紅繩。
說完這句話後塗幼安移了移位置,讓自己和謝無妄麵對麵地坐在一起,柔聲詢問:“嗯……我幫你戴上吧?”
謝無妄緊抿著唇,有些緊張地點了點頭。
塗幼安見他應允立刻揚起唇角,拿起紅繩與謝無妄靠近,雙臂穿過謝無妄的脖頸將紅繩牢牢係在脖子上,但做完這一切她卻沒有離開,反而十指交叉摟住謝無妄,抬起頭與之四目相對,眸中情意絲絲縷縷鑽入謝無妄心中。
“都說玉器會保護主人,想來你之前那枚平安扣之所以碎裂也是因著如此。”塗幼安說得理直氣壯,“我運氣一向很好,送給你的玉佩一定比之前那枚還有用!”
月色下的黑眸熠熠生輝,塗幼安的梨渦似乎盛著蜜糖,甜的謝無妄心口又酸又脹。
下一瞬說出的話語消失在相碰在一起的唇齒間。
“謝子晏,希望你歲歲平安,萬事勝意。”
作者有話說:
沒有脖子以下!審核我這都是脖子以上的清水啊!!!